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峰慢慢睁开眼时,大脑里还是一片空白,他缓缓巡视了一下四周,看不见一个人影,只有林子那边不时传来鸟儿的啁啾,更使人感受到一种窒息的寂静。他摸了摸负伤的右腿,鲜血早已在绷带上凝固成了疖块,不知疼痛。王峰用劲爬了起来,靠在身后的一棵小树上,取下斜挂在右肩上的冲锋枪的弹夹,看了看里面还乘着两发子弹,然后又将弹夹重新装上,接着又摸了摸挂在屁股后面的“子母弹”(又称光荣弹,拉弦后顷刻引爆,用于紧急情况下与敌人同归于尽),这才长长地舒了口气,刚才,不,也许是昨天或前天,王锋自己也不知道昏迷了多久。总之,记忆中刚发生的一切又出现在他的脑海之中,巡逻分队在排长张杰的带领下,按贯例在边界我方一侧进行正常巡逻,当行进到3号界碑不远的洗尘谷时,忽然遭到了一股伏兵的袭击,各种火力如雨点一样肆无忌惮的朝巡逻分队泼来,许多战士来不及喊叫,便象被收割的稻子一样,纷纷倒下,余下的仓促应战,却很快被敌军冲散。王锋红着眼边撤边打,冲锋枪象匹野马,愤怒的发出一串串长啸,当他冲出包围圈时,才发现只剩下自己一人,而更糟的是在这个亚热带森林里迷了路,同时,右腿也不知什么时候挂了彩.当王锋从急救包里撕下一块绷带缠在伤口后,便感到头上的天空旋转了起来,接着便失去了知觉。
“喳、喳、喳”树林那边又传来了几声鸟啼,这声音使王锋想起了小时候在川西北农村老家捉麻雀的往事,王锋老家的鸟儿没有这个地处亚热带森林的种类多,常见的只有麻雀。王锋常将一根细线绑在木筷上,然后将其顶在簸箕里,里面放一些碎米,当那麻雀迈着八字步,悠闲闯进寻食时,躲在麦垛后的王锋一拉绳子,那麻雀便乖乖的成了俘虏。
“呼”,一声清脆的枪声打断了王锋的回忆,他慢慢地站起来,朝枪响的地方望去,只见一个人拼命往前跑,后面几个头戴盔形帽的家伙则哇哇乱叫的朝前追,有个人还操着半生不熟的中国话喊道:“站住,我们优待俘虏”。王锋此时终于认出在前边狼狈狂奔的正是徘长张杰。
“狗日的张杰”王峰咬着牙恨恨的骂了一句。他们是同期入伍的老乡,也是训练场上的竞争对手.俩人一起当上了班长,又同时入了党,但张杰能说会道,所以部队要从优秀战士中提拔一名干部时,张杰便作为预拔苗子进了师教导队,成为肩扛一条线缀一颗星的排长,而王锋却转为专业军士,肩上的红板板上只有一道又粗又醒目的黄杠杠。“狗日的张杰”,王锋看见张杰那逃命的狼狈样,又使劲骂了一句,而且心里竟冒出了种说不出口的感觉,这种感觉虽然瞬间而过,然而当他猛然觉察后,心中象被针猛刺了一下似的,一种旁人无法想象的自责深深刻在了王锋的心上。此时,他看见张杰的脚步已明显慢了下来,而后面追兵狂呼乱叫的声音使王锋的每一根毛细血管都膨胀了起来。
“喳、喳、喳”树林那边又传来了鸟儿的啁啾。王锋朝那里望了望,然后将全身的重量支撑在左腿上,举枪、喵准、扳击,“哒、哒”,两个点射后,一个戴盔形帽的家伙象中了魔似的,扭了扭身子便一头栽了下去……
当其他的敌兵发觉两声枪响后,很久不见动静,才壮着胆子慢慢向射击的方向搜寻而来。近了,更近了,王锋弃掉冲锋枪,重新靠在小树上,望着平端着枪而来的敌人,脸上露出了一种奇怪的微笑,这种微笑使他的对手在生命的最后一瞬间才明白其深刻的含义,然而已为时已晚了。一个大个子敌兵一跃而起扑向王锋,其余的也如饿狼抢食一般从左右两个方向扑上去,将王锋紧紧压在了亚热带森林的草地上,“轰”,子母弹的爆炸在一道火光中骤然响起。
“喳、喳、喳”树林那边又传来了鸟儿的啁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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