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凡一开口就是方言,背景音是同学的哄堂大笑。阿凡第一次知道了“土”除了泥土外的另外一个意思,阿凡很羞愧,心里也蕴藏了怨恨。阿凡怨恨同学,他们凭什么嘲笑她;阿凡怨恨长辈,都是他们的错,天天说方言,让我被嘲笑。阿凡不怨恨自己,但是在心里埋下了自卑的种子,自那天之后,阿凡不再轻易开口,同时发誓再也不讲方言了,发誓好好学普通话。阿凡认定了,不讲普通话就会被嘲笑。 家里的长辈开口都是方言,阿凡每次听到都会皱眉,很浅,但是确实是存在的,她瞧不起讲方言的人,觉得很“土”,很丢人。在家人面前,阿凡有一种莫名的高人一等的感觉,以一种炫耀的姿态每日每日讲着普通话。可是在学校,阿凡就会觉得低人一等,几乎不开口,但是心里又对同学感到不屑,总是想着“有什么了不起的,我也会。” 升学以后,阿凡听见了方言,一如当年她开口那样,阿凡刚准备如同多年前同学嘲笑她那样嘲笑那个同学,并且以为大家都会笑,可是阿凡摆好了姿态,却没有等到当年那样的哄堂大笑。阿凡觉得有些尴尬,也感到很不平衡,凭什么当年她讲方言被嘲笑,而时至今日,另外一个人讲方言就不会被嘲笑。阿凡又开始怨恨了。心里的不平和愤怒日益增长。 阿凡依旧不爱讲话,哪怕现在的同学并不觉得方言很“土”,可能当年的同学也不觉得方言很“土”,反正阿凡固执的认为方言很“土”,总是不自觉地觉得自己低人一等,又在面对讲方言的那个同学的时候觉得高人一等,莫名的自卑和高傲时时刻刻折磨着阿凡。 日子越来越长,阿凡也越来越苦恼。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阿凡突然就醒悟了,方言也是一种文化,方言让语言的世界多姿多彩,纵然会有些“土”,但是也并不是低了普通话一等啊,自己怎么可以嫌弃。可是,这个观念在这些年中,已经深深地扎根了,阿凡一方面感到愧疚,一方面依旧如同从前那样自卑又高傲的对待方言。 后来,阿凡为了逃避这种痛苦,去了外乡。阿凡想,这样就不会有人知道自己了,也不会知道自己的那些心思也不会听见自己家乡的方言了。而实际上,根本没有人发现阿凡那自卑又高傲的心思,毕竟那么多年都没有过朋友,那么多年都是自己一个人,那么多年如非必要绝不说话,又有谁能知道呢? 事实确实如此,到了外乡,阿凡也不矛盾了,也不愧疚了,不和别人交流也有理由了,听不懂方言嘛。只是某一天,阿凡遇见了一个老乡,那个老乡是个自来熟,从别人那里得知阿凡和他是老乡,就很热情的对待阿凡。老乡和阿凡说:“你会说方言吗?”“我会。”阿凡怔了一下。听见阿凡说会,老乡喜上眉梢,就连空气都弥漫着开心的味道。 “你可以用方言说对我说一句话吗?这么多年没听别人说方言了,我很想念。” 阿凡张张口,到底什么都没说,当天晚上就离开了这里,到了另外一个地方。这次,这个外乡谁也不知道阿凡从何而来,只知道这是一个独来独往的沉默的怪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