碗裂花 处暑以后的天气不再是热得咄咄逼人了,烦人的知了也知道留给它的日子不多了,只是在树上敷衍地喊几声算是对这段生命的最后礼敬了。早晚和中午的温度已经开始步调不一致了,只有中午还有着夏天的残痕遗留着,早晚却带着秋天的气息了。这种日子里,是最适合碗裂花盛开的条件了,所以这个时候,在每一根枝条的顶端都摇曳着如笑脸般绽放的碗裂花花朵,花朵如小碗般大小。 碗裂花是一种可以反复修剪的灌木树,三十多年前我们这一带的人们都喜欢用这种灌木树做篱笆墙。沟边,院子边,菜园边到处都是碗裂花树。枝条富有柔韧性,横穿竖穿的,越剪枝条越多,其叶如桑叶般状,又小于桑叶,夏日里枝繁叶茂。正好遮拦了院子园子的视线。借助于这种生态的篱笆墙,院子和园子都充满了生机。 这种篱笆墙虽然茂密,却不是密不透风的。人在外面依然可以隐约看到园子里种着的蔬菜,院子里奔跑着的孩子们和他们的欢笑声的。经过的熟人会透过这绿篱笆向院内坐着的老人们打个招呼,本来坐在那里的老人们会从声音里辨别出向他们打招呼的人,他们会从椅子上站起来颤颤巍巍地走到篱笆墙前隔着绿篱笆和篱笆外的人东拉西扯一会儿。有时篱笆内外还会相互透过绿篱笆的缝隙传递东西给对方,一把蔬菜也好,一块麦糕也好……,东西不是很珍贵,但传递的心是真的。一道绿篱笆依然不是院内和院外的屏障的。但那些偷食的鸡和鸭子,小狗类是被隔离在了菜园外面了,园子里的蔬菜才不会被糟蹋了。 我们是不知道这花为啥叫“碗裂花”,只是我的祖母她们这些年纪大的人总是告诫我们不要去摘这种花,否则家里的碗要不小心被摔碎的。那时候家里穷,一只碗可是家里很大的财产了。经常看到生产队里的邻居们有吵架的,就是因为家里儿子们大了,便开始分家,却因为几只碗的分配不均而大打出手的了。最后那几只碗成了罪魁祸首,而被生气的父亲扔到地上彻底摔碎了,一家人的心也彻底被摔碎了,家彻底地随着这摔碎的碗而分裂了。 我也看到过穷的人家家里有时碗上已经有很多缺口了,他们也舍不得扔掉而一直在用这破碗盛菜盛饭的。那时的厨师到有婚丧嫁娶或上梁的人家家里给烧菜办酒席,碗都是要到隔壁邻居那里七拼八凑借过来的,所以每只碗的碗底都凿了主人家的名字中的一个字的。往往有名字相连的人家凿了同一个字后,会在还碗的时候把碗给还错了的,但只能通过主人把自家的碗给换回来的,哪怕自己家的饭碗再有多大的缺口,也还是自家的饭碗捧在手里踏实牢靠的。 所以幼小的我们当听到祖母们说摘这个碗裂花会不小心把自家的碗摔碎的时候,便再也不敢去碰这种花了。这样的禁忌成全了碗裂花的盛开和无人敢攀折的,每年到了这个季节,到处便可以看到尽情绽放的碗裂花了。虽然不香,但那粉色的花瓣和黄色的花蕊也是极其漂亮的,一串串,一丛丛的,装点在绿篱笆上,就如给院子和园子穿了一条花裙子般了,这种风景在现在是再也看不到了。 直到现在,我才知道这“碗裂花”真正的名字该叫木槿,木芙蓉的。那一年我是第一次去湖南,看到了碗裂花在那无处不在的,才知道这花原来是湖南省的省花,早在五代时,谭用之就在《秋宿湘江遇雨》中写到:江上阴云锁梦魂,江边深夜舞刘琨。秋风万里芙蓉国,暮雨千家薜荔村。乡思不堪悲橘柚,旅游谁肯重王孙。渔人相见不相问,长笛一声归岛门。 这首诗的颔联描写湘江的秋雨景色。“秋风万里芙蓉国,暮雨千家薛荔村”,这两句既对仗工整,又写景壮丽。秋风暮雨之中,诗人眺望远方,只见湘江两岸,满目所见,尽是花枝繁密的芙蓉和随风摇曳的薛荔,煞是美丽了。 其实描写“芙蓉”的诗句最早见于中唐柳宗元的《芙蓉亭》:“新亭俯朱槛,嘉木开芙蓉。”名之以“芙蓉国”和“薛荔村”,本已极言其多、其盛,再加上“万里”和“千家”的修饰语,则显得更加幅员辽阔,展现出一片广阔无边的花海和绿色原野,面对这样的壮丽景色,诗人的心境也不由得更加开阔了。 从这些诗词中可以知道碗裂花其实在湖南这地方那个时候就已经遍地种植了,而且是大面积的盛开。在秋高气爽的日子里满眼都是随风摇曳的花朵,那种场景绝对不输于现在一些的花海风景的。而且是满眼的绿,空气里也不会有一丝的尘霾,通透而清爽。 那趟湖南行之后,我对碗裂花开始更加关注了,因为它的诗意,因为它那美好的名字。也了解到木芙蓉的许多用途了,它的茎皮含纤维素39%,茎皮纤维柔韧而耐水,可作缆索和纺织品原料,也可造纸。而它更有很高的药用价值,木芙蓉的花、叶、根富含黄酮酣、金丝桃甙、菊糖甙、酚类、还原糖等药物成分,均可入药。可清热解毒,消肿排脓,凉血止血。用于肺热咳嗽,月经过多,白带;外用治痈肿疮疖,乳腺炎,淋巴结炎,腮腺炎,烧烫伤,毒蛇咬伤,跌打损伤。有名的“玉露散”和“芙蓉花油”就是用木芙蓉的花和叶制成的。我们感冒药中有一种叫芙朴感冒颗粒就是以木芙蓉的叶子为原料而制成的。 现在,我也知道碗裂花其实摘下来也不可能摔碎碗的,但我依然不喜欢去把它摘取下来,因为它的美只有长在树上随风摇曳的时候才是真正的美的,我不想去毁了那份美。特别是长在那水边盛开着的花朵,波光花影,相映益妍,分外妖娆,确有那“照水芙蓉”之美姿的,更不忍折了。 喜欢这碗裂花不仅仅是因为那份幼年时的回忆,也缘于它的美,缘于它的诸多利用价值,更是一方院子和世间尘烟的最好相隔了。城市化后,在我自己花尽积蓄购买的有天有地的四休居院子里种植的绿篱笆也只能是这木芙蓉了,它依然是最好的选择了! 赞 (散文编辑:淡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