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1974年,我早已记事。
那年,我五岁。
儇急而倔犟的爸爸在生产队任保管员,满仓库的五谷杂粮在他的整日看护下,连个粮食粒儿也未曾丢过(耗子偷吃的除外)。我下生家里就开始吃返销粮,饿得我瘦骨嶙峋,笔杆似的脖子顶着个大气球般脑袋,活像个小大头人。爸爸特别疼爱我,整日象被带枷发配的犯人用脖子驮着我,从家到生产队,又从生产队到家。
二
1974年,爸爸年轻力壮,在生产队当保管员兼现金会计。正值三翻五返的社教运动,全公社爸爸职务的人被查处不少,有的因为账目混乱,有的涉嫌贪污,爸爸却终日心安理得,高枕无忧。社教工作队长是双辽县食品厂一个肖姓领导,来到我家,见我一家六口正在吃黑熏熏的苞米面和麦麸子贴的大饼子,不无感慨地说:“王凤宪,你真是一个最合格的生产队保管员呐……”
社教工作队查账可谓缝眼儿不漏,爸爸落的账目却笔笔有宗,毫无差错,成了全公社模范保管员和现金员。
那年月,社员每天挣10分,却从未从生产队领过一分钱,反而每分还倒赔3分钱,挣的工分越多,钱赔的也就越多,不知道是什么道理?这样把“半拉子”(未成年或体弱多病者,只干半份活,挣一半工分)成全了,可苦了勤劳能干爸爸样常年干满勤的社员,苦干一年,到年头月尽,非但没挣到一分钱,生产队账户上还出现每工分赔3分钱的赤字。
全生产队60多户,236口人。那年生产队粮食总产量46000多斤,除了140垧地每垧留100斤苞米做种子、28匹马的饲料外,余下的每口人仅能分得100斤口粮。一年每人100斤口粮,每天不到3两。每当苞米秧还不足人高时,各家各户的粮囤子就早已见底了。无奈,青黄不接,只得吃返销粮。爸爸开会统计后,和车老板就去公社粮库购返销粮。
三
我在家是最小的老疙瘩,妈妈每顿饭都用一个铁茶缸在灶坑边儿特意为我做点儿高粱米饭,然后用嘴嚼着一口一口喂我到六岁。无论咋忙,妈妈都嚼饭喂我,等把我喂饱,饭菜早就凉了。我想,妈妈的胃病就是那些年落下的。
伟大的妈妈,您不辞辛劳,六年如一日嚼饭将我喂活、养大……
四
秋后,生产队场院里,阗寂无声,只有爸爸和大老吕头手持扎枪的身影和天上眨着眼的星星。我虽未见当时爸爸是怎样在生产队场院里巡逻的,可我坚信一定和我当兵初到军教连晚上巡逻一样一丝不苟,不敢有半点儿懈怠,把职责奉为圭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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