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如同吞噬一切的黑洞，唯有那片片晶莹洒落。
　　
　　“夫人，进屋歇息吧”侍女将白裘披在单薄的身体上，默默退到一旁。
　　
　　“好美”伸出手将雪花接住，滚烫的液体将其溶掉，那个人再也不会回来了，蹲下身子，捂住脸庞，绞肉般的疼痛弥漫全身。
　　
　　人人皆知月华夫人才貌无双，现今天下统一，更是有她一般功劳，若不是月华夫人一舞惊鸿，怎能让那玉楼君主宁弃天下，也要美人。让那一场大火焚尽了燕国，玉楼君主也不知去向。
　　
　　“夫人”侍女轻摇着他的身子，却发现她不知何时睡着了。
　　
　　“你退下吧”不知何时，窗户打开，如同鬼魅般的男人缓缓靠近，银色的面具下有着迷人的下巴，似乎一切都习以为常，侍女缓缓福身退出了房间。
　　
　　男人抚摸着她的秀发。把她轻轻的抱起，眼中忧伤弥漫。
　　
　　“燕玉楼”她的身子有些颤抖，眼泪滴落在男人的衣裳上，脆弱的像一碰就会消失一般。
　　
　　男子看着怀中的女子，似有不忍与无奈，梦中的她总是让人心疼，将她放置在床榻之上。
　　
　　那夜的雪下着，压断了墙角的梅花，孤独的人坐在屋顶之上，饮着时年不长的梅花酿，这还是她当初为自己酿的，嘴角有些弧度，却掩饰不了那股落寞，起身，离去。
　　
　　月华有些怅然，屋里的每一处都还残留着他的气息，但他已经不见了。
　　
　　“眉儿”月华轻唤道，窗外的一片雪白，也让她放松了些。
　　
　　“夫人，小心着凉”眉儿将白裘披在她的身上，退在她的身旁，洁白的雪散落在她的身上，如同雪的精灵，这样的她，让一旁的眉儿也看呆了。
　　
　　“夫人，秦王让你入宫”小厮伏在月华耳旁道，她自是知道他的用意。
　　
　　轻叹一声，“眉儿，备车”挥了挥手，眉头紧锁，寒风将她的发丝吹乱，遮住了那双迷离的眼。
　　
　　转身回到了房中，安静的坐在妆台前梳理自己如瀑的长发，镜中的容颜有些憔悴，他们曾是最熟悉的伙伴，但他却毁了自己爱的人，眼泪滴落在台面之上，，她是那么相信他，为什么他要这样伤害她，秦墨歌，你告诉我。这一切是为什么。
　　
　　“夫人，你不要这样”眉儿眼泪婆莎，带着哭腔，她虽然是才到府上，可夫人却对她很好，夫人若是出了什么事，她怎么向那位交代。
　　
　　“眉儿”缓过神来，木檀香也让她渐渐平静下来，“嘶”倒吸一口气，低头一看，指甲已经陷进了肉里，自己有那么恨他吗？月华苦笑，或许一切都是名运在愚弄他们，
　　
　　“走吧”淡绿的长衫随风扬起，如同落入凡尘的仙子。一切是该做个了断了。
　　
　　马车驶入皇宫，许是因为众人知晓秦王对这位夫人的喜爱，倒也没人阻止。秦王素不喜爱女子，却对着位月华夫人极为痴迷，众人也不敢去猜测。
　　
　　一片殷红映入眼帘，美人一般的在风中摇曳“月华可曾喜欢彼岸花”“嗯”“那墨歌以后送你一片可好”“说定了”伶仃般的笑声似乎从花丛中传出，月华嘴角轻轻扬起，儿时的他们是如此的快乐，当年的承诺他为她实现了，眼泪滴落在袖口，如同夏雨中凋零的小花一般。
　　
　　“夫人，到了”
　　
　　“恩”月华应了一声，缓身走下马车，眼睛有些红肿，脸上却满是坚决。
　　
　　“夫人，奴才引你去御书房，王稍后便来”王尧俯身，转身走在廊中。
　　
　　“王公公，这院子中的花是何时种的”媚儿疑惑的问道，有些稚气的小脸红扑扑的，煞是可爱。
　　
