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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宴还在进行，山青瞅空抽身去看望岩边和木佳湄。山青走进老村长李能家中，只见正中客房的木隔板上刻着一些动植物花纹，岩边躺在紧靠木隔板的床上，盖着一床毡子，鼾声阵阵。一位老阿妈坐在火塘一旁看电视，同时照看着岩边。老阿妈说，老村长说了木佳湄是第一次来彝家山寨过火把节，叫阿依她们约着木佳湄去痛痛快快地玩玩，让老阿妈替木佳湄照料岩边。山青问明阿依和木佳湄她们的去向，告辞了老阿妈，出门找木佳湄她们去了。 山尖尖上残留的一丝丝亮色没了，寨子里，锣、铓、鼓、镲、鈸、月琴、三弦等乐器奏响了，矗立在场子中央的大火把点燃了，欢乐的人们围成一圈圈，弹着弦子跳起舞，寨子欢腾了，山野欢腾了。过了一阵，欢愉的人群手持燃烧着的火把，蜿蜒行进在田埂小路间，犹如一条条火龙在黑夜的山野里游动。而那些相爱的小伙子和姑娘，在这狂欢的夜晚，爱恋的激情迸发，成双成对地举着火把，走进了林间草坪。 草坪中间有一片水域，水域里凸出一条天然的石堤，把原本的一片水域分成了两个水潭，而石堤的中端自然洞开，形成一座天生桥，人们可以通过石堤从水潭的南岸步行到北岸，天生桥下两个水潭的流水互通，致使两个水潭的水位没有高低之分。如果在明月中天的夜晚，人们站在天生桥上，就会看到天上和左右水潭里的三个月亮相映成趣，不晓得是什么时候什么人给水潭取了个很美的名字，叫做双子映月潭。 木佳湄跟随阿依她们来到双子映月潭时，残月羞怯，不肯露脸，潭边看不到三月相映成趣的景致，却另有一番奇丽的景观。那些相继而来的男女青年，都把手中的火把插在水边，一团团燃烧的火焰映红了潭中水，而小伙子和姑娘们的心海里则奔涌起决堤的爱的激浪。阿则和阿依旁若无人地嘻闹着，把木佳湄晾在一边。凉风飕飕，木佳湄酒醒三分，此时此地，觉得自己成了多余的角色，实实在在地当了一回电灯泡，有点不自在地伤感起来。 山青在双子映月潭的石堤上终于找到木佳湄了。看到山青着急的样子，阿依冲山青抿嘴一笑，就和阿则跑开了，跑进了树林里。不一会，浓黑的树林里响起阿则和阿依的对歌声。 茶花箐里茶花开， 阿老表约着阿表妹来， 阿老表采朵茶花哟， 阿表妹头上戴。 啊咿呦，啊咿呦， 山茶花开一朵朵。 阿老表弦子弹呢好么， 阿表妹唱山歌好听。 阿老表弹么弹个开心调， 阿表妹唱么唱得乐心窝。 山里的道路越走越宽阔， 山里的日子越过越红火。 山青和木佳湄走到石堤尽头，山青劝木佳湄回寨子休息，他说： “夜深了，山林里，水潭边，湿气重，酒喝高了，外寒内热相冲，没有在山区生活过的人容易闹病。” 木佳湄好像没听见山青在说什么，她脚下一崴，身子一斜，倒在山青怀中，口中喃喃细语，说阿则阿依的歌唱得好，说阿则阿依想爱就爱，日子过得多自在，多惬意，好羡慕哟。 山青感觉木佳湄的脸蛋烫烫的，手是冰冷的，山青把自己的外衣披在她身上，木佳湄就势双手紧紧搂住山青，俏脸紧紧贴住山青的胸脯上，口里喘着不均匀的粗气，断断续续吐出了压在心底多年的心里话： “你知道吗？你一直是我心中的白马王子，我几回回做梦跟你在一起……，可、可是机会……，没有机缘噢。——不、不说了，今晚就是机会，良辰美景多美好，在美丽的双子映月潭边，你就当一回阿表哥，我就当一回阿表妹。”