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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冷的冬季看到绽放的梅花不竟为其动容，刺骨的冷也在一秒内的颤抖里消溶。其实人生也要像梅花傲立雪中，独自怒放，暗自香。 玲就是这样的女人，这位娇弱的女人在社会中历练多年，竟吐露出她的芬芳，香气四溢。 九月初开学，我去红苹果幼儿园上班时，园长让我代全园的英文课，还要负责一个中班。按照幼儿园的惯例，每天清晨，值班老师必须站在园门口迎接入园的小朋友。那天是开园第一天，我与园长值班。迎着小朋友同家长的问候，我们习惯性的摸摸小朋友的头，抱一抱，然后教小朋友同爸妈说再见。看到小朋友差不多都到了，我正准备关门开饭，园长拍了一下我的肩。我抬头看见一位六十多岁的老人背着一个小男孩向我们走过来。“老师好！”我正盯着那个小男孩细看，似曾相识，却不知道在哪里见过，而那个老人与小朋友的眼睛长得特别象。老人显然是背得很吃力，正想放下孩子，我惊醒过来，立刻跑过去，把那个小孩抱了住。老人直起腰，说：“要听老师的话啊！”那小孩很礼貌的举起小手用清脆而柔嫩的声音说：“姥爷再见！”园长摸了摸小孩的头道：“石头，这位阿姨以后就是你们的老师。”我听见园长叫石头，才感觉这个小孩比其它小孩要重，不竟暗暗发笑。 第一天给小朋友上课，想与孩子们的心走得近一点，没有直接上教课本上的内容。平常在家里带自己的孩子，发现孩子挺爱唱儿歌，无论是中文还是英文，只要音乐一响起，孩子就会手舞足蹈起来。所以，第一天，我就教小朋友们唱儿歌，做做游戏，讲小白兔的故事，小朋友开心的玩了一天，显得活跃多了，在我面前不再拘谨。下午放学时，我才布置了作业，就是写数字，1、2、3。还要回家学读one、two、there。并且家长签字。这也是复习小班的内容。 第二天上课，我发现很多小朋友不会写数字“3”，英文绝大多数小朋友不会读。二十多个小朋友，只有两三个达标，而这三个小朋友中间就有那个叫石头的小男孩。我看了看他本子上的签名是一个“胡”字。我记起我的一个同学跟这个小男孩很像。想问石头一些问题来解开我心中的迷，可是我问什么，他都说：“是！”或是点头，我无法打开他的心扉。抬起头，看看园墙壁上的贴画，花丛中蝴蝶密蜂满壁飞。 蝴蝶在花丛中翩翩起舞，所以花朵才不甘寂寞地展现自己的炫丽。我们在歌颂密蜂的勤劳，春蚕的伟大之时，有没有赞美蝴蝶的美。 孩子也一样，老师的赞扬、鼓励，哪怕不真实，他们也愿意听，因为这样的肯定，能够让他们感觉在集体中的存在。 课间时，我再次走到石头跟前，摸着他的小手说：“石头昨天的作业完成很棒，老师放学奖励你一朵大红花，好不好？”他抿抿嘴略带着羞涩的笑了笑，说：“好！”“昨天作业老师可没有教你们，石头能告诉老师回家谁教你写得呢？”我盯着他的眼睛捕捉我要的答案。“老师，我会写，我妈妈以前教得。”石头回答时小脸蛋涨得像一个红苹果。“嗯！那作业本上的签名是妈妈签得？”“不是，是姥爷，妈妈叫玲玲。”“石头独立性真强！妈妈没时间教也能完成，老师就喜欢这样的学生。”不知道是孩子的确很可爱，还是因为她妈妈是玲玲，我渐渐喜欢上这个孩子。因为我从可爱的石头身上，总能找到玲玲的影子。 （二） 玲玲是我高中同学。我们在高一是同桌，来往密切。早上一起出操，为节约，早餐共食一碗面条，常常因为谁吃得多，谁吃得少，而争吵。有时，我会生气得把筷子向碗中一叉转身走掉，她也会悄悄将剩下的面吃完，洗干净碗筷，给我再买一份悄悄地放回我课桌的抽屉里。出操时，她总习惯同我站在一起，给我讲笑话，在我开心之时，她又不时地打趣我，令我尴尬万分。 