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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桂林乘车到达阳朔，已经是午饭时间。天空中飘着蒙蒙细雨，四面山丘环顾，氤氲出一团团淡紫色的雾霭，烟雨朦胧，好似江南。 迎着风，领着雨，一个人背着包朝着阳朔老街走去。一个多星期的旅行跋涉，疲惫已放慢了前行的步伐。勉强的抖擞抖擞精神，找了一家餐馆吃了一碗桂林米线。小店位置并不张扬，味道却很霸道，所以未来的两天里我都把晚餐搁置在了这里。 从小店出来，古镇上了无人迹，一个人踩着参差不齐的青石板路，穿过古镇的肌理脉络，找到了今晚下榻的国际青年旅社。旅社在广场拐角的一条小巷里，安静而雅致，唯有那门前的小河潺潺的划过耳畔，为沉寂的画面焕发出一丝淡淡的活力。 走进旅社，中西融合的随意布景营造出一种随性与安然。一排落地书架错落有致的将大厅自然分隔，柔软的沙发和古雅的咖啡桌紧临着落地窗，而另一边则是涂鸦写信的写字间，暗合着墙上随意张罗的风景油画，弥漫出一种清新淡雅的文青范儿。 在前台女孩为我办理入住手续的间歇，我随意翻看着架子上的书籍，好多都是背包客带来的，这里遵循的是书籍交换原则，只要你带来一本，也可以任意挑走一本喜欢的，所以这里的书似乎都印上了时光的记号，掩映着不同生命轨迹的旅行故事。 前台女孩很热心，为我办理好入住手续后很周到的帮我梳理着旅行攻略，并穿插着英文、普通话和类似于四川话的桂林口音与五湖四海的过客周旋有余。 制定好行程后，走上二楼的扶梯，来到自己的房间。这是一个6人间，房间干净而整洁，粉黄色的空间布局让疲惫的神经瞬间松弛。房间沿墙摆放着三间上下铺的双人床，每间床上都有台灯和小桌，床沿也有独自的床帘遮挡。每间床的下方都有两个带锁的储物柜，方便物品的存放。由于是第一次入住青年旅社，到真有点新奇的感觉。 简单收拾了一下装备就来到了楼下，前台女孩正好帮我从台球室里推出一辆自行车。这里的自行车其实都是以前妈妈们买菜的轻便车，不过要亲切的感受阳朔，必须靠它。 十年之后再一次骑车上阵，那心情别说多奇妙了。一个人弹着铃铛，哼着小曲儿，优哉游哉的穿过古镇的大街小巷，就连那扑朔的细雨也成了一种情调的升华。 穿过主城区，便骑行在了阳朔的山水画廊之间。这里的山小巧而精致，在淡紫色的云雾下一座连着一座。道路两旁的青草和野花也在三月春雨的滋润下含羞吐芳。在这样的画境中穿行，迷了山水，醉了心情。 第一个抵达的景点是图腾古道，一个来自越南的土著部落不知何时迁徙到了这里。除了母系氏族的风情表演和牛角图腾的文化传承，到真没有特别之处。当然，还有一路索取的过路费，让人颇有些失望。在这里最大的收获是遇上了4个广州朋友，他们是两对恋人，在游戏的时候大家彼此有过一面之缘，而就因这一面之缘，在之后的旅行中我们数度重逢，也真是缘分不浅了。 从图腾古道出来，继续踩着单车前行。没多久就来到了蝴蝶泉，很浪漫的一个名字。其实它是一座卡斯特地貌的溶洞，和之前去过的武隆芙蓉洞和江油猿王洞很是相似。数亿年的滴水石笋在电脑灯光的辉映下斑斓多彩，让人颇有些意醉神迷，仿佛置身于东海龙宫。在一个不起眼的拐角处，一个泉眼冲击出的岩石形成了一只蝴蝶的形象，所以此地就此而得名。 穿出溶洞，走过索桥，攀登上山，雾霭丛中阳朔山水如一幅连绵不绝的水墨长卷，在目下缓缓展开，又将看客慢慢裹卷。真是人在画中游，画在心中秀。 山脚下是载歌载舞的民俗表演，美丽的苗寨寨花正领着众人享受着山歌的韵动。果然是刘三姐的故乡，山歌好比春江水，谁又能逃过一醉呢。 从蝴蝶泉出来，本想继续朝着工人桥出发，不过考虑到连日来长途奔波，于是就沿着来时的路打道回府。此时的云雾更加的浓郁，雨点也密集了许多，在且行且歌的自我陶醉中我也加快了速度。 回到青年旅社，此时房间里已有人入住，不过也是卸下装备就出发了。躺在床上眯了一会儿，没想到就七点过了。整顿了一下精神，就一个人自我陶醉的融入了阳朔老街的灯火喧嚣。 走过没有餐厅，路经阳朔印象，街上的景象和下午大相径庭。不知何时街上已是人海沸腾，歌舞升平。 