木佳湄酒醉还未完全清醒，把彝家话里的特称“阿老表”说成了“阿表哥”。 木佳湄的心思，还在林业学校时，山青就感觉到了，可他想来想去，总觉得他们只可能是师生关系，原因不仅仅是年龄的差距，主要是除了师生感情，实在不可能再产生别的什么情感喽。而今此时此景此情，山青感受到的不仅仅是木佳湄热喷喷的脸颊，还有她那挺实而有弹性的丰乳也挤贴着他的胸膛。山青的心怦然一动，神情恍惚，脑子一片空白，他没有推开她，他静静地耷拉着两臂，任凭木佳湄搂抱。木佳湄积压了很长一段时间的一番内心表白，山青听起来遥远而模糊，只有“机会”二字明明白白地勾起存留在他头脑中的何旎旎与云凤在大瓦房说话的那个场景。“山青不是那种人，我相信他，他不会做那种龌龊污垢的事”，云凤的话掷地有声，不断地在山青耳边重复着，山青的脑海像火光映照下的潭中水一样明晰清亮起来：木佳湄是酒醉失态，她还是像学生时代那样的单纯可爱，他山青不能就此做出对不起云凤，对不起木佳湄的事来。山青默默地搀扶着醉眼朦胧的木佳湄，离开恋火燃烧的双子映月潭，走出今夜特煽情的深山老林，走进了通宵火光熊熊欢歌笑语的茶花箐寨子。 雄鸡啼鸣，茶花箐还笼罩在雾里，寨门前，树冠硕大的老山茶树筛下几缕晨光。山青刚洗漱完毕就接到云凤的电话，说曲溪县来人洽谈购买杨梅树苗，让他们三人赶回去。老传统了，火把节要狂欢三天，老村长再三挽留，山青、岩边和木佳湄再三谢却，带着彝家人的深情厚谊，离别了茶花箐寨子。 山青、岩边和木佳湄行走在火龙山山脊背上，头顶一轮让人还感受不到热度，但颜色鲜红无比的初升太阳，脚下翻腾鼓涌着乳白色的浓雾。晨雾淹没了田野、村寨、溪流和山林，一切的一切都在雾中，只有那高高的山峰，成了一座座雾海中的小岛。木佳湄走在后面，四处张望，脚步放缓了，与山青、岩边拉开了距离。山青和岩边以为她迷恋雾海景色，就停下来等她。其实，木佳湄不是在观赏景色，这种晨雾弥漫的景象已经是司空见惯了，她是在寻觅依稀记得的双子映月潭。她紧走几步，来到山青和岩边身旁，是阳光映照，还是走的太急，或是内心羞臊，她面色通红，问山青： “昨夜，我酒后没有失态吧？” “没有。”山青的回答非常确定。 “茶花箐寨子后面有个很美丽的水潭？昨夜，我好像到过那里。”木佳湄问山青，也是问自己。 “茶花箐是有个双子映月潭，可是离寨子很远，路很难走，大白天都很难去到，别说夜里喽，你咋个会去那里呢？岩边你说是不是？”山青把岩边拉进来，希望岩边帮腔，是为了增强他所说的话的可信度，使木佳湄相信他的话。 “嗯，是很远，是很难走。”岩边根本不知道昨夜的事，他烂醉如泥，一觉睡到天亮。山青的话让他感到奇怪，明明双子映月潭就在寨子边，路也不难走，从寨子里去，要不了一刻钟，为什么山青要那样说？猜疑归猜疑，岩边还是顺着山青的竹竿爬，照着山青的意思说。 “黑夜沉沉，你咋个会去到那里？你那是酒醉酣睡中的梦幻。”山青力图抹去木佳湄的记忆碎片。 “是嘛，黑灯瞎火的，你一个姑娘家，咋个可能到深山老林里去，肯定是梦幻喽。我也是酒醉酣梦，做了一个甜甜蜜蜜的美梦，梦见讨媳妇了。”岩边一半正经一半戏谑地说。 “哦——，是梦幻？”木佳湄没有理会岩边耍贫嘴，她相信山青老师的话，决定不再去想那个美丽神秘的双子映月潭了。 说话间，他们三人顺着山势下坡，没入雾海之中。 赞 (散文编辑：滴墨成伤)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