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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风荡漾的晚上

散文
时间:2011-09-26 17:57散文来源:本站原创 散文作者: 红桃十点击:
        

发表于《春风》杂志  
  
  被游斗的吴大傻狼狈不堪,样子滑稽可笑。他的头上戴着一顶塔式的白色高帽,上面白纸黑字的醒目写着打倒吴大傻;吴大傻粗壮的脖颈上系着一根细麻绳,麻绳两端的破鞋伴随他的走动和浑身颤抖有节奏地摆动着。在愤怒的围观的人群中,吴大傻像是一个玩物或一个木偶。他神情沮丧而木然,一身深蓝色的衣裤挂满了灰尘和人们吐来的粘稠的唾液。看得出,吴大傻真的有点傻了,他没有想到,他将为自己的一时冲动付出沉重的代价。
  
  陪他游斗的是一个肥胖臃肿的年逾七旬的老头。这老头叫吴守财,是吴大傻的老爹。这吴守财在解放前是方圆百里有名的大财主,除良田百顷豪宅数座外,还娶了五个如花似玉的老婆。据说吴守财是酒鬼,也是一个色鬼,自生下傻乎乎的吴大傻后,不知是纵欲过度,还是家伙不行,他的五个老婆再无生养。所以,吴守财命里注定就只有吴大傻这么一个儿子。四八年东北解放,土改工作队轰轰烈烈地进了村,不但分了吴守财的田地和浮财,还分了他另外四个年轻貌美的小老婆。这四个小老婆分给了四个打光棍的贫雇农,都是三十好几的汉子,还没有沾过女人的身子。现在,能把吴守财口中的肥肉夺过来品尝,自是欢喜的不得了。解放后,吴守财像一个被烈日晒过的茄子蔫下去了,他只有埋头走路,老实干活,夹着尾巴做人,人民才会宽恕他。可是他的儿子却不争气,闹出一桩令人啼笑皆非的风流事来。吴大傻是地主的狗崽子,子不教父之过,既然儿子犯了事儿,吴守财自然也要扛着。于是父子俩被揪出来戴上高帽挂上破鞋,被大队民兵五花大绑压着满大街的游斗。一时间,吴大傻和吴守财成了村民茶余饭后的谈资和笑料。
  
  风流事件就像作家郁达夫小说的一个题目,发生在春风沉醉的晚上。说是风流事件,其实不够准确,严格的讲应该是强奸未遂事件。吴大傻脑袋笨,没读过书,自然不晓得郁达夫是何方神圣,他知道的是,自个都三十好几了还没有讨上老婆,有一股子蠢蠢欲动的原始欲望无处发泄,让他感到窝囊,也让他憋得慌。所以吴大傻经常跟老爹老娘生闷气发脾气,埋怨他们不帮他讨个老婆。对此爹娘除了唉声叹气,便是爱莫能助。吴大傻是地主的狗崽子,谁家闺女会看上他呢?提亲的事儿倒是有过一回,但一听说吴大傻家庭成分高,这事就泡汤了。所以,吴大傻依旧孤家寡人一个。
  
  事情发生在一九七0年的春天。吴大傻干了一天的农活,体健如牛的他身子骨并未散了架,好像还有一股子使不完的旺盛的精力。那天晚上,吴大傻和老爹吴守财喝了一瓶散装劣质的地瓜酒,自然是闷酒,因为在餐桌前父子俩自始至终没有搭过腔儿。酒足饭饱后,吴大傻像往常一样溜达去了。走在村街的路上,沐浴浓浓的夜色,经暖风的吹拂,吴大傻有了几分甜美的醉意,这醉意进一步调动了他潜在的欲望,他的手好几次不由自主的伸向裆部。这欲望是如此的热烈和强烈,以至他感到整个身躯像煤炭燃烧起来。此时此刻,吴大傻感到空前的自卑、窝囊和绝望,他在想,都三十好几了还没碰过女人,活着还有个什么劲?……
  
  溜达来溜达去,吴大傻溜进了大吴家小学的校园里,他看到校舍的一间房子里亮着灯光,还有灯光下两个熟悉的青年女教师的身影。这时,吴大傻那股澎湃的呼之欲出的欲望像决堤的洪水,再也无法控制了。他猛地闯进了两个青年女教师的办公室,并死命抱住其中姿色较好的一个,用低沉的变调的声音叫道:我要强奸你!说罢疯狂地亲吻,并用裆中的硬物使劲顶年轻女教师的臀部。另一个女教师见势不妙,赶紧乘机溜出了门外!被吓呆了的女教师在吴大傻的怀抱里拼命挣扎,并大声呼叫。说来吴大傻真的犯傻,他并不通晓男女之事,他并没有像所有的强奸犯一样脱去女人的衣裤,强行成其好事。他只是抱着这个浑身颤抖的青年女教师又亲又啃,用硬物顶着她的臀部自我陶醉,脸上满足愉悦的神色宛如步入仙境……
  
  在那个春风沉醉的晚上,吴大傻只那么陶醉了一袋烟功夫。正在他飘飘欲仙之际,大队民兵荷枪实弹破门而入,给他来了个五花大绑。被羞辱的几乎窒息的那个青年女教师一边哭泣一边抡圆玉臂,照吴大傻的阔脸狠狠地打了两记响亮的耳光!此时,不知是吴大傻尚未醒酒,还是美滋滋地回味,他并不晓得自己闯了大祸,而是令人费解地嘿嘿傻笑了几声,结果遭来一顿结结实实的拳打脚踢。随民兵而来的还有那个溜走的青年女教师,是她急中生智跑到民兵连长家报的案。被押到大队部的吴大傻在审讯时还迷迷糊糊,对自己的动机可谓竹筒倒豆子供认不讳。他说自己都三十好几了,还没有沾过女人,他说他强奸了女教师,不信你摸摸看,我裤裆都湿了!审问他的民兵气得暴跳如雷,照准他的裆部猛踹几脚,竟痛得吴大傻发出杀猪般的嚎叫,一时昏死过去……
  
  父子俩被游斗了六天,几乎整个大队的村民都饱尝了吴守财和吴大傻的狼狈相。在那个特殊的年代,地主的狗崽子胆敢强暴贫下中农的女儿(尽管强奸未遂),自然不会有好果子吃。再说那小学的校舍本是吴守财的住家,是土改时没收充公才成了小学,吴大傻在那里色胆包天,肯定是老地主吴守财一手唆使的,让他的儿子吴大傻反攻倒算。所以这父子俩必须接受严厉的处罚。但第七天吴守财便畏罪自杀了,接受惩罚的只剩下吴大傻,他被判处无期徒刑,以后再也没有回到村里,不知是死在狱中还是远走他乡。据说吴大傻的老爹死后,神情木然,一滴眼泪也没有掉。村里人说阶级敌人都是冷血动物,你看吴大傻,他爹上吊了他都不哭!……不论怎样,这对罪孽深重的父子在村庄永远消失了。2630字

                         (散文编辑:江南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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