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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爱本无期，终误了此身 三月，满花楼，红尘之地。 陆剑锋第一次见到冷月的时候，是一个繁花的夏天。夜色凉得如水，身边洋溢着五色的花香。他默默的收起手中的剑，看着她冷漠而高傲的脸，半晌，叹了口气。 冷月幽幽的拾起一朵飘落在地面的花瓣，凑在鼻子下闻了闻。月光下，她的侧脸如同一面远远的剪影，带着一抹无边的忧伤与无助，美得极致，美得叫人无法呼吸。 她说：“我们，没有结果。” 他终是得死了这条心。她身在烟花之地，日日有无数的男人前来，只愿看上她一眼，可是，在她心里，一直没有出现那样一样叫她可心的人。世界竟是如此的肮脏，每个男人都是想着沾一沾她的身子，却没有想过要给她一个家。十年前，父母被杀害，接着她被卖到青楼。生活像在囚笼里。别人都道她衣着光鲜，过着别人奢望的日子。可是，她知道，在更多人心里，她脏得像河底的淤泥。 现在，有一个男人愿意给她一个家，那就是陆剑锋。一个在江湖飘荡了多年的汉子，耍得一把好剑，是个职业杀手。在绿林里，他的名气响当当，可是，现在他愿意为她放弃从前的一切，愿意带她离开这里，去过田园的生活。种田，织布，粗茶淡饭。 他知道，她一直不爱他。就算他愿意为了她放弃整个江湖，她也不愿意为了他离开这个烟花之地。爱是一个人的茧，她还在等着那个人的出现。 陆剑锋临走时，微侧着头，对着那慢慢被乌云掩起来的月光，说：“你真的爱他？” 没有回音。却仿佛有一声轻轻的叹息。如果等待的爱情无期，终误了此身。 二、春心已动，注定相思苦 那个男人叫南风，一家钱庄的公子。风流倜傥，有着纨绔子弟的笑容。不管是站着还是坐着，手里都把玩着一把紫砂壶。 他说来满香楼只是想来看看她这个风尘之地的绝世美女，看够了，也就走了。而后，他也经常来，身边时常还有一个朋友伴着。他那朋友是个捕头，远近有名的招阳招捕头。他们笑笑说说，说说笑笑，并不多看冷月几眼。 人难道都贱骨头吗？那些像苍蝇一样粘人的男人，她是一个也看不上的，可偏偏这个不把自己放在眼里的纨绔子弟，叫她心里一荡一荡的。明明，在别人眼睛里，她只是一个游荡.女子，可是，她却越来越注重自己的言谈举止，就好像，她是个养在深闺的小家碧玉，不食人间烟火。 南风终于走到她面前，请她喝一杯上好的茶。 太过高兴，她竟是把杯里的茶洒了出来。脸红得像是夕阳下的云彩。南风大大方方的笑起来，说：“你真是个可爱的女人。” 冷月像只猫般的钻进他的怀里，说：“你也喜欢我？” 南风说：“喜欢，当然喜欢。” 只这么简单，那一瞬间，仿佛从远方到脚下，再到远古的以太里，开满了见也没有见过的繁花。她满心欢喜着，觉着生命里的那个人终于出现了。这辈子算是有了活头。 可是，他们只是相互的喝点茶，谈点诗，并没有肌肤之亲。冷月心里已经很满足了。人就是这样，一遇到自己真心爱着的，不管对方怎样，都觉得是好的。就算是坏到骨子里的性格，也当成是与众不同的特点。 接着，南风便不来了，像是有什么事。只是写来一封信，说：“有要事在身，择日赴约。珍重。” 一等，就是一个春天。 春心已动，注定相思苦。 四、在他和她，只是一场戏罢了 街头贴上了告示，是悬赏令：陆剑锋，杀人犯，赏金500银。 招捕头一拍桌子，将手中的茶杯扔了出去。大骂道：“狗东西，竟敢杀了我义父，明摆着的是和我过不去。” 单家大院里，守卫深严，平日里，连只苍蝇也进不去。单家老爷单天龙年轻的时候，为了当上官，把自己的仇家全杀光了。那正是十年前。这些年来，他贪赃了不少，因为在朝廷里官官相互，倒是没有人能出来整治得了他。