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每当我坐在阳台,听那首《月光下的凤尾竹》,我总是会情不自禁地想起小时候那个月光下的四合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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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编辑:江南风)老家的四合院,大人说是地主谢单九留下来的,它背倚竹林,前望九龙山山峦,瓦顶,木墙。在晚上月儿爬上山岗的时候,或者在满天繁星闪烁的时候,我常对着天空发呆,想着天上哪一颗星里住着神仙,哪一位神仙住在月亮里。我老觉得月亮里有棵大树,树上有个老爷爷在抡着斧头砍柴。然后听姐姐讲一些神话故事,带着美美的梦,在夜虫合奏曲中甜甜地睡去。 我记得四合院里曾有过一位神仙婆婆,听大人们说,谁要是在背后说了她坏话,她一见面就会问:"你为啥要乱讲我的坏话"?于是我们都不敢说她,见她一面,也是小哥哥眼里进了异物,老是流泪,哭喊着说不舒服,记得父亲带着我和小哥去到她那里,她只能坐着,不能行走了,听大人说她快一百岁了。头发全白,没有牙了,瘪着嘴,脸也皱巴巴的。那时觉得一百岁好长寿啊,几乎与神仙一样了吧。说来也奇怪,她给小哥念了一段“天灵灵,地灵灵,各位神仙来显灵------”的经文后,吹了几口仙气,给小哥洗一帕脸,小哥的眼睛就好了。后来听人说,神仙婆婆死过两次都又活过来了,人们传说她是上天开神仙大会去了,过了七天又会活过来的,最后一次又死了,公社大队来人说要埋进土地,不许宣传牛鬼蛇神。其实究竟她是不是牛鬼蛇神,我们真不得而知。那个神仙婆婆再也没有看到过了。在晚风中,在太阳落下山的时候。我看到那红红的太阳,总觉得它就是那个神仙婆婆,也怕它,一边往家跑,一边回头磕头,求它保佑。 四合院后还有一口老井,听爸讲,地主谢单九早上去打水,发现满满一井东西,水桶怎么也放不下去,吓得他拔腿就往家跑,说是有条龙在那井里刚刚睡醒呢。从此过年过节,总有老人在那儿烧香跪拜。老人们说那龙可神了,有狂风暴雨时,就会给他们老人投梦,让她转告乡亲们注意晒粮食和出门远行。这个老井也真的奇怪,井水冬暖夏凉,我和姐姐常去井边打水。四周是竹林,还可以听到蝉在林中深情地合唱。有时飞下来一些绿盔甲的虫子,那就成了我们孩子手中的“小飞机”了,给它脚上套上线,一手握着线,一边看它飞,嗡嗡地声音,好像自己真的是蓝天的飞行员一样自豪呢。 四合院中有一个公用的大大的石磨,无论清晨,还是白天,或夜晚,都有人在推着它转来转去,那磨搭杆常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它,仿费是这个院中人们勤劳的最好的证明者,最热情的见证者。如逢年过节,做豆腐的,汤圆的,都要在这儿先磨粉,再磨成浆。三五成群,排队,互相帮忙,汗水和笑语就那么自然地随着磨眼里的粉浆流淌着,流着大人们的幸福,孩子们的渴望。也有人们在那儿上香,说那儿有磨神守着。 腊月杀年猪,那是我们小孩最开心的时候,因为又有好吃的肉菜了。母亲总要在院边敬香放鞭,不知是给猪送行,还是给神敬供。小时候的我总是在大人们的一脸虔诚中小心翼翼地过着日子。只有吃着香喷喷的饭菜的时候,我会忘了那些所有禁忌事项,只管狼吞虎咽的吃多一点,再多一点。当然过年前夕,大人们搞家的卫生,我们小孩就在院中捡拾着平时丢的碎瓦碎石,把杂草除除,尽量让院子看起来干净整洁一些。然后在过年时,就穿着新衣新鞋,在院中跳绳踢毽子,“跳房子”,“打仗”,小孩多,玩起来就是大人也拿我们没有办法。花样百出,一会儿哭,一会儿笑。一会儿跑,一会儿藏。神秘和快乐在那小院疯长着。 小时候,我们就在那样一个神秘的四合院中长大了,有着对善的敬畏,对美的追求。我常对着月亮唱着那首童谣:“月亮走,我也走,我给月亮提笆篓------”也常从手指缝中偷偷地看月亮,因为大人说看月亮,不听话小孩,月亮就会在小孩睡着的时候把耳朵割一个缺口。于是,我们小孩常对着月亮说悄悄话:“别割我的耳朵,我会听话,我会给你糖吃,我会给你讲小故事-------” 如今,我看着月亮,看着看着就仿佛回到了那个l四合院,东家炊烟起,西家饭飘香,还有四合院中的那些穿着补丁衣服却笑得一脸灿烂的人们,以及他们常常互相借用的那些扁担,镰刀,锄头,风车,箩框,背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