窑洞庄的马玉林老汉有块心病,长达半年多的时间里,沉甸甸地压在心头,弄的他浑身不舒服,天天不舒服,时时不舒服。 这半年来,马玉林老汉几乎每天把手捅在袖口里寻思着这事儿,走路耷拉着脑袋唉声叹气的,看什么都不顺眼扭棍别棒的,吃啥都没有滋味儿,开水好像也能卡嗓门。 马玉林老汉说,自家在阳山坡上的那四亩山地简直就是个宝贝疙瘩,却让人家活活夺了去。 老伴说,看你猫腰弓背的,整天吊个长驴脸,给谁看?事情既然做了就应该像个爷们的样子。 其实,事情倒不复杂,而且是好事儿,竟弄的马玉林老汉这般模样,真有几分可笑。 半年前,马玉林老汉把自家在阳山坡上的那四亩撂荒的山地承包给了镇上开饭馆的冶金贵。按理说,冶金贵是个非常精明的人,过日子尽捡既轻松有得利的漏,村上借用缺少劳力人家撂荒的山地,种植马铃薯或蚕豆换点生活费的村上大有人在,偏偏这冶金贵是不会做的,因为种庄稼是讨力气的活,冶金贵家就没有捡出力气活的习惯。可偏偏这冶金贵做出了破天荒的事,说愿意承包马玉林老汉家在阳山坡上撂荒了好几年的那四亩山地。 马玉林老汉的两个大儿子在南方开牛肉拉面馆,留在家里的小儿子两口,这几年在省城打工。不愿意在家种地,说种地不如打工,挣钱不多,出力不少,而且在挣钱的紧要关头却被熟透的庄稼拖回家里,等收完庄稼,打工的门道也黄了,种地真是个甩不掉的大包袱! 马玉林老汉听说冶金贵要承包自家在阳山坡上撂荒的那四亩山地,偷着笑,你冶金贵那叫啥精明?这几年往外跑的多,种地的少,再说那阳山坡上的山地全靠老天照应,但老天照应的也不周全,十年九旱,有时连化肥种子钱都捞不回来,别说是承包给人家,就是白给也不见得有人愿意接受,这下我也瞧瞧你为我打工的样子,别老凭着你那颗葫芦脑袋等便宜。 冶金贵说,每亩一百元的承包费我如数给你,但空口无凭,得立下字据。十年承包期内,除了给你的承包费,其他的土地收益全归我,而且不能反悔,谁反悔就在法庭上见。马玉林老汉巴不得冶金贵立这样的字据,他还怕冶金贵承受不了要反悔呢! 白纸黑字,还请了村主任韩德明按上了中间人的手印。 谁只这变化也太快,好像专门给冶金贵开孔子钻,而带给马玉林汉老的却是说不出的憋。 那天镇上的干部拿着一大叠宣传材料满村上发,发完了以后在大喇叭里喊。那可是好消息,听了以后大家别提多高兴,觉得吃饭都能多吃两碗,马玉林老汉但却少吃了两碗。 原来镇上的干部说,从今年开始,县上要调整因发展“拉面经济”受到影响的土地撂荒问题。规划扶持村民在自家承包的撂荒山地里栽培薄皮核桃树。县上统一给村民免费提供薄皮核桃树苗,并派技术人员到村上指导村民栽培,在薄皮核桃树挂果受益前县财政给每亩地二百元的土地补偿费。这样一来,马玉林老汉家阳山坡上的那四亩撂荒的山地每年弄个千儿八百的纯收入绝对没问题。 这个好消息就好比一个闷棍,把马玉林老汉打的软摊在炕上,好几天站都站不起来。 人们纷纷把撂荒在阳山坡上的地捡起来务弄,借给别人的也要了回来,毕竟人家没有马玉林老汉像冶金贵和般做的死,那高兴的劲头别提有多大,但马玉林老汉的心情一天不如一天,昏昏沉沉,满脑子都是阳山坡上的那四亩撂荒的山地。 有一次,马玉林老汉壮着胆子去镇上跟冶金贵套近乎。冶金贵说,咱哥俩吃吃喝喝可以,但提承包的山地可不成,今年的承包费我没差一分钱吧?承包协议写的清楚,其他所有收益归我,包括国家给的土地补偿费,那是给我们种地的人的补偿,你躺在家里拿干钱,国家可不补偿懒汉,要不你再看看协议,看清楚了吗?一切收益归我!慢慢等十年吧,十年以后你不愿意种,我还给你打工。 到底还是冶金贵精,别看这家伙每天趴在饭馆的收银台上,眯着小眼睛收收钱,听听收音机,看看电视什么的,服了! 马玉林老汉找村主任韩德明。村主任韩德明说当初是你捉住我的手按上手印的,就算到了法庭上,我还得给冶金贵作证。 看样子,马玉林老汉还得把手捅在袖口里,只能每天唉声叹气的再熬十年了,还不知道十年后自己在不在这个世上了! 马玉林老汉说,阳山坡上的那四亩撂荒的山地简直就是个宝贝疙瘩,却让人家活活夺了去。 赞 (散文编辑:滴墨成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