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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年10月中旬至11月上旬，我受公派游学于美国加州大学POMONA分校，期间所见所闻所想有所悟，整理成文—— （一）水土不服的茶 从上海浦东机场乘坐波音777赴美国洛杉矶，飞行时间长达12个小时。 美联航空公司提供的机上饮品有咖啡、红茶、可乐、汽水、橙汁，喝几杯可以抵御“瞌睡虫”，但这对于喝惯了绿茶的我总觉得不过瘾。于是，讨了一杯开水，冲泡了自备的天台山云雾茶，一喝竟然味道怪怪的，并非平时熟悉的清醇口感，心想可能没有保存好而变质了。幸好还带着乌龙茶的上品——大红袍，到了加州大学POMONA分校的宿舍楼，迫不及待地又冲泡一杯，可是无论怎么喝都带着一种涩味和发臭味。一看汤色，有点浑浊，容不得不甘心，只好放弃。红茶与咖啡却没有这样的感觉，口味很地道。开学仪式上，老师介绍风土人情时，讲到加州使用的水都来自于地下深处，所以酸碱度高，属于硬性水质，习惯用泉水、湖水品茶的美籍华人一般对其进行过滤处理。 “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水土有异，何况生活，何况文化以及其他种种不一而足。 （二）关于青蛙的文化寓意 华裔教授林连连女士为我们作主题为“全球视野与文化沟通”的讲座时，强调“思维全球化，行动当地化”。她用一个寓言形象地诠释文化冲击问题： 从前，有一只青蛙长期居于井底。一天，一只大海里的青蛙来到它面前。 井蛙问：“你是从哪里来的？” 海蛙回答：“我从大海来。” “你的海有多大呢？” “大海非常大。” “有此井的四分之一大吗？” “不止。” “那么，有此井这么大吗？” “不止不止。” “难道有10口井这么大？” “远远不止。” “不可能有那么大吧？那么，我们一起去看看吧。” 于是，两只青蛙一同前去，见到大海时，井蛙当场休克了。 她说，在新的文化突如其来的冲击面前，人们一开始的反应，往往如井蛙一样不知所措而犯晕。在中西文化交流中，存在一开始的相互犯晕，继而被吸引的情况。 林教授当时穿着一件宽松的对襟唐装，大红的底色，胸前开合纽处印着个很大的京剧脸谱，向我们传递了传统文化元素。此刻，我逆向思维开始活跃起来。如果“大海”被庞大建筑群或者巨大的广告牌遮挡了，“井蛙”看到的又会是怎样的一种景况呢？ 景况当然非常糟糕。游学的第一个周末，我们去好莱坞环球电影城玩，在排队时一个肥硕的美国女郎与翻译小陈聊天很起劲，语速太快，我一句也没有听懂。后来小陈告诉我，那个肥妞问中国是不是一个人口多、秩序乱、非常贫穷的国家，并且称，上中学时老师就这么说的。小陈说，我解释了中国北京有世界上最大的皇宫和最长的城墙，上海是个和纽约差不多繁华的城市。肥妞却说你们拍的电影里不是到处是荒凉的土地，粗俗的男人动不动就火并，还把女人强拉进高粱地里，比好莱坞西部片里的牛仔还野蛮。 我不禁骂了句“我靠”，还好肥妞没有把我们当成刚刚剪了辫子、脱下长袍马褂的人。原来，是我们自己的电影人为了迎合欧美的口味，不创作代表民族文化的精品，反而以扭曲民族形象的烂片，换来廉价的大奖。当然，造成长期误导的因素远不止此，但是窥一斑可见全豹。 参观一家艺术馆，看见几十年前的老式打字机已经成为文物，被陈列在玻璃柜里，第一感觉想笑，但是转念一想老美只有230多年的历史，有着强烈的保护文物的意识是多么难能可贵啊。第二感觉是悲哀，我们这个上下5000年的文明古国，有多少文物被毁灭、掠夺、流散、丢弃、漠视。在老美的一个电视“鉴宝”节目中，国内古玩市场三五千元就能够买到的汉代陶佣，竟被专家估价为8万美金，真让我瞠目结舌。 “思维全球化，文化当地化”阐明的意义，恐怕与越是民族的就越是世界的道理异曲同工。