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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时候，当你身在风景之中时，反而来不及思考什么。所有的感官突然间被纷涌而至的美层层叠叠地堵塞着，一波又一波，根本没有消化和吸收的时间。我喜欢从景色中抽身而退，然后牛儿反刍一样地静静回忆和享受那种感官的盛宴。 我知道自已迟早会动笔，那似呜咽似咆哮着翻滚的海浪，那片柔软的海滩，那在风中雨中历尽沧桑的海边的岩石，那扎着花头巾的渔乡女子，甚至那个在海滩边向我兜售十元钱一套用于赶海的小桶和铲子的老人，都深深地诱惑着我去写下我心中的那片海。 对于海，我不算陌生。 （一） 第一次看到大海的时候，是二十四岁那年的春天。 在厦门鼓浪屿，那个美得象世外桃源的小岛上。在离海滩边不远的一棵浓绿的大树下，几个年轻人弹着吉它，唱着一首《丁香花》。至今，我依然记得那首歌悠扬的弦律。也许，打动我的不是那首歌，而是那海边明媚的阳光，春日的风，远方蓝色的大海和那几个年轻人潇洒不羁的神情。他们是来自于音乐学院的学生，他们调侃地称自已是流浪歌手，游走于不同的地方，一边唱歌，一边旅行。鼓浪屿那片宁静的海将他们吸引住了，居然一待就是几个月。那的确是个美得让人不想离开的地方。 同行的导游说，去下水走走，真实地感受一下大海吧！那次的行程很密集，一路远行到达鼓浪屿的时候，我的脚已经不堪重负了，也许是穿的鞋不适合长途旅行，也许是第一次爬那么多的山，走那么远的路。脚底磨了几个水泡，我不敢下水，怕沙子扎进伤口里更疼。可是看到一起来的朋友都童心大发地赤足在沙滩上跑来跑去。我再也坐不住了，试探地将赤脚放在沙子上，那种触感居然很舒服，完全没有想象的那样粗砺那样扎脚。鼓浪屿的沙很细很柔，那种温柔的感觉象母亲的手在抚摸着，又象少女的肌肤，有着细腻而温存的质感。我索性将一双脚全埋在沙子里，抱着膝坐在沙滩上，静静地眺望着远方蓝色的海浪。 海天相接的地方，视线里只有一条线，也许只有亲临大海才能体会到一些词的含义。海天一色，蓝色的海平线，这些字典里曾经那样抽象的词语在那一刻活生生地展现在眼前。记得有部电视剧《幸福有多远》，里面的主人公少女时代最大的梦想就是能看看大海，不惜赌上自已的婚姻，可是历尽波折，总是看不到大海。她只能在一只放着海水、海藻和海鱼的鱼缸里看她的大海。当她的人生经历了结婚离婚又再婚的坎坷，经历了那么多的悲欢离合，终于有一天看到了真正的大海时，她激动地泪水横流，几乎快乐地要发疯。 美好的时光过得总是太快，纵然我们有千般不舍，当傍晚的霞光出现在远天的海面上时，我们还是恋恋地告别了这个只亲近了半日的小岛，告别了那片迷人的海，告别了那几个年轻的歌手。 似乎我们什么都带不走，但又似乎什么都带走了。鼓浪屿的沙，鼓浪屿的海，鼓浪屿的人，鼓浪屿的树，鼓浪屿的风，鼓浪屿的宁静和超尘的美已满满地藏在我们的心里。 （二） 第二次看到大海，是在海南。 那年是我结婚的第二年。因为结婚时未度蜜月，心中总有点小小的失落和遗憾，一生一世的大事似乎少了道程序，少了点天为媒地为证的意味，遇着一个机会便促成了那次海南之行。 海南岛，从小学课本里就认识了它，南海上的一颗明珠，一个富饶美丽的地方。我被旅行社的宣传画报深深吸引了，湛蓝的那片海如同一个妩媚妖娆的女子用她的美艳在我的心里投下了一颗爱慕的种子，我抗拒不了这样的诱惑。 