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说说我们的左邻右舍吧。那时候的楼房,基本都是一梯三户,我家住中间那套房,所以两边的邻居正好就是左邻右舍。左边的一家人姓葛,家里有一个大我四五岁的女儿,名字叫葛玲,和后来吕丽萍饰演的《编辑部的故事》里边的那个女编辑是同名同姓。他们对人非常热情,非常友好,也常常邀请我家里玩。我喜欢他们家的那一大缸金鱼,更喜欢地上盆里的那只大乌龟,于是就和葛玲姐姐一起喂鱼,一起逗弄大乌龟。葛家大伯和阿姨特别疼爱我。有段时间,姥姥不住在家里,我放学回来,父母都没有下班,我进不去屋门,只好坐在楼梯上发呆,葛家大伯回来,就一定会把我领回家,拍拍我屁股上的土,给我倒水洗手,给我喝汽水,让我和葛玲姐姐一起学习,有时候连晚饭也给我烧好,让我吃饱喝足了,再回家去。 我的父亲对我非常严厉,常常会因为我的错误罚我,其中一种方式就是在楼道内用粉笔画个圈,然后让我站在圈里不许动。尤其是冬天的时候,楼道里寒风阵阵,瘦弱的我,那是真的在风中瑟瑟发抖。父亲前脚关了门进去,后脚就会看到葛家大伯开了房门,先探出头看看我家,然后一把拉我进去他们家里。一边招呼我喝热水,捂暖气,一边喋喋抱怨我父亲的严苛,回想起来葛家大伯对我的疼爱,我在家里都没有这个待遇。所以应该是满满的感激和感动。后来,老房子拆迁,大家便就此分开,那时候也没有电话手机之类的,所以就彻底不知了踪影。今年过年回去,我的母亲在菜场巧遇了葛家的阿姨,瞬间激动的母亲快要泪奔了。一晃三十年过去了,说起往昔,大家却都清晰的记得。母亲说,这是一家好邻居。 天意的安排,往往就是这样巧合,人性,往往就是这样鲜明的对比起来,才能让人更透彻的体味各种人间冷暖。我家的右舍,可就不是一户好交往的人家。他家的女主人,是个十足的泼辣女人,常常叉着腰在楼道里骂骂咧咧,有时骂她丈夫,有时骂她儿子,有时就是指桑骂槐,似乎整个楼的住户都得罪了她一般,那形象,像绝了鲁迅先生笔下那个“双手叉腰,腿像圆规”的杨二嫂。我通常见到那个邻居,也是小腰一猫,飞奔过去。我知道,她最不喜欢孩子了,也常常给我找茬。 记得有次她家门前有一汪水,她就直接来敲门,状告父母,说那是我故意小便留下的。事实上,那时候我都读书了,作为一个知晓羞耻的城市小女生,我怎可能有那样的举动。但是邻居不信,坚定的认为是我所为,之后就像跟我家结了仇一般,她也会实行一些报复。比如把她家门前的垃圾扫到我家门前,或者在我家门前也洒上一汪水, 更气人的是有一次,我家的小猫从阳台的小洞钻到她家阳台去了。那个凶女人便藏了我的小猫。当我们呼唤小猫的名字,听到她家里那熟悉的猫叫声,去敲她家的门时,那个女人开了门,叉着腰,又喊又叫的,说没见到我家的猫。最后是父亲绕过那个女人,进去她家里,抱出了我的小猫。因为父亲是警察,那个女人多少是畏惧的,所以没有再多言语什么,但是她的眼神是令人感到恐惧的。“凶神恶煞”这个词形容那个女人,应该是再恰当不过的了。后来,父亲便告诉我,那不仅是个凶女人,还是个坏女人,做人,千万不能学她! 几年前,我和母亲在市区的一个商场溜达,又碰到了那个凶女人,彼时,她也已经头发花白,我是几乎完全没有认出的,其实我脑子里已经根本没有她的容貌印象,留下的只有一个称作“凶女人”的代号而已。三十年不曾谋面,她皱巴巴的脸上,那依然犀利的眼神,却一下子勾起我许多不好的回忆,有种不寒而栗,只想马上的躲开她,请谅解我当时的那般失礼,全然没留意凶女人想要跟母亲寒暄的语气,拉起母亲便快步的离开了。“好”与“坏”这两个字眼,对于一个孩子来说,是绝对的有着深刻含义和严格标准的,是泾渭分明的。而今作为成年人的我,或许会从许多角度来剖析这个凶女人,但是,她是我童年是遇到的,在我心底就烙下了这样的印记。我不想改变,也没有兴致改变。 四大杂院的邻居们: 因为家里闹蟑螂,有段日子,父亲借了一套平房,我们全家搬出去借住。那是一个大杂院,但是无墙无门,一排排的灰砖红瓦小平房整齐的站立着,虽破旧,但却满满的都是生活的气息。大杂院里有很多和我年龄相仿的孩子,我们便成日里玩在一起。我属马,大杂院的孩子们通常由我指挥干这干那。有些家长玩笑的叫我“害群之马”。足见我们的不安分。我们一群孩子每天从日出到日落,不知疲倦的重复着我们的嬉闹,即便只是你追我赶。我们一起捉迷藏,画老虎,扔沙包,跳皮筋。邻里白日也都不关房门,主人或在屋内忙忙碌碌,或在屋门口,坐个小凳儿,一边织毛衣,或者择菜,或者和邻居聊天,一边看我们嬉戏玩耍。玩的饿了,渴了,脏了,便也不顾是哪户人家,上门去讨,便一定会被厚待,吃的,喝的,唯恐孩子们还不尽兴。晚上呢,我们就成群的坐在家门口,抬头数星星。 一切都那么简单,纯粹,如同那时的蓝天,那时的白云,那时的繁星真的会眨眼。我们就这样追着,闹着,追着岁月的脚步,却终究走上了各自的人生征途。 赞 (散文编辑:江南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