中国传统文化是博大精深的海，在时代发展中有意无意地被遮挡了，甚至连许多“大海里的青蛙”，纷纷投身到井底修炼另一种所谓时尚的、流行的、前卫的、先锋的、物质的文化。 我始终认为文化是需要根植在本土不断传承的，同时文化需要相对的独立与主见。我从来没有觉得列奥纳多·达·芬奇的作品《蒙娜丽莎》传递了多少美感，所以每次听到有人夸张地赞美蒙娜丽莎微笑的美丽时，都觉得这是人云亦云，因为人们怕说出反对的意见被人笑话不懂欣赏。就像无数次被人引用过的“温水煮青蛙”的理论，实际上是一个错误的理论，因为我在顽童时期就做过这样的实验，证明即使用温火煮水，到了一定温度，青蛙也会跳出来。 青蛙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傻，而我们自己需要实验的倒是太多太多。 （三）惊恐的美国表情面对我们 在华盛顿国会山不远，有片开阔的绿地上，伫立着纪念朝鲜战争的不锈钢群雕，和白宫遥遥相望。群雕描述19个美国大兵头戴钢盔，身披斗篷，手拿长枪，散开成三角形梯队谨慎地注视着各个方向，小心翼翼地在丛林中搜索前行的场景。近看每个雕塑比真人还大，他们的脸上的表情，个个惊恐得要命，好象做出随时掉头逃跑的准备，完全颠覆了一般战争纪念雕塑中军人英勇无畏的形象，很不可思议。 在雕塑一旁的花岗岩纪念碑上，还刻有这样一些数字，阵亡美军：54246；失踪美军：8177；受伤美军：103284。阵亡联合国军：628833；失踪联合国军：470267；被俘联合国军：92970；受伤联合国军：1064453。 据介绍，这组雕塑蕴藏着一段鲜为人知的故事。那是在1990年，美国军方决定建一组反映朝鲜战争的士兵雕塑，并将其定为“正义之师”、“无畏之师”，意图表现出美国兵的英勇无惧所向披靡的光辉形象。但是，接受这项工作的雕塑家丹弗尼令美国军方大失所望，他不仅没有按照军方的意思进行雕塑设计，而且还不惜花费大量时间和精力，走访了47个曾经参加过朝鲜战争的美国老兵，倾听他们讲述真实的战争情况。这些老兵告诉丹弗尼，在朝鲜战场上，他们随时处于杀人与被杀的兴奋和恐惧中。因为只有杀死和打败对手，才能使战争尽快结束，才会早日回国与妻儿父母团圆。但是，敌方也想杀死和打败我们，也想使战争快快结束，也想早日与妻儿父母团圆。这不得不使我们心中时时刻刻充满不安和恐慌，因为毕竟都是平常人，都有对生的渴望与对死的恐惧。于是，丹弗尼在心中慢慢酝酿出他的构思，将真实的美国兵在朝鲜战争中的场景勾勒在他的设计图中。丹弗尼将他的设计稿拿给参加过朝鲜战争的那些老兵审视，均获得了老兵的肯定和赞赏。但是雕塑引起军方高层的强烈不满，被要求立即按其原意修改。谁知丹弗尼毫不为其所动，并告诉军方：“如果不能真实地反映历史，刻画出这场战争的本来面貌，那么这些雕塑就如同一堆随处可见的废铁，要它们又有何用？”不美化，不遮掩，是丹弗尼设计雕塑时所秉持的态度，因为他认为，唯有真实，方能震撼和警醒后来者。这样僵持了一段时间之后，这组作品得到了时任美国总统克林顿的默认和许可。1995年7月27日，在朝鲜板门店签订停战协议42年的纪念日，雕塑落成揭幕。 这时，我想起这些美国大兵的强劲对手——曾经在朝鲜的冰天雪地里裹着单衣，手握杂式枪械，没有钢盔与防弹衣，饿了就啃压缩饼干，渴了就嚼点白雪的中国人民志愿军战士，面对装备精良的敌人，冲锋陷阵，毫不退缩，18万人长眠在异国他乡，是何等的悲壮！ 有人说这组群雕的寓意是提醒人们维护世界和平，但是我总觉得美国人重彩浓墨纪念一场没有打赢的战争，必有另一层深意。我们游学结束后，从旧金山机场回国，车子经过旧金山要塞国家公墓，负责接送我们的华人导游老潘说，在朝鲜战争、越南战争中阵亡的大多数美军士兵埋葬着这里，每年国殇日活动，老师在墓碑前问学生“我们的军人死在谁的手里”，学生们举着手回答“chinese”，可以理解老美和我们的确打怕了，他们更怕的是中国崛起啊！ 