如果说鼓浪屿的海是温柔的，静美的，让人想逃离世俗凡尘，长长久久地和它相伴。那么海南岛的那片海则是热情的，浪漫的，它会点燃人们心中沉寂的激情与活力，让人迸发出无穷的诗意与遐想。 踏上那片土地，郁郁葱葱的各种热带植物让人目不暇接、叹为观止，呼吸着绿色植物散发出的纯净清新的空气，贪婪地观赏着那些说不出名字来的树木花草。整日生活在钢筋水泥的灰色丛林中，这对我们而言无疑是一场感官与心灵的双重洗礼。 高大的椰子树，碧蓝的海水，柔软的沙滩，散发出浓浓的热带风情。我特意买了岛服和泳衣，岛服是天蓝的底色，印着大片的椰子树，海鸥和海浪。泳衣是玫红色的比基尼，同样印着椰林和浪花。选泳衣的时候，我总觉得色彩太花哨了，可是满摊满铺都是这样艳丽的色彩。放眼望去，沙滩上男男女女都穿着花花绿绿的岛服，卖衣服的摊主是个蓄着络腮胡的中年男子，竟然穿的是一套极鲜艳的果绿色的花衬衫。由此我想到了泰国、马来西亚这些国家，真是一方水土养一方人，热带的气候孕育出了热情的性格，也只有这样激情浪漫活力四射的人才配得上这样浓郁鲜艳的色彩吧！ 走在沙滩上，阳光很强烈，沙粒被晒得很烫，提着鞋子赤足走入海水中，顿感一阵清凉自脚底慢慢泌入燥热的身体，水中细软的沙粒在脚底轻轻抚摸着脚心，不时踩到小小卵石，在海水中长年累月地冲刷，已经没有任何棱角，特别细腻柔滑。远方的海一片碧色，与远方的天空相连，让人感觉是天掉下来插进了海里，天的蓝慢慢洇开，晕染了海水，成就了海的纯净碧蓝。海水一波一波，一层一层地打着卷儿涌上来，又缓慢地退下去。就象顽皮的孩子手拉着手站成一排排，高声歌唱着，充满激情地齐齐跑来，又嘻嘻哈哈地三三两两退去。翻腾的浪花到了近处吐着白色的泡沫，飞溅起来的水花不经意间就会将你的衣服悄悄打湿。海面上不时看到白帆点点，愈发显出大海的浩瀚广阔，人的渺小和无力。旅行的我们无法触摸到靠着这片大海生存的渔民们真实的生活，但我们可以感知到他们对大海的敬畏和热爱。 在天涯海角，我和先生照了一张合影，这次旅程中唯一的一张合影。少女时代，总期盼着能有一趟不管不顾说走就走的旅程，甚至和相爱的人浪迹天涯，该是多么浪漫的事。可是真地有一天，浪迹天涯海角的梦竟变成了活生生的现实，你真地走到了一块名为“天涯”的大石头旁，转身便是“海角”，竟觉得有点莫名的失落，原来天涯海角不过如此，不是天的尽头，也不是海的尽头。是自已长久以来对这几个字寄予了太多的幻想，一直以为它只应该遥遥地若有若无地存在于我的浪漫遐想中，不应该是实实在在存在的地方啊，何曾想一趟两小时的飞行就让我轻易抵达了梦里数十年来一次次遥想的远方。“君住长江头，我住长江尾，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长江水。”这是多么缠绵的思念，多么美好的情感，时间和空间的阻隔让情爱慢慢发酵，最终酿成了一种千古不绝的民族诗意。可是在交通越来越发达的时代，从南极到北极都可以轻松穿越，那些曾经珍藏在我们心中的一些诗意的梦想怕也不复存在了。 傍晚的海岛，海浪、沙滩、椰林、形成了一幅幅绝美的剪影，椰子树深绿色的树叶，似有人精心裁剪，剪成一缕缕，密密的，整齐的张开着，象一把把蒲扇，给沙滩上的游人带去荫凉，一株株椰树象忠诚的卫士守卫着这片海滩。远远地透过椰树，望向海面，落日的余晖照着深蓝的海面，海面上闪烁着一片金灿灿的波光。大海比白天安静了许多，似一个戏嬉了一天的孩子终于倦了，累了，倒头睡了，沙滩上游人渐渐散去。 （三） 第三次看海，适逢去新单位上班，赶上一年一度的教师节，单位集体组织去山东日照旅游。 