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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停了，山青驾驶着桑塔拉车离开乐民园工地，在回新兰源酒店的路上，驶过一段坑坑洼洼的路面。昏暗的灯光中，车轮滚压凹溏溅起的泥水泼洒了一个步履蹒跚的过路人，山青急忙踩住刹车，下车走上前去道歉： “对不起呵，灯光暗，路不平，我不小心溅了你一身的泥水，要不，我带你去酒店弄一下？” “没啥，以后开车慢一点，注意一点就行了，——哦，是山老师呀！”被溅了一身泥水的过路人认出了山青，意外之中不乏惊喜。 “你是……？” “山老师，你认不得我嘞？我是市林业局木材厂的老步，步迤呵。”步迤高兴地拉着山青的手。 “啊，步厂长，怎么是你，多年不见，还好吧？”山青想起来了。 步迤曾经是市林业局当年的一个下属单位——兰源木材加工厂的厂长。此时，要不是步迤自我介绍，他那蓬松的长头发快要遮住半个脸，脸颊上的拉扎胡子和长长的头发丝乱缠在一起，一副邋里邋遢的样子，山青实在是一时认不出他来。 “唉，好甚么好，一言难尽。我倒是听说山老师你闯出了一片天地咯。”步迤一肚子的话，欲言又止。 “那算个啥？诶，现在你有事么？没事就到我的住处聊聊，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山青诚恳相邀。 “咳，我现在还能有甚么事哈，大闲人一个嘞。”步迤表白之中夹着无奈与艾怨。 步迤坐在桑塔拉副驾驶座位上，和山青一起来到新兰源酒店。在山青住的房间里，他俩长谈了大半个晚上。 兰源木材加工厂原隶属于市林业局，是一个两百多号人的小厂。山青大学时的同学白秉成，刚分配工作时，就是被分到这个木材加工厂。后来，白秉成成了局长的女婿，从兰源木材加工厂调到市林业局局机关工作，不久，成了全县最年轻的副局长。政府部门改革时，老局长将要退到二线，白秉成巴望着顺势而上干市林业局的一把手，局机关大楼里也纷纷扬扬地传着白秉成要扭正咯。 市林业局改革的第一步是政企分开，兰源木材加工厂与市林业局脱钩。在宣布兰源木材加工厂与市林业局拜拜的大会上，同时宣布了空降下来的厂长白秉冥。这个新任命的厂长是白秉成的同胞兄弟，他原本是村子里的林管员，白秉成当副局长时，把他弄进林业局食堂干采买，这回堂而皇之地坐上兰源木材加工厂厂长宝座。 白秉冥当厂长不到一年，赶上国有企业改革，兰源木材加工厂“国企”改“私企”，诺大一个木材加工厂光地皮市价都值几百万，评估成九十万元转让给白秉冥。其实，白秉冥一文未掏，只是在一纸文书上签了个字按了个手印，认下这九十万而已。就这样，白秉冥摇身一变，一举变成了百万富翁。 步迤晓得兰源木材加工厂至少值三百万，就东借西借七拼八凑弄够了九十万元，愿意当场拿出现金购买，可是企改小组的人说，按文件精神只能优先转让给现在的法人代表白秉冥。 白秉冥登上兰源木材加工厂老板的宝座，他敏感地意识到他和职工的关系发生了很大的变化，既然是私营企业，大小事情一概是他白秉冥说了算，他是老板嘛。至于那些工人们嘛，今天得么今天要你，明天不得么明天赶你走。一批老弱员工，以及白秉冥认为“表现不好”的员工，三文两文就被他打发掉了。没有走的员工，实行效益工资制，每个月的收入比以前几乎少了一大半，谁若表露出忿忿不平，谁就是“冗余职工”，就是“减轻兰源木材厂包袱的对象”，白秉冥就对谁亮出“停薪留职”、“强令退职”和“开除”的牌子。兰源木材加工厂“裁冗减员”之后，白秉冥大量聘用农民工，美其名曰降低劳动力成本，提高企业效益。 山青听了步迤的这番话后，沉思片刻，说乐民园竣工在即，需要招聘部分员工，问步迤能否联系一下离开木材加工厂的人员，步迤欣然答应了。山青送步迤回家后，返回新兰源酒店住处已是子夜时分。 没过几天，步迤来到乐民园工地办公室见山青。此时的步迤犹如换了一个人，花白的头发光光滑滑梳理朝后面，修过的脸面显出精气神，衣着低档次却笔挺整洁，他从衣袋里掏出一个小本子，说： “山老师，按照你的要求，我联系了二十多个从兰源木材厂出来的职工，共有八个男的，其余的是女工，他们的年龄都是三四十岁，每个人的基本情况和联系方式，我都一一写在小本子上了。你看看，确定要哪几个？或者还需要联系更多的，告诉我，我再去找他们。” “嘿，步师傅，没几天你就把这事办妥了，真快哈。有一点很重要，你给他们说了没有，那就是乐民园的工作岗位都是服务性质的，和他们原来的工种不一样，不知他们愿不愿意？”山青接过步迤递过来的小本子，步迤办事高效率，给山青的第一印象好极了。山青站起来，给步迤沏茶。 “我说了，还特别强调哩。一一问过他们，都乐意，就等山老师通知了。”步迤喝了一口茶水说。 “那就好，在乐民园竣工前一个月由你通知他们来培训，乐民园一开业他们就上岗。”山青边说边一页一页地翻看着小本子，他赞赏步迤做事的认真劲儿，二十几个人，每个人的年龄，文化水平，以前从事的工种，体貌特征，健康状况，特长爱好，性格秉性，家庭成员，社会关系等等，都写得清清楚楚。步迤在计划经济时期，干了二几十年的厂长，磨练出有条不紊一丝不苟的工作作风实在是难能可贵唩。 “步师傅，你能否从明天起就来这里上班？”山青想起监理老韩的建议，决定让步迤先来帮自己做一些工作，多有一个熟络建材市场和工作经验丰富的人来帮衬帮衬、商量商量，事情就会好办多了，自己也就松脱多了。 “不用等明天，现在就开始哈。”步迤压抑了好长时间的工作热情迸发出来了，他一刻也不等喽。 于是，山青在自己的办公室一侧，安放了一套办公桌椅，步迤就此开始了新的工作咯。 赞 (散文编辑：滴墨成伤)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