霓虹闪烁，灯火琉璃，陌生的人群彼此擦肩，在古镇的暮色里摩擦出喧嚣的花火。金属摇滚与抒情民谣纵横交错，在耳畔共鸣出梦想与现实的交响。 沉浮在这缤纷的海洋，忽然被一个旋律吸引。分明的手鼓伴着悠扬的旋律在黄昏暮色里缓缓飘荡，“苍山洱海旁，你在我身边……我真的只想唱歌给你听”。旋律来自于一个很文艺的CD小店，老板很专注的拍打着自己的手鼓，似乎眼前过往的一切只是可有可无的背景，有之不妨，少之无碍，此心安好，便是晴天。 也不知道为何就被这一首歌搅扰了心扉，也许是当下的情境，又或许只是因它的名字《我会想起你》。的确，当旋律转换到《一瞬间》时，正如歌词里弹唱的“就在这一瞬间，才发现，你就在我身边”。其实，你也不知道，你早已住进了我的心间。带着默默的伤感，在一家小店里买了几张明信片塞进包里。 其实，阳朔和丽江一样，到处都是音乐的背景和背包客的身影，让人感受到的也都是一种岁月的安顿和心性的舒展。同样喧嚣，却不同于城市，可能在旅行的路上，一切都变得自然和纯粹了。 一个人穿过喧嚣，拐进了一条小街，这里人不多，两旁都是很文艺的小酒馆和咖啡厅。走过青石小桥，一阵清风拂过，送来了一曲《张三的歌》。“我要带你到处去飞翔，走遍世界各地去观赏，没有烦恼没有那悲伤，自由自在身心多开朗，忘掉痛苦忘掉那地方，我们一起启程去流浪……”一个轻柔的女声乘着清风，迎着弯月，拂过小桥。 穿过人海，那是一间在街头拐角处叫做“等Ta”的咖啡吧，其实也是小酒馆。里面空间不大，人也不多，却别有一番韵味。一个女孩独自背对人群，目不转睛的望着手中的咖啡，似乎周遭的世界只是耳畔的背景，成就的只是自我陈说的孤单心事。再旁边是一对亲密恋人，昏黄的灯光打在落地窗上，投影下幸福的倒影。几个陌路相逢的天涯过客正在进门旁的一张稍大的桌子上举酒言欢，把世界都融缩在了彼此的故事里。台上女孩怀抱吉他，兀自深情的弹唱着，纵使目下都是心不在焉的过客。 我要了两瓶啤酒选了一个角落坐下，老板问我今晚是来买醉的吗，我暗自好笑，买醉我会来这里吗，40一瓶的啤酒估计买了醉连衣服都要当下了。我带着同样调侃的语气回答道，可以啊，买醉不买单哦，顿时我们都笑了。 灯光在酒杯里辉映流转，仿然那歌中的心事，淡淡沉醉，浅浅忧伤。 那女孩依旧低眉弹着吉他，深情的唱着《好久不见》，清澈如水的声音在午夜不惊一丝的波澜，也许我真的可以坦然的对往事说再见了。于是我起身走上舞台，那女孩会意的递给我麦克，然后继续弹着吉他，而我平静的最后一次完成了剩下的部分。她递给我吉他，我说不会，你能帮我弹吗，她点了点头。 “曾经自己像浮萍一样无依，对爱情莫名的恐惧，但是天让我遇见了你。我初次见你人群中独自美丽，你仿佛有一种魔力，那一刻我竟然无法言语……”随着吉他的旋律，我轻轻的唱着，脑海里的歌词早已画成了你的样子，我竟无法逃离。 也不知道旋律什么时候停止的，直到淅淅沥沥的掌声惊醒了我的梦。有人端过一杯酒，喝下后我回到了那个角落。在流光洒落的杯子里梳理着自己的思绪。相识不久，却思如深渊，这是一种错觉，还是爱的感觉，我陷入了迷离。 当我再次醒来，台下已空无一人，那女孩依旧独自的弹唱着，旋律是《亲密爱人》。“今夜还吹着风，想起你好温柔……也不是无影踪，只是想你太浓……”我静静地听着，慢慢地醉在了这晴朗的夜里。 那女孩问我想听什么歌，我说《心动》，在她琴声想起的时候，我找了一张纸写了一首《初初见你》留在桌上，便悄悄地离开了。那只是一张没有旋律的歌词，为了感谢她为我弹琴的缘赠。 走出“等Ta”，已经是凌晨一点，凉风丝丝浸肌的在青石板路上拂过，缠绵着我情思微醺的脸颊。街上已空无一人，只有随风而逝的歌声从远处的酒吧里飘荡回旋。 回到房间，室友还没回来，一个人静静地躺在床上，在静夜如水的异乡默默地思念着那个你。 梦醒时分，天色已经扑朔着缓缓地亮起。背上包，到楼下写好了明信片，便离开了青年旅社。 昨天入住的时候就已经订好了漂流漓江的船票，所以今天只需在街口等车来接。阳朔的清晨宁静而整洁，与黄昏时的景象截然不同。趁车还没来，我先到了邮局，不过门还没开，我只好又把明信片塞回了包里。 乘车来到码头，我和一对上海母女被安排在一个竹筏。