　　“眉儿姑娘不必客气，这花是王三年前种的，但这花却只开一季，王每几天来看看，话说月华夫人也有三年没进皇宫了吧，王前年大病，亦是如此，奴才看着也心疼”王尧斜瞥了一眼月华，若是这样能消除他对王的怨恨，让她从新接受王，王或许王就不会再痛苦了，他把他们看着长大，王对她的心意，他自然明白。
　　
　　三年前燕国灭亡，燕玉楼不见，自己发了疯似的找他。但他却不见了，心如刀绞般疼痛，彼岸花从中的人影，风一般的消失不见了。
　　
　　停住在御书房前，王尧退了下去，几个侍女呈上糕点，他还是那么爱干净，抚摸着几堆奏折，这几天他一定没有睡好，出神的凝着折子，眼中尽是心疼。
　　
　　“吱呀”房门被推开，刺金龙袍的男子走了进来，看着不远处的那抹倩影，心又跳动起来，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皇宫，他累了，他乏了，但他却不能全身而退。眉儿在秦墨歌的示意下，退出了房门。
　　
　　“月华”秦墨歌轻焕，他害怕他又像三年前一样离开了，在天下人看来残暴的秦王，在她的面前，他只是一个永远长不大的孩子。
　　
　　“那日你曾问我，若你得了天下，你做我皇后可好。墨歌，别等了，三年前的回答如此，三年后也依旧如此”月华淡淡的笑，纵然眼泪模糊。
　　
　　“你的心里只有他吗”他有些愤怒，将瘦弱的她压在身下，如同一个被丢弃的孩子。
　　
　　月华紧闭着眼睛，清泪从眼角滑落，这或许是自己补偿他唯一的方式，那又如何，他终究不是她的良人，那个男人的温柔，面貌一遍遍在脑中回放，是自己背叛了他。
　　
　　秦墨哥死死地盯着她，手上的力度也增加了不少，“你可曾爱过我，”有些恳求，如同丢失心爱之物的孩子。
　　
　　“不曾”月华睁开秋水眸子，她从未想过伤害他，但这或许是最好的结局。窗外的彼岸花凋零了一片，风吹起，卷起花瓣，留下光秃秃的花枝。
　　
　　手上突然松开了不少，秦墨歌退后撞上柱子。他是高高在上的王，只因她一句话，便用万两黄金换临国的花种，为她空余后宫，到头来，她爱的却是他，那个如同狐狸一般的男人。
　　
　　“滚”他眼中布满血丝，似乎会杀掉她一般，屋顶的人紧盯着他，如果他有什么动作便会将手中的银针抛出。
　　
　　月华动了动嘴唇，最终什么也没说出来，转身看了一眼那个陪了她十六年的男人，眼角的泪滑落，屋顶上的人满是心疼，她的悲伤，他却不能帮她抚平。
　　
　　那晚的雪很大，淹没了那片殷红，秦墨歌怔怔的站在雪地里，最后的东西也不能为她保留，雪花飘落在身上，瑟瑟发抖，却还不忍放弃，那夜并不冷啊！那个笑魇如花的女子，如同温暖的阳光包裹着心脏。
　　
　　时年一月，秦王受寒病重，月华低垂着头，轻掩上手中的诗书，声音如同云霁飘忽的流云“眉儿，备车去万佛寺”眉儿自然知道夫人的用意，匆忙准备。
　　
　　驶过繁华的街道，停住在山下，穿过细长而清幽的雨花石铺成的小路，路边是一大片名贵青松招摇而繁盛，淡淡的香蜡味，心渐渐的平静下来。
　　
　　“月华施主，这边请”素与他有几分面熟的小和尚，将她引入禅房，随后变退了出去。
　　
　　“月华施主是为何事而来”老者坐在中间品茶，，面色红润，几分青烟，更使他有几分得道仙人的感觉。
　　
　　月华轻躬了一下身子，她与万佛寺的方丈素有些缘分，若不是当年方丈救了失足掉入水中的她，或许她便不会遇到秦墨歌。
　　
