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和弟弟来深圳打工后，空荡而冷清的祖屋里就住着体弱多病的母亲，她像村里那些留守老人一样，孤零零地生活在自己那孤寂的世界里，送走春秋，迎来冬夏……父亲去世后，家里缺劳力，就没种田地了。可勤劳的母亲还是闲不下来，她在祖屋后面的荒地里养了一大群鹅，养了几十只鸡，每天都去田边地头割猪草喂养。她血压偏高，头时不时就会昏。有一次，她在扯猪草时，双眼发黑，一下子昏倒在田埂上，还是隔壁的堂嫂把她扶回了家。姐姐们放心不下，就劝母亲安安心心地歇在家里，可她根本听不进去，一个劲地说你爸不在人世了，两个弟弟还没成家，等着用钱的地方还多得很，养养鸡喂喂鹅，下蛋了提到场坝上去换几个油盐钱，省一分是一分！ 我来深圳打工那年，村里还没有人家装电话，我与老家的母亲隔着千山万水。多少个夜晚想母亲时，我就躲在蚊帐里，稀里哗啦地哭，滚烫的泪水一滴一滴掉了下来，像溪水弄湿了被角、枕巾。我生怕被舍友发现，用被子紧紧地紧紧地捂住嘴巴。我哭累了，偷偷跑去洗手间擦干斑斑泪痕，找来纸笔，趴在硬邦邦的铁床上，把堆积心底的思念，浓缩成一行行一页页文字，珍藏在打工岁月的记忆深处。每次去邮局，见到别人在电话里和千里之外的亲人亲亲热热地拉着家常时，我羡慕得眼泪都流了出来。背井离乡来到举目无亲的城市漂泊，孤单无助的我是多么地想家，又是多么地想母亲呀，我多想叫一声妈妈，多想听听母亲那亲切的声音，多想听听她那温软的叮咛！ 后来，村里装上了电话，想母亲时，就可以打打电话。可白天打电话回去，母亲没空在家，接不着，就只能在晚上打电话。母亲是个急性子，一路跑来接电话，在电话那边不停喘着气，她担心电话费，急着讲几句就匆匆忙忙挂断。她在电话里头，每次都说自己身体很好，她有钱用，叫我别担心，抓紧找个女朋友。其实呀，孤单的母亲是多么希望子女在电话里多陪陪她说说话呀！我磨破了嘴皮，劝母亲装一部电话，可她倔强得很，说每月要几十块的座机费，没必要花那冤枉钱。 2004年，村里来深圳打工的老乡对我说，你妈请人把祖屋拆掉了，她说要给你们修几间新房，家里没新房不好找媳妇。祖屋拆掉后，母亲没地方住，就在村里的几处亲戚家里，每家住上一星期。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当着老乡的面，顿时嚎啕大哭起来……母亲呀，我的母亲呀，你把祖屋拆了，这个漫长而寒冷的冬天，你连个遮风挡雨的地方都没有呀！你生性要强，受不来一丝一毫的委屈，听不惯一丁半点的闲话，寄人篱下，你处处看人脸色，一点空间和自由也没有呀！母亲呦，我那坚强的母亲呦，为了我这没出息的儿子，你吃了多少苦又受了多少气，可你没有半句怨言！你一直在默默地付出，把你那无私而伟大的爱全给了这个温暖的家给了我和弟弟！那段时间，我打电话回去，人家说不知道母亲住在那一家，找不着。偶尔一两次，碰上母亲来接电话，她就说千万别为了修新房就拼命省钱，只要身体康康健健，挣钱的日子还长得很！ 修好新房后，母亲又为我和弟弟的婚姻大事犯起愁来。她不计较电话费了，随时随地就给我打来电话。刚开始，她劝我找女朋友别找外省的，路途遥远，隔山隔水的，一年走不了几个来回，远方人怕水土不服。我想多攒些钱，也就没去考虑感情的事。母亲见我没动静，就更加急了，在电话里苦口婆心地说二十好几的人了，再不娶媳妇村里人就会笑话了，一家老小也没面子。她就发动七姑八姨给我介绍女朋友…… 父亲临终前，再三嘱托：母亲辛辛苦苦地把你养长大，你要找个贤惠的媳妇好好孝敬她。2001年中专毕业后，我多想守在母亲身旁，把那个家撑起来，可我在老家实在找不到落脚的地方，为了挑起家庭的重担，迫不得已才泪别母亲南下打工呀！母亲呀，我不在你身边，你只有自己照顾自己了！ 老家的母亲与共和国同龄，她一天天在老去，一天天在老去……我多想回到母亲的身边，给她端端洗脚水，给她揉揉腰背，陪她过着平平淡淡的日子。可我不知道哪一天还会等多久，但愿越快越好，最好就是明天…… 赞 (散文编辑：淡然)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