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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幕刚好被从村委回来的老支书瞧见，就不客气地对陈大爷说：“老陈，话不能这样讲，何爹差不多九十岁了，神不清、智不楚的，他儿子没在家，媳妇照顾他还有错？老陈啊，人都要老的，我们都做过人崽女，也做人爷娘，凡事不能只凭自己的感受……” 陈大爷见旁边围得越来越多的乡亲，知道这玩笑开得有点不合时宜，在众人的审视下，灰头土脸的走了。而人群的议论却此起彼伏。 “要说，何爹还真是好命，四十多岁添了何明这根独苗，都说秋崽子享不到后福，他偏生一享就是几十年。” 何爹，本不是这垸里的原住户，是从外地迁来的。一个人独门独户，条件又不好，因此，三、四十岁了还没娶妻。有好心的邻居帮他做了个媒，把大垸里一个盲女子介绍给他。那时的何爹还是壮伙子，可能是条件太差，倒没说多话，就和盲女子过起日子来。 当时正是出集体工的年代，虽然只能靠何爹一个人挣工分养活一屋人，但盲女子也慢慢在这个家里习惯了，能摸索着做点力所能及的家务，倒没让何爹操多少心。 别看她眼睛看不见，她可以把一件脏得要死的白竹布褂子洗得干干净净；还可以把地扫得一尘不染；桌椅摆得整整齐齐……人们甚至怀疑她并不真的瞎。试过许多次后，确认她真的看不见，就只能把这些事当做传奇了。 六几年时，盲女子给四十几岁的何爹添丁了。看着儿子，何爹半喜半忧，喜的是他以前做梦都没想到他这辈子也会为人父；忧的是妻子双目失明，这孩子怎么养？多亏邻居们好，只要哪个妇女在家歇工，一天总会抽空去他家几趟，帮着盲女子带何明。加上盲女子的妹妹（盲女子的妈妈改嫁后，继父前妻生的女。）也嫁过来，离他家不远，得空就过来照顾姐姐和外甥。何明就这样平平安安长大了。 慢慢地，来何爹家里的人多起来了。不知是谁说起盲女子会算命，而且相当准。四邻八方许多人慕名而来，到底是同情还是盲女子真的有这特异功能，我不好说。 只记得父辈闲聊时，知道一个这样的故事：某家丢了钥匙，请盲女子算到底落哪儿了。盲女子掐指一算：“你啊，先到屋里灶坑子旁边、柜子缝里找找，再屋前屋后找找，没有就到东北方向的堤边、草堆里找，再没有就去西北方向的篱笆边、牛栏屋里找，还没有就到西南方的田埂路、沥水沟里找，再没有就到东南方的麻土里、棉花土里找，硬是没有，我也不晓得了……”尽管如此，她的“信徒”还是有增无减，依靠“信徒”们的善心，何爹供何明读完了高中，到二十多岁时，还娶了一个漂亮能干的好媳妇——舒莲。他们结婚时，我还小，但记忆犹深的是新娘子好乖。婚后，舒莲又接连给何爹添了两个孙。 村里人都讲，想不到何爹还真享了崽的福，并没想到何爹的福气还在后头。 何明后来被调到苇山搞会计。一年有大半时间不在家，舒莲就是家里的顶梁柱。一个人照顾双目失明的婆婆、六十好几因年轻时太过劳累而一身病痛的公公、两个年幼的儿子和三、四亩田土。 看别人过日子总是很快。而过日子的舒莲的艰辛只有舒莲自己清楚，不仅劳累，还得忍受风言风语……村里有人说舒莲是因为瞎子婆婆会赚钱才对他们那么好……舒莲听到后也不和人辩解，只做自己该做的。 一晃又许多年过去，何明的两个儿子都大学毕业，参加工作了。而此时何爹比他小了将近十岁的妻子却一病不起。何明就辞了苇山的工作，回家务农。让舒莲专门在家照顾婆婆。 其实，当时村里有大部分女的无事就聚在一起打点小麻将、鬼符子。舒莲并不傻，也知道打，但她只是偶尔跑去看看，不超过一个小时准得跑回家，担心婆婆要尿、要拉…… 婆婆病在床上一年多，舒莲就尽心尽力、毫无怨言的照顾了一年多。婆婆养病的房间，不管什么时候去，都是干干净净、毫无异味。不管舒莲照顾得多好，婆婆最终在病后第二年正月走了。 婆婆走了后，公公的精神头一天不如一天，那时并不知是“老年痴呆症”，只知道他老是忘东忘西，随便遇见一个人就说：“你眼睛看不见，就呆在家里，出来莫跌得摔了……”，后来，越来越严重，到医院一检查是“老年痴呆症”。先是他刚刚吃完饭，又嚷着肚子饿，还到邻居那里告状，说媳妇不给饭他吃。舒莲也不反驳，只是笑着拖着公公，一边哄：“回家罗，回家去给你煮饭……”后来，就严重到要不然就尿湿裤子，要不然就出现开篇那一幕，随时随地脱裤子。何明和舒莲没办法，只能看见一次就帮他搂一次。 何爹的两个孙子在母亲的潜移默化下也极孝顺。从何爹七十多岁起，妈妈忙不过来，就是两兄弟帮爷爷洗澡、洗脚，只要在家就轮流跟爷爷睡。参加工作后，过年回来买东买西更不用说。爷爷得病后，那些好习惯还是继续，耐心耐烦的把爷爷收拾得清清爽爽…… 村里人走过他家时都感慨，想不到何爹不仅享到崽的福，还享到孙子的福了，真是个有福气的人啊。 当然也有些另类的声音，比如“看稀奇”。 还真是稀奇啊，如今的人如果人人为人子如何明、为人媳如舒莲、为人孙如何爹的两个孙儿，那稀奇就不稀奇了。 说话间，何爹已去世两、三年了，如今网络上、报纸上、微信上常有哪个老人有几个儿女，病了没人理；哪个老人一个人孤苦无依，过世几天后，才被他的后人发现……人人都担心老无所依，于是就想起了这曾经出现过的稀奇事。 酣梦2014-11-1 赞 (散文编辑：滴墨成伤)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