　　“方丈，人生苦短，为何又要为凡尘所扰，月华不愿负墨歌，却也不能接受”月华低下头，院子中的雪融化了大半。蓦然，，一只燕子撞上了门槛，方丈缓缓起身，往门外走去。将它捧了起来，轻叹一声，道“人生苦短，事事不能接近人意，有得必有失，有失必有得”
　　
　　月华有些迷茫，怔怔的看着飘落的雪花，得与失吗？
　　
　　几月过去，天下倒也太平，只是秦王的伤寒却一直没有什么好转。
　　
　　她也偷偷的去看过他，每次看到他颓废的样子，眼中尽是无奈，
　　
　　夜有些静谧，和往常一样，早早睡下，这天下看似太平暗中却是黯动波流。那个男人每晚来此，却不愿现身见自己。燕玉楼，你到底想干什么。'
　　
　　男子抚摸着她的秀发，每一个动作都充满了爱怜，喃喃道“月华，对不起”
　　
　　“玉楼”不知何时她已经睁开了眼，看着那张熟悉的脸，颤抖着抚上他的脸庞，这次他逃不掉了。男子身体微颤，撇开脸庞，随即站起身来“月华，再给我一些时间好吗？”
　　
　　月华紧拉着他的衣袖，声音颤抖的厉害“你还是舍不下天下吗？”眼泪浸湿了被子，燕玉楼垂下眼帘，不答，
　　
　　她爱他，所以他的一切决定她都会接受，可唯有秦墨歌“玉楼，若你真要夺得天下，月华求你，让他走好吗”她知道，他不会拒绝的。
　　
　　燕玉楼轻点了一下头，为她掩好被子“等我”便不见了人影。
　　
　　时年九月，燕王带兵回归，未伤秦国百姓一人，深得民心，天下苦亲已久，众人助燕王攻入紫禁城，逼秦王于大殿。
　　
　　“你输了”燕玉楼拿着剑指向秦墨歌。
　　
　　“即使我输了天下，也绝不会输掉她”秦墨歌嘴角扬起一抹微笑，人群中那个拼命往前的人影，那个笑魇如花叫着墨歌的女子，以后再也不能守护了，扬起手掌向燕玉楼击去，他侧身一转，击出的剑已经不能停住了。“是你输了”秦墨缓缓的倒下，一抹鲜红在胸口绽放。
　　
　　“秦墨歌”月华酿跄的推开了燕玉楼，扑到那个如同彼岸花开般的男子身旁。
　　
　　“月华”秦墨歌盯着她，眼神却越来越迷离。吻上她的红唇，她第一次没有抗拒。秦墨歌咧嘴一笑，仿佛一个得到糖果的小孩。他的全世界，他一直以来的全世界都围绕着她一个人，一直以为只要时间够长，他就能感动她，可原来只要他活着，就永远得不到她。暮然垂下了手，撕心裂肺的哭喊越来越遥远。秦墨歌想、若是这样能让她刻苦铭心，这条命又算的了什么
　　
　　“月华”燕玉楼将她搂在怀中，他到底都干了些什莫。
　　
　　“你不是答应我让他走的吗，为什么会这样。对不起，我无法原谅，让我带他离开”一句句刺穿了燕玉楼的心脏，他知道，他无法改变她的决定，就如同秦墨歌说的，他输了，输的一败涂地。
　　
　　时年十月，新王上位，改国号为华，燕玉楼合上奏折，嘴角滑下血迹，眼睛却遥遥望着远方，那个有她的方向。“王为何不与夫人说清楚”眉儿低垂着眼帘，她本名燕眉儿，自小便是他的陪读丫鬟，他也一直把她当成妹妹。“无碍”擦去血迹，无人能看到他内心的痛苦，若与她说清一切，她必定会将一切都怪罪在自己身上，叹了一声，抚上哪半坛还未饮完的梅花酿。
　　
　　自那日过后，将秦墨歌葬在万佛寺院中的桃花树下，她便日日在此饮酒，一夜成了白发。
　　
　　方丈在一旁看着倚坐在桃树下的月华，双手合十道“前世缘，今生情，莫怨人，惜福惜缘，哦弥陀佛，善哉善哉……”说完，淡然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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