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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望的种子(上)

散文
时间:2012-11-20 11:05散文来源:散文在线 散文作者: 一凡点击:
        

  松花江水蜿蜒流淌。
  百无聊赖的我,坐在江边的石头上,静观小草青青,野花摇曳。
  年轻的心有力地跳动,不安份的灵魂无奈地挣扎。
  夜幕从从容容地落下来,江边笼罩着一层薄雾。
  黑色的夜空,没有星光,盼望能有火光闪现,哪怕是点点荧火,也会慰藉我孤寂的心。
  ......
  这是我。
  十八岁告别父母,下乡到这个小山村。如今,我已经在这块土地上生活了一年。
  一
  时光,沉淀着思绪。
  同大多数知青一样,命运之神没有特别的眷顾我。一年来的艰苦劳动,手上磨出了厚厚的茧子,也磨炼了我的意志。
  早上,太阳尚在洗脸,我就起床到生产队准备出工。队长喊我:"远征,骑我的车子,到三队去叫民兵营长来一下,我有急事。"
  不敢怠慢,推过自行车,飞身上去,急急的往三队奔去。刚一转弯,就听见一声惊叫:“哎呀,谁这么莽撞?”接着“哗啦”一堆东西落在了地上。我定神一看,一个瘦弱的身影歪倒在地上,路面上散落着几本包着牛皮纸的书。
  看到这些书籍,我眼神一亮,从小喜欢读书的我,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书看了。
  急忙下车,刚要扶起她,只见她已经站起来。我蹲下身想帮她的忙,顺便拿起一本看看。她满脸通红,愠怒的瞅了我一眼。急忙说:“不行,对不起,这书你不能看。”然后急急忙忙地捡起地上的书籍,连身上的土也顾不上拍打干净,就慌里慌张的走了。
  我尴尬的站在那里,一阵晨风吹过,有书页翻起的声音,回头望去,地面上还落下一本书。急忙捡起来,只见书皮上写着“张惠媛”三个秀丽的钢笔字?翻开书皮,一行字映入眼睑--《种子的培育与管理》,原来是一本农业技术书籍,不是小说。心中不免有些淡淡的失望。
  把书揣在怀里,蹁腿上车,向着三队方向骑去。
  二
  做为城里的孩子,下乡的艰苦自不必说,最难过的是精神上的孤寂。早上三点多起床,晚上看不见才收工。没有报纸,没有书籍,没有任何娱乐活动。这无意中得来的书,虽然不是小说,没有动人的情节,但对我来说,也是一种精神食粮。
  中午收工回来,吃过午饭,顾不上休息,就翻开了书。作者由浅入深,祥细的讲述了种子的发育培养过程。
  “种子来源于胚珠。卵细胞受精后即产生一层纤维素的细胞壁,进入休眠状态。胚只有一片大的子叶,叫盾片。受精卵经过6-8小时的休眠后,便开始分裂。第一次分裂一般为横裂,亦有斜裂。形成一个顶细胞,和一个基细胞,接着形成四个细胞的原胚。”
  一粒小小的种子,竟蕴含了这么大的学问。我不由的被吸引了。
  读下来,思维逐渐沉浸在书中。
  希望在心中升起,一个本书打开了我的视野,也打开了一个神奇的世界。
  这本《种子的培育和管理》,给了我掌握农业科学技术的钥匙。
  广袤的原野,无垠的土地,青绿的庄稼。当我注意到这个奇妙的植物世界时,心里充满了力量。
  清清的松花江理解我的心愿,她在默默的支持我。
  江水东流,心胸宽阔。
  三
  霞飞满天,晚风荡起。
  劳累了一天的我,带着疲惫的身躯回到了集体户。一头扎到炕上,全身放松下来。
  屋子里又暗又脏,户里的同学们还没回来。我微瞪着眼望着房顶,一只小小的蜘蛛从房梁上吊下来,左悠右荡,却找不到落点。
  看着它悠悠忽忽的小小身影,我不由暗笑,它也是没有根基的啊。
  跳起身来,用手轻轻的一弹,它便紧紧地贴在了墙壁上,吐着细细的丝,织着有形的网。
  帮助了一个弱小的生灵,心情顿时明朗起来,原来做好事是这样的快乐。
  愉悦着......
  窗外,一个纤细的人影在徘徊。是谁?脏污的玻璃阻挡了我的视线,我一个前挺跳起身来。
  “谁?”
  静寂无声。
  “是谁?”我放开了嗓门。
  “是我,我是思农。”
  一个柔美的声音响起。
  “思农?”你怎么来了?
  我赶忙起身,将炕上的被向炕底下狠狠的蹬了一下,使它堆到炕里面,然后用手梳梳我的一头乱发,开门走出来,又把门紧紧的关上,千万不能让她看到里面的脏乱。