反而不听他话的，都被弄死了。陆剑锋本来就是个杀手，他要看看，这个人到底是条龙还是个乌龟。别人连他的影子都没有察觉到，他就已经站在单天龙身边了。那时候，单天龙正躺在被子里，左右手里各一个裸身的侍女，梦里梦到大片的猪肉，一边流哈喇子一边叽里呱啦的说梦话。 陆剑锋一把将被子扯了下来，在被吓醒的两个女人脸上各扇了几巴掌，骂道：“不想死就快滚。”单老头拽着松垮的裤子爬到陆剑锋面前，哭丧着脸：“英雄，好汉，别杀我，你要金子，有的是，你要女人，更不缺……”啪——二话不说，陆剑锋在他脸上掴了一巴掌：“知道我为什么寻你仇吗？” 这老头一生作孽无数，哪里还记得自己曾惹过谁。只是没有想到的是，面前这个人如此轻松的就进了自己的屋子，想来这世界上只有一个人能办到。他抱着陆剑锋的脚：“陆大爷，咱们可是无冤无仇啊，你为何这般？” 啪——又是一巴掌。陆剑锋骂道：“平生你做恶多端，我暂不一一和你道来。只说十年前，你为了做官，可曾将姓冷的一家老小都杀光，剩下的一个女儿卖到青楼去？” 单天龙当然知道这个冷家的女儿就是冷月。他佯装想不起来，脑袋盯着窗户一角，眼里空洞洞的。 陆剑锋大喝：“是不是？” 单天龙唯唯诺诺：“是……是……是……”说着，目光低了下去。 啪——又一巴掌打去，直打的得单天龙从脚下滚出一丈远，眼看着鼻子、眼睛、嘴巴肿得拥挤在一起，说个话也了费劲了。 单天龙是朝廷命官，身后的力量自然不小。平日里，没有几个江湖人士敢和他做对，就算是有仇的，也都和他保持着井水不犯河水的架势。陆剑锋名气再大，本事再不小，本也是不愿意动这个糟老头的。可是，他知道，冷月的家人就是被这个人害死的。他怎能不气，怎么能不管？ 一刀下去，血未洒出，人已没命。等家里的侍卫赶来，陆剑锋早已离去。 招捕头呼哧呼哧的喘着气，目光里涌着火红的血丝。南风重新给他倒了一碗茶：“兄弟，来，先消消火，我自有妙计将那贼子逮住。” 招捕头一听，立即将碗中的茶抿了一口：“哦？有什么妙计？” 南风呵呵一笑，说：“只在那冷月女子身上。” 原来，在他和她，只是一场戏罢了。 五、英雄侠胆，终过不了儿女情 就在冷月苦苦等待的日子里，南风和招捕头已经准备着如何利用她来抓到陆剑锋这一事。天刚刚亮，招捕头就押着被五花大绑的南风来到了满香楼，女人们都跑了出来，男人们嘻嘻哈哈的指手画脚议论着。 冷月当然看不得自己心爱的男人被绑起来，南风又是个富家子弟，哪里受得了这般苦。她更不知道的，这只是个计谋。 她扑倒在招捕头前，哭泣着：“招捕头，招捕头，南风他犯了什么错，你要这般对他。平日里你们不是最要好的朋友吗？”南风身上的血口子还在淌血，无力的摇摇头，说：“不要管我，不关你事。” 可招捕头却说：“都是因为你。”他冷笑的看着冷月，继续说，“本捕头查到你与杀人犯陆剑锋有私染，而南风却又经常在你这里，那你们就是一伙的。如果想救你的心上人，就把陆剑锋交出来，不然，明天午时，就到城外来收尸吧。”说完，招捕头就带着大队人马离开满香楼。冷月在后面哭着，跑着，已经然追不上那滚滚的烟尘。 她想去陆剑锋，可没有人知道他在哪里。于是她就坐在那里等。午夜，星河灿烂，他，终于来了。 他问：“你想把我交出去，把南风换回来？” 冷月说：“是！” 陆剑锋不说什么，他知道是这招捕头的阴谋。可是冷月不知道，她只知道南风正在受苦，现在怎么跟她说，都没有用。她说：“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你杀了我的仇家，我本是该感谢你的，可是……他……我舍不得。你是唯一能把他救出来的人，如果……”她忽的站起来，像瞎子看见了光，“如果你能救他出来，我就是你的人。”