其实等车的时候我们就认识了，所以也不是太过生疏。女孩儿估计十六七岁，不爱说话，只是自顾自的拿着相机拍照。母亲倒是很健谈，因为她来过几次成都，我也去过几次上海，所以一路上也就不乏谈资。 桂林山水甲天下，阳朔山水甲桂林，此话一点不虚。两岸山峦起伏，漓江蜿蜒流淌，山水之间，云雾层生。乘着竹筏穿游其间，让我想起了李白的“两岸青山相对出，一片孤舟日边来”，真是诗中有画，画中有诗，诗画两境，浑然一章。 逆流迎风，山水画心，人生快意，莫非如此。澄碧的漓江如那温婉的翡翠，在云雾缭绕的山峦间轻轻摇荡，似要将每一颗流转的心慢慢地沉醉。在这灵动的画廊，我分不清它是水墨还是丹青，我猜不透它是鬼斧还是神工。 两个多小时的漂流，仿然一瞬间的梦，惊艳了双眸，只留下长长的眷恋在心间。 回到阳朔老街已经是午后时分了，还是和昨天一样借了一辆自行车继续骑行。第一站是邮局，当我轻轻地把明信片送入邮桶，似乎我的心也被投了进去。 沿着昨天的乡间小路一直前行，雨后的原野和山脉显得格外的清秀与玲珑。穿过十里画廊，来到了工人桥。架上车，桥下的河水平静舒缓，倒映着两岸青山，似要将要静好的岁月凝固。 过了工人桥是大榕树，榕树确实大的出奇，但也仅此而已。过了大榕树，天空又开始飘起蒙蒙细雨，淡紫色的云雾也萦绕而至。踩着单车，继续前行，前面就到了月亮山，这也是我阳朔行程的最后一个景点。 停好车子，沿着山路攀登，茂密的树林倒也遮挡了渐大的雨滴。山上了无人迹，偶尔传来风摆树林的声音。一个人重装登山，除了累，倒也有一些孤单。好不容易上到一半，才遇上一个下山的英国背包客。我们同时打招呼，不过我用的英文，他说的汉语，我们都乐了。 越往上走，山路越是陡峭，加上雨水的浸湿，几乎站着都要滑到。在这上下两难的时刻，我一咬牙选择了继续向上。一路跌跌撞撞，好不容易登到山顶，已是气喘不跌。本以为辛苦之后会有惊喜，不过这次完全的想错了。一个月牙状的弧形山脊解释了月牙山名字的由来，仅此而已。 休息片刻，已是暮色时分，雨势不减反涨，望着陡峭的山崖，心情也有些凝重，不过立刻下山是刻不容缓的了。踩着湿滑的山道，尽量压低重心的下移，膝盖除了承受我本身的重量，还外加了一个25公斤的登山包，这也直接导致了后来的膝盖受损。就算小心，也难免失足，在一个陡斜的拐弯处，膝盖一软，身体顿时失去重心，跌倒之后迅速的下滑。登山包与山石摩擦出撕裂的声响，脑子一片空白。大概下滑了十多米，右手终于抓住了一棵树，才勉强的支撑起酸痛不堪的身体。坐在地上，膝盖由于磨损已经有些颤抖。雨越下越大，靠着树根，一边揣着粗气，一边想起了五年前在云南的哈巴雪山上，那时候斜躺在雪山的岩石上，全身因为体力透支而不停抽搐，两眼崩裂出灼热的火花，那时候身上沾满了汗和血。第一次真正面对死亡，其实没有我想象中的恐惧。当玉龙雪山飘来的乌云遮断了前途，我只是一声怒吼，然后继续向死亡挑战。也许那一次有我的兄弟，两个人互于了勇气。而这一次一个人跌落山崖，那样的孤独回荡在密林的深处，不着一丝的生机。其实这半生历经了太多患难，早已学会了淡然，只是绝境的孤独让我心里感到不安。向天咆哮，甩掉泥土，强忍着酸痛站立起来，膝盖仍然瑟瑟发抖。回到山路，在路旁捡起一支树干支撑着继续下行。一路跌倒又爬起，终于全身而退的下到了山脚。默然回望，半山已被云雾遮掩，已经看不到山有多高了。 跨上车座，踩动踏板，风雨送归人。道路两旁的山水原野缓缓地后退，我又哼起了那首《我会想起你》…… 回到阳朔老街，还了自行车，已是满身风尘。吃过晚饭，坐在昨天路过的桥头，望着暮色换颜，阳朔老街再一次的灯火阑珊。桥上人来人往，桥下河水潺潺，两岸歌声依旧随风而荡，一切都不曾改变，一切又都在流转。 明天就要离开，不知道是否还会再来，人生就是一场旅行，今天的路经，于明天只是一场蓦然回首的记忆。 在歌声里，我背影远离。 第二天的早上，我跨上背包，淅淅沥沥的小雨一直飘零，雨中的老街安宁而平静，只有一个撑伞女孩的背影在青石板路上拖着渐行渐远的影。 赞 (散文编辑：江南风)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