她是典型的林黛玉式女孩，长相也貌似八分，眼泪多。深受异性同学们的宠爱。 我们性格有些相似，也有不同。我常笑她小肚鸡肠，她却说我过于倔强。我晒不黑，她却擦不白。我们身边总有异性帮。 她给我最深的印象就是冬季晚自习时，大家都回到了座位，她才穿着那件前襟上绣着一枝带金粉的黑梅花浅蓝色妮子风衣，扎着马尾辫，围着一条花色丝巾，抱着一本书，如一抹幽蓝映入大家视线，那枝金粉的黑梅花在灯光下更是灼灼生辉。她一进教室，一股淡淡的清香就扑鼻而来。我坐在座位外边，她在我里面。我笑她“迟到狂”，她却说我是“挡路王”。我厌她每次上晚自习，都要我比别人多站一趟，她却恨我每次把她系好的丝巾又拉长。 高二分班时，我们却又分到了同一个班，再也没有坐同桌。我担任了团支部书记，她是我们的英文课代表，就这样因为班级工作，我们两个性格都不是特别开朗的女孩，还是有比较亲密地来往。 因为班级工作的关系，我常常参加校学生会。新上任的女教师孙主任对我们女生是特别关心，她常常是招开学生会，总时不时把我们这些学生中的女生招在一起，给我们上女人要独立的政治课，给我们讲不独立女人的种种悲剧。我大多数是充当班上女生们的传话筒。我学着孙主任的语气给女生们讲女人的独立。可是，玲玲总笑我，不开口说话时，特温柔，很女人味，可听我在大会上洪亮谈话声，就感觉那声音与人极不相配。她的打趣令我不满，我就告诉她，每次给我们发作业本时，不要像蚊子似的嗡嗡叫，听不见。我们相处总是挺有趣。 高三，临近毕业了。老师要我们班委会组织毕业晚会。我与玲玲是班委会中仅有的两个女生。玲玲能歌善舞，她自创了一个六人的舞蹈，却非要我参加。我说我哪会跳舞，她却说再也找不到合适的人选。我们争论的最后结果：她答应我做这次毕业晚会的节目主持，我就参加舞蹈队。可是，到了晚会的那天，她却打退堂鼓，胆小不敢上。我说：“没事，你跳舞还不是要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有什么害怕的。”“我跳舞是踏着音乐的节拍跟着感觉跳，不必看大家。”就这样，那天毕业晚会上，我却成了节目主持，她的舞蹈，我因来不及换服装而弃权，可她还是出色地完成了她的舞蹈。 毕业十多年了，我一直在外地求学、工作，一直没有见到玲玲，可过往一幕幕，仿佛昨天般清晰。 年后，幼儿园开学的时间是正月十三、四、五报名。我正同幼儿园的老师们在布置室内墙壁，老师们不愿意画画，说不会，要求我画，我说我又不是美术专业，我也不会。老师们僵持在那里，我灵机一动，照着室内的窗帘上的椰子树和小熊临摹起来。刚画完，还在仔细端详着自己的杰作。“代老师呢？中班同学报名。”很响亮的声音。只听一个老师说：“你稍等一下！”这时，我背后传来了脚步声，当我转身一看时，就是玲玲。她头发有些凌乱，脸色比之少女时代憔悴多了，言谈举止不再是高中时那个“林黛玉”，而是一个活脱脱的“王熙凤”。她一下子抱住了我。“老同学真是你呀！没有想到真是你，我儿子说她们中班老师可好了，英文比妈妈还好呢？我还说，我以前怎么没有看见呀！正在想会不会……还真被我猜中了！这么多年，你去了哪里呢？倒是没有变多少！”“我是容颜未改心有疤。你倒是变了不少，我几乎认不出来了，变得老练深稳多了，像是有许多故事写在脸上。”说着，我拉她到椅子上坐着。给她孩子报了名，才知道她过了元宵十五就要走。下午我没有课，我们约定到公园去走走。 （三） 元宵佳节将至，冬天的公园却也热闹非凡，只是还能够找出几处幽静地。置身在公园里还能看见那绽放的烟花，跳龙船的锣鼓声，声声入耳。身处宁静，心未定。直到回家，我的心潮还起伏不定。 原来，玲玲高中毕业后，曾去过南方广东，她与许多打工妹一样进了工厂安身。