难怪，南海领土争端的乱局中，始终有美国插足的身影。 我们在近距离读懂了那一张张惊恐的美国表情。 （四）漫步在冷酷的华尔街 赴美之前，“占领华尔街”抗议活动的新闻占据着每天的财经新闻版面。 根据主流媒体分析，“占领华尔街”运动缘起针对美国大金融机构与富人的贪婪不公及社会不平等的问题。失业率超过9%的美国，因为政府及国会受大企业政治献金的左右，迟迟无法达至解决经济和社会问题的共识，导致基层民众终于失去耐性，以试图占领金融中心华尔街的集体行动，一方面表达对富人贪婪的愤怒，另一方面向政治人物施压。 在1990年代，我读过美国经济学教授马尔基尔写的《漫步华尔街》，知道这条街位于纽约市曼哈顿区南部，街道狭窄而短，从百老汇到东河仅有7个街段，全长不到500米，宽仅11米。然而，它却以“美国的金融中心”闻名于世。美国摩根大通、洛克菲勒石油大王和杜邦财团等开设的银行、保险、航运、铁路等公司的经理处集中在这里，著名的纽约证券交易所也在这里。 我来到美国时，新闻报道华尔街的民众集会，已经星火燎原，不但扩散至美国多个大城市如华盛顿特区、旧金山、洛杉矶、芝加哥、波士顿、西雅图、波特兰，更延烧到全球各地。欧洲、亚洲、大洋洲、南美洲也爆发了民众响应的集会。于是，我有了去这个大事件中心现场看看的期待。 万圣节前夕的周末，纽约、华盛顿下了160年以来最大的一场雪，我们这批学员从温暖的加利福尼亚匆匆而来，正好碰上了这次严寒，把能穿的衣服都混搭上了。星期天，雪晴了，我们终于来到华尔街。街口那个象征“力量和勇气”的大铜牛孤零零地伫立在寒风中，只有几辆警车和肩挎手枪的警察陪伴着它。警方将整条华尔街和附近几条交叉街道的街心地区，包括那头大铜牛都用金属栏杆包围了起来，不许任何人进入，只有直行的人行道对行人开放。往前走，是越来越多的警车和警察，路上每隔几米就放置着醒目的“不准停留”标志。华尔街尽头的祖科蒂公园，是示威者的“大本营”，他们搭了帐篷驻扎于此，像拾荒者部落。我之前接触过几个不同身份的美籍公民，有教授、学生、司机、导游、店员，谈起对“占领华尔街”的看法，他们异口同声地谴责华尔街大金融机构以金融资本为武器，以股市和房地产市场泡沫为暗器，贪婪地掠夺中低收入者的财富，制造了金融危机。他们认为，在金融危机演变为经济危机的过程中，这些利益集团本应该为此自食其果，但是政府却置大众利益不顾，用纳税人的钱去救助这些“吸血鬼”，让“吸血鬼”继续过上奢侈的生活，实在太不公平。 漫步在冷酷的华尔街，我想起投资大师巴菲特在资金的搏弈中的名言：“别人贪婪的时候我恐惧，别人恐惧的时候我贪婪。”印证这句名言的是财经界众所周知的“鞋童定律”：一位投资者请一位鞋童帮他擦鞋。这位鞋童一边擦鞋，一边对股票侃侃而谈。投资者发现连鞋童都对股市这么热衷了，这正是市场过热的信号。于是他回到办公室的第一件事就是卖出手中的全部股票，从而躲过了一场世纪股灾。在华尔街上，我没有看到鞋童，街两边的服务业一律没有开张，萧条景象由此可见。此刻，我想起国内的房地产市场，在国内外炒家与跟风者的资金疯狂的推动下，近几年房价高得离谱，当菜市场的大妈都开始炒房时，说明房地产经济已经过热了。于是，一轮大跌在即。 漫步在冷酷的华尔街，我想起加拿大籍华人作家陈思进很直白的话：“在华尔街，没有道德可言的，这里就是吃你钱的地方，而且是冠冕堂皇地掠夺财富，唯一衡量的标准是胜者为王败者为寇。” 漫步在冷酷的华尔街，我想起多年前读过的畅销书《谁动了我的奶酪》，深刻地悟出了“世界上不会无缘无故地产生奶酪，有人得到奶酪的同时，就有人失去奶酪”的道理。 极少数人暴富的累积，是大多数人血汗换取的！ 赞 (散文编辑：滴墨成伤)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