  思农穿着一件洗的发白的蓝色小花袄,下面穿一条蓝色的裤子,一双家做的平底鞋。脸色有点苍白,不是特别漂亮,却有着一股浓浓的书卷气。
  看到我,她脸红了一下,说:
  “我来要书,你不是捡了我的书么?”
  我恍然记起了我那天撞人的事。
  “对不起,那天我不小心撞到了你。”
  “没关系,我只是来取书的。”
  “可我还没看完呢,能不能再借我看几天?”
  “你会看这样的书?”她略微有些惊诧。
  “是啊,我怎么不能看这样的书啊,我觉得这书写得挺好的,让我长了不少知识。”
  “这是我妈妈写的书,她在省农科所工作。”
  接着思农又说:“那你先看吧,看完了记得还我就行。”
  说完,她娉娉婷婷的走了。
  思农,一个多么富有诗意的名字。我听社员们说过,她的父亲是一个大学校长,文化大革命中打成走资派,后被迫害致死。母亲是省农科所的副所长,因此受到了牵连,被下放到这个小山村。因伤心劳累过度,得了严重的肾病,眼睛也看不见了,和思农相依为命。
  母女俩住在亲戚家的一座小草房里,每天思农要到田里干农活,回来后要做家务,还要照顾病中的妈妈,过度的劳累让她单薄的身体显得更加瘦弱。
  我的心中升起一股怜惜之情。
  四
  一簇红艳艳的西粉莲,带着晶莹的露珠,笑迎清晨明媚的阳光。
  低矮的茅屋前,思农正拿着扫帚打扫庭院。朝阳密集的光束洒落在她的身上,金光跳跃,更显得她轻灵似水,飘逸出尘,美的纯净而又端庄。
  偷望着思农的身影,心中有了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半个多月来,我一有空就捧起这本书,看的十分入神。重点地方还拿笔记下来。集体户的同学以为我在看什么爱情小说,纷纷抢来看,发现是本农业科技书,就嘲笑我:“要当科学家啊,这么用功?”我也不理他们,只顾自己看。有时怕他们干扰,就带着书到松花江边,清灵灵的江水,静静的流淌,翩翩飞舞的蝴蝶,给我伴读。
  喜欢罗曼.罗兰的一句话:“和书籍生活在一起,永远不会叹息。”书让我变得聪慧,变得坚韧,变得成熟。
  我不再为漫长的黑夜而烦燥,也不在为艰苦的劳动而叹息,我有了更高远的目标。我要学习,掌握知识,让日子过得有意义。我是一个有韧性的人,只要自己认为是对的事,就绝不后退。
  我今天是来还书的,也想再借两本。
  轻轻的敲了敲大门,清脆的声音响起:“请进!"
  看到我,她感觉有点意外,但马上就高兴的说:“我正要找你呢,你来的正好。”
  我说:“找我有事么?”
  “我妈妈想要见你。”
  “见我?”
  “是啊,别犹豫了,进来吧。”
  我随思农走进了屋子。小屋不大,收拾的非常干净。正面墙上,端端正正贴着一张毛主席的画像,柜子上,一个形状漂亮的酒瓶里,插着几支野花,使小屋里充满了清香的气息。
  一个面容苍白的中年女人躺在炕上,盖着一床红花棉被,眼睛闭着,身体蜷曲,脸上有被疾病折磨的痛苦表情。
  “妈妈,我和你说过的远征来了。”
  中年女人的脸色柔和了,挣扎着想坐起来。我急忙近前扶住,“阿姨,别动,快躺下,您身体要紧。”
  “孩子,过来,让我看看你。”
  我坐在她的眼前,她伸出瘦骨嶙峋的手拉住我的手,然后又轻轻的抚摸着我的脸颊,那种温暖,让我感觉到了母亲的温柔。
  “你愿意学习农业知识么?”
  “阿姨,我愿意。”
  “你做我的学生好么?”
  “可我什么都不会啊。”我有些惭愧的说。
  “没关系,只要你肯学,我一定把所有的知识传授给你。”
  “我会努力的,谢谢阿姨,不,谢谢老师。”
  “远征,从明天开始,你每天抽时间到我这里来,我给你讲课。”说了这些话,老师有点累了。
  “放心,我一定来!老师,你休息吧。”
  “思农,给远征找几本书,让他自己先学着。”
  “好的,妈妈。"
  思农从一个上了锁的柜子里,找出了几本书,递给我,我象得了宝贝一样抱在怀里。
  从思农的家里出来,我的心飞扬起来,充满了对学习的渴望。

                         (散文编辑:江南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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