唤了儿子起床。清晨的那丝冷空气刺痛了我的鼻子,马上又把自己埋进了被子。听着儿子悉悉索索的自己穿衣叠被,我缩在被子里不住的交代拿好手机,钱包,U盘,之类之类的。儿子就在外边嗯啊的答应着。我把被子拢在下巴颏上,竖起耳朵听厨房的声音,听到了儿子开启冰箱,又旋动微波炉旋钮的声音。 接着就听到了父亲打开房门的声音,听到他急剧的咳嗽声,一路咳着走进了厨房,听到了儿子向父亲问早安的声音。今年过来,我的鼻子出现了过敏症状,嗅到冷空气便会使劲打喷嚏,嗓子也不是很好,总是咳嗽。所以父亲不让我很早起来,他接替了我,去给儿子热牛奶。 我脑子里能立刻浮现出一个画面:厨房微暗的灯光里,父亲披着厚厚的棉衣,带着帽子,打开了牛奶盒,倒进一只大碗里。然后转身取出一个小锅子,倒进一点水,把大碗放进去,水都没有浸过碗底。父亲开了小火,热牛奶。父亲笃信微波炉热出的牛奶会失了一些营养,所以一定要用自己的方式。 突然觉得此情此境是那样熟悉,对,何止是熟悉,那个画面竟一下子就清晰了。二十多年前,我高考前的那个冬天,每天很早起来晨读。北方的冬日早晨天亮的很晚,我起来时,外边还是黑漆漆的。我把课本架在洗脸池的上方,边洗脸边背课文。通过洗脸池上方的镜子,就能看得到对面厨房里的父亲。厨房黄色的灯光照亮了窗玻璃,也照亮了窗外的那片天。虽然家里有暖气,父亲只是披了一件棉衣,就站在那里给我热牛奶。但是厨房里因为整夜开着窗的缘故,父亲光着的腿还是忍不住来回蹭蹭,或者跺跺脚,看得出父亲觉得冷。他不住的把想要滑落的棉衣往肩头拉拢,时不时的咳嗽两声。那时候的牛奶都是袋装, 父亲从冰箱取出时,是冻得结实的冰块。热在锅里,也是小火慢慢的热化,再热沸。于是父亲要等待很久。直到牛奶热好,父亲帮我端到餐桌上,才会匆匆回到房间去。从一碗牛奶到另一碗牛奶,从给女儿热牛奶,到给孙子热牛奶。此情此境竟是跨越二十年的时光。不变的是冬日清晨,是一碗牛奶,是父亲的爱意,就那样无言的流淌。变的是岁月匆匆,是父亲的身形佝偻,白发苍苍。 儿子欢快呼唤我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小人儿觉得客厅清冷,于是拿着早餐包坐到我的床边。我就那样蒙着被子,露着半个脑袋出来,听儿子絮叨那些学校的事情,同学的事情,老师的事情。几分钟后,听到父亲咳嗽着走了进来,他把牛奶碗放到儿子的桌边,又出去了。 六点半左右,儿子要出发了,他凑近我的脸,轻吻一下,就出去了。我又听到了父亲咳嗽着和儿子一起出去的声音。 屋里又安静了下来!突然地,我的心里起了波澜。我突然想了一个词眼,叫做“父爱”。很多年了,我常常暗自不平,因为父亲很少照顾到我,他没有时间送我上学,下学,带我逛公园,甚至他都很少有时间在家里陪我。同时父亲对我是严苛的。所以我固执的认定,我是缺失“父爱”的那种女孩。也常常心生暗怨,都说女儿是父亲的小棉袄,而我可能连件短裙都不是。我和父亲之间言语不多,我对他始终存着那份“敬”,而更多的是“畏”。不过,因为不曾得到,所以没有奢望。我努力的学习自己坚强。 今天的这碗牛奶,却触动了我心底的柔软。或许,有些爱,一直在,只是不曾表达,或者不曾用言语表达,而却真实的存在着,比如这一碗牛奶。只是我拒绝去领会罢了。人们常说“血浓于水”,而父亲的爱意,则是醇香厚浓,溶进那一碗碗牛奶中,伴随着我,我的儿子,成长。想到了,心就释然了,泪就释然了。 赞 (散文编辑:滴墨成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