对山东的了解，只粗浅地从书本上获得过一些零碎的知识，山东的泰山，曾让唐代诗人杜甫发出过“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的慨叹，山东是齐鲁文化的发源地，山东曾经蕴育出了中国儒家思想的创始人——孔子，山东的日照、青岛，是全国有名的海滨城市，度假胜地。这次的日照两日游得以近距离地亲近山东，感受山东，虽然没能登上泰山，但又看到了我钟情的大海，依然感觉很欢欣。 导游第一天带我们去李家台赶海园，提起“赶海”，我耳畔仿佛响起了一首儿歌“赶海的小姑娘，光着小脚丫……”。导游见我们不太明白，就向我们耐心地解释，“赶海”就是居住在海边的人们，根据潮涨潮落的规律，赶在潮落的时机，到海岸的滩涂和礁石上打捞或采集海产品。 日照的海呈现在眼前了，如果将鼓浪屿的海比喻成远离尘俗的仙子，娴静温柔，海南的海则象一位豆寇年华的少女，热烈活泼，而日照的海更似一位普通的农家姑娘，朴实大方。日照的海水不似海南的那样纯净碧蓝，有些灰灰的，雾蒙蒙的，看起来总有些混沌不清的感觉。沙滩上的沙粒没有鼓浪屿的细腻，赤脚踩上去，有些粗糙，有些贝壳的碎片散落其间，不小心碰到会有点扎脚。 日照的海风是咸咸的，带着海鲜的腥味。正值落潮时节，看得到海边大大小小的礁石很多，沟壑丛生，从这块礁石到那块礁石上比较难走。礁石上常年有海水经过，生着海藻、海苔和海菜等海生植物，走上去，脚底打滑，一不小心就会摔倒。涨潮时，这些礁石都淹没有海水中，落潮时，海水就远远地退去，可以退却好几公里，礁石便都裸露出来，被潮水带来的扇贝、海螺等海产品便留在礁石上。 有许多提着小塑料桶和小铁铲四处向游客兜售生意的妇女和老人，妇女的头上都扎着一块或是白色的或是彩色的头巾，皮肤被海风吹得黑黑的，红红的。身材大都很健壮。山东的女人很实在，很能干，从海边就可以看出来。海边赶海的绝大多数是女人，在岸上支个小摊卖海货的也多是女人。 一位老人年纪很大了，看起来似乎有六十多了，有点佝偻的腰身，拎着红红绿绿的塑料桶和小铁铲在礁石上上下吃力地攀爬着，见我饶有兴味地看身边一位妇女铲礁石上的海瓜子、海螺和海贝，老人向我走来，说：“姑娘，买一套赶赶海吧，十块钱。”我倒不是嫌价格贵，只是买了待会提着它去别处游玩不方便，问同行的旅伴，旅伴也摇摇头。老人有些失望地转身走了。看着他又吃力地爬上另一块礁石，向另一群游客走去，那蹒跚的背影，让我的眼睛有些发酸。 找了一块干净的礁石坐下，安静地聆听海风，海浪，呼吸着海的气息，眺望着远方有些灰蓝的海面，世界在这一刻，很安静。 那些扎着花头巾的渔乡女子穿梭在一块块礁石间，埋头默默地在礁石上铲着一条条碧绿的象苔藓般的海苔海菜，在石缝间捡拾着爬行的蟹和海贝，铲着那藏在一块块小石块里的海瓜子，大海给了她的子民们丰厚的馈赠，渔乡勤劳朴实的人们也深深地爱着这片海。 在日照两日，虽是旅游餐，倒也顿顿少不了海味，在特产超市买了两瓶虾酱和一包鱿鱼丝，结束了我的日照之旅。 我也说不清我为什么喜欢去看海，也许生活太复杂，而心灵需要适时放空。只有面对大海，面对那浩瀚无边的辽阔和博大，我们才能感受到自身的渺小，感受到自我心灵的局限，才能放下心中的许多困惑吧。大海包容了人生太多的东西，梦想，情感，希望，理想，或许还有哲学意义上的对人生的思考、追寻和人生的终极归宿。 赞 (散文编辑：江南风)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