她自知道，陆剑锋这一去，当然是有去无回的。 陆剑锋仰天笑了，声音大而凄惶，他是个杀手，冷血，无情，从不近女色。可是，他还是爱上了一个风尘女子，并且爱得连命都不想要了。到最后，换来的是什么呢？还不是得用自己的命去救她的心上人？他狂笑着从窗户跳了出去：“明日上午，城外相见。” 英雄侠胆，终过不了儿女情！ 六、台上台下，像是前世与来生的距离 卯时未到，招捕头就已押着南风在刑场上等着。断头台下围满了人，有人觉得奇怪，就说：“为什么今天要斩的人明明是被绑着，却坐在椅子上呢？”还有的人说：“他们要抓的是那个劫富济贫的陆侠客才对……” 接着，人群里一阵喧哗，因为满香楼的第一红冷月来了。在这些人里面，有的曾经摸过她的下巴，有的曾躺在她的床上，而有的则连泡尿骚味也没有闻到过。他们嗷嗷的叫起来，不要脸的，漂亮妞子，口哨声一齐响起来，乱纷纷叫人再也听不清楚他们说的是什么了。他们更愿意看冷月，而不是断头台上的死人。 老鸨跟在冷月的身后，又哭双叫，指着那些叫嚷的男人骂着：“一群不要脸的东西，想要睡觉，就掏钱哪，掏钱！”她的手伸向那些男人，得到的都是一片唏嘘声。冷月凝望着坐在台上的南风，满眼都是泪。她使劲的喊了一声，南风没有听见。 日头偏移着，眼见着要到午时了。现在已经不是春天，天气越来越热，人们已经站不住，有的人说，陆大侠是不会来的，她这么一个风尘女子，怎能让一个名气那么大的侠客来救一个不相干的人？没有人相信陆剑锋会来。 招捕头端坐在太阳伞下，眯眼看了看断头台上的南风。南风明白他的意思，眼睛一闭，假装被太阳给晒没气了。冷月惊呼一声，可是被挤在人群里动弹不得，急得满眼的泪水。招捕头慢慢的踱步而来，朝着纷乱的人群说：“一个烟花之地的女人，你们难道不好奇吗？更何况，还是满香楼的头牌？”尖滑的笑声，像水里的毒蛇似的游荡开来。 一个**来到了一堆男人群中，这不正是肉包子扔进狗群里吗？一个男人马上伸手在冷月的屁股蛋子上捏了一把，又一个男人在她脸上狠劲的亲了一口，那些被挤到外面的，就贪婪的看着她，闻着她。 他们叫嚷着：“美人，你就从了我们吧。你心里的那个大侠不会来了。你也不配让他来，哈哈……” 老鸨被那些臭男人推出了人群，一头磕在石头上，闭了气。台上的招捕头还在笑，心里在狂叫：“陆贼，看你来还是不来。” 衣服被撕得粉碎的冷月，在和那些男人扭打的空隙里，看了一眼断头台上的南风，他还躺在那里。台上台下，像是前世与来生的距离，恍惚如梦。 七、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突然，那些男人一个接一个的的发出惨烈的嚎叫声，然后就看到从人群里走出来一个配带着一把长剑的男人——陆剑锋。他的手正抓着一个正企图在冷月屁股上蹭一把的中年男子的手，顺着腕子一转，就听到咔嚓一声，那中年男子哭叫着抱着断了的手在地上打滚。 顿时，人群里就像是被投了一块石头的水面，一下子就散开一个以陆剑锋为中心的空白的大洞。 人们竟像是看见了鬼似的觉得害怕，这个男人，到底还是来了。只为了一个不爱他的风尘中的女人。 招捕头先是愣了一下，接着冷哼一声：“算你是条汉子，只可惜你，还是过不了女人这一关啊。”陆剑锋一步一步的走到台下，顿了一顿，回头看冷月，见她正用期望的眼光注视着自己。他哈哈大笑，对招捕头说：“你有本事抓到我？”招捕头纵身跳了下来：“哦，那倒是要看看你能不能活着从这里离开。”手一挥，十几个身穿黑衣，手执长剑的侍卫团团将陆剑锋围住。台下看戏的人歪倒的歪倒，吓跑的吓跑，一时间，更是乱成蜂窝一般。 黑衣侍卫手里的剑齐声向着陆剑锋招呼过去。陆剑锋冷笑一声：“哼，在我面前耍剑，真是班门弄斧。”眼见十向把剑已经近身，却不急着闪躲，一转身，便将腰里的剑提了起来，剑尖朝下，剑身挡在身前，一个旋转，便把十几个黑衣人手里的剑全都削成了半截。陆剑锋手里的剑是天下有名的星辰剑，削铁如泥，再一挥手，便把近身的几个黑衣人劈成了两半，流了一地的肠子，空气里散着血和屎的恶臭气。 见手下无力抵抗，招捕头脚下用力，踩着暗劲扑了过来。陆剑锋是江湖里有名人，也是个杀人犯，如果这次能将其缴获，那自己当是再升三级。他打着这个如意的算盘，使出了看家本领来，一招龙爪手，直欺陆剑锋喉下。陆剑锋左右侧头，连连后退，避开那暗劲十足的龙爪手，忽的，扑面的风势一变，脸上已然被拉出一道血口子，森白的肉里汩汩的流出鲜红的液体。 冷月趁着招陆二人激斗之时，爬上了断头台，扶住南风，凄凄惨惨的哭着：“你醒一下，我带你离开这里？”忽然，南风却睁开眼睛，一把将冷月推了开来，骂道：“你个臭不要脸的，别碰我，也不看自己有多脏。”冷月这才发现自己现在衣衫不整，看起来落魄极了。可是，她没有想到的是，南风会说这句话，更没有想到的是，南风竟然自己松开绑，在台子上一步，一步的踱了起来。她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拉着南风的手：“咱们离开这里，到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去过快活日子……” 南风在冷月脸上狠狠的搧了一巴掌。 招捕头功力了得，逼得陆剑锋左闪右躲。招捕头暗笑，心里想：“此人不过如此，真是枉了一世英明，今天就杀之而后快。”可是，就在他出神的那片刻，陆剑锋的剑，已经从腰上拔了出来。剑一出鞘，就要杀人，从来不用第二招。招捕头只感觉到一股细细的暖流从喉间慢慢的溢出来，这一剑竟是快得连自己都看不见。 忽然，台上的南风拍着笑起来：“好，好，真是好极了……只有你陆剑锋，才杀得了招阳。你真是帮我了大忙了啊。”原来，他早已看上招捕头的位子。这一招正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八、毒茶 招捕头的尸体倒在血泊里，他死也没有想到，真正可怕的角色，其实一直在身边。不过，他更没有想到的是，陆剑锋的剑，比传说中的更快。 南风幽幽的说：“陆剑锋，看在你帮我这么大忙的份上，今天你就走吧。”在他身后，冷月已经停止了哭泣，仿佛一个失去魂魄的女鬼。她慢慢的站起来：“你一直都在骗我，对吗？” 陆剑锋痛心的说：“他一直都在骗人，我们都是他计划里的一个棋子。” 冷月嘶吼一声：“不，这一切都不是真的，只是梦，只是梦。” 南风又开始把玩起紫砂壶，他现在是最得意的人。冷月站在他面前，说：“我只要一句话，你到底爱不爱我？”南风冷笑：“你醒醒吧，我都是有家室的人了。难道我真会为了一个妓.女，毁了自己的一生吗？” 冷月啐了他一口痰。 陆剑锋跳上台，用剑指着他的喉咙：“今天，你也活不了！” 南风微笑：“因为我不会武功？” 陆剑锋说：“就算会武功，你也不是我的对手。” 南风自如的把玩着紫砂壶，一支细小的银针忽然从壶口里喷了出来，打进陆剑锋脖子的动脉上。毒液瞬间发挥作用，陆剑锋一点一点的缩着身子，倒了下去。南风哈哈大笑，转身离去。留下冷月一个人，在风里，不住的颤抖，颤抖。 当南风走了十步，身子突然痉挛了一下，一把锋利的长剑已经刺入腰间，然后拔了出来。 冷月手持着星辰剑，架在他粗犷的喉咙边。细蒙蒙的雨丝，如同霜似的落在她的睫毛上、珠唇上、颤抖的指尖上。然后她慢悠悠的，喝下了他手中的茶。 毒茶。 赞 (散文编辑：滴墨成伤)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