玲玲就是在那个时候认识她的第一个男朋友，一个台湾老板的儿子，我们所说的富二代。富二代的才华横溢，性格温和，与玲玲的性格颇有相似之处。恋爱的时候，总是令人陶醉不知归。什么年龄、家庭背景、学历、金钱、门第，甚至文化差异都可以忽略不计，可是，真正走向婚姻，每一项都有可能令我们的爱情丧命。自命清高的玲玲哪里受得了，她在别人眼中竟是一个普通的打工妹。经济的悬殊，门第不同，文化差异，还有男朋友的优柔寡断和不专一，使得玲玲逃也似的回到家乡。 家乡找不到合适的工作，玲玲就去给别人当家教，家教那一点微薄的工资又能解决什么呢？她越来越感觉钱难挣，却还是拼了命的想挣钱，又找不着门道。这时，她初中同学给她介绍了一份工作，去赌场当点荷官。赌场的喧哗以及浮华，对于需要钱和失恋的玲玲来说，无疑有着巨大的吸引力。玲玲毫不犹豫地去了，做着她的发财梦。荷官这个收入不高，但可以拿到不少赌客支付的小费。玲玲就是冲这个去的，她没有想其中的利与弊，她只想多挣一点钱，因为她看见做了一辈子工厂工人的父亲，到老来，还没有买到一处住所。她不想再过像父母那样的生活，所以，她要趁年轻时多挣一些钱。工作前一段时间，还满顺利。 有一天，一个赔了钱的玩家不但不给小费，还对玲玲不礼貌。玲玲不丛，她动手打人，满身正义感的玲玲哪能受得这种侮辱，她举起身旁的一个凳子拼命向玩家砸去。那个玩家就是我们那里一个泼皮无赖，平常杀人都不眨眼之人。正在那玩家一脚向玲玲踢过来时，旁边一个长得颇英俊的男青年，一把抱住玲玲，把她拉到了他的身后。“兄弟！手下留情，她是我妹妹。”男青年在这赌场这一带还小有名气。玲玲因为他的帮助脱离了虎口，自然不胜感激。男青年自此以后，时不时都去邀请玲玲玩，出手也大方。男青年是家里独生子，父母都铁路工人，家里日子过得还殷实，他的身边也不缺泛追求对象。玲玲不想去也不好意思拒绝。她就有一个唯一的哥哥，还远在北京。没有一个人帮助他，又受到失恋的打击。面对男青年对她热情地追求。两人渐渐由好感变为相爱，与所有童话故事中的男女主人公一样，最后，终于走进了婚姻的殿堂。 婚后不久，男人经常去赌，输了就回来同玲玲要钱。玲玲看到刚出生不久的儿子，想到这个家，劝他不要再赌了，要去外面挣钱养家。男人说她管得多，动手找了玲玲。这个曾经把玲玲从别人拳头下救下来的男人，却举起自己的拳头，一次又一次伤害玲玲这个弱女子。玲玲变得越来越小心，男人却越来越变本加厉，有时，甚至当着她父母的面对她拳打脚踢。哪有父母不心疼自己的孩子，何况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女儿受欺，父母一下子苍老了许多。玲玲为了不让父母看见她不非人般的生活，就逃到另一个城市找了一份房地产的售楼工作。 “我要去学武，我要杀了他……”看着激动的玲玲，我跑去买了两瓶冰红茶，递给她一瓶。女人最讨厌就是男人的不忠和暴力，可这两点，玲玲先后在两个男人那里都遇上了。玲玲喝了一口水，平静了一下情绪。“我想自己挣钱，买房子，我不想同他一起生活。”玲玲淡淡地说。“孩子呢？”我关切地盯着她的眼睛。“先让父母带着，等我买了房子就回来接他。对了，老同学，我要去挣钱了，孩子你多费点心，我父母年纪大了，有些照顾不到。”听了玲玲的话，我沉重地点点头。 （四） 阳春三月，沐浴着暖暖的阳光，我们正给幼儿园的小朋友拍毕业照，玲玲戴着一幅墨镜回到家乡，看上去很时尚。她到幼儿园来找我，那天正是石头的生日，摆好蛋糕时，玲玲电话响了，可她看了一下，就匆匆挂掉。我说：“还是接吧！毕竟他是孩子父亲，今天又是孩子生日。”“我明天就去办离婚手续，才不理他呢？”玲玲的话，使我心头一沉，我看了看孩子，石头低着头，一言不语。两个人曾因彼此骨子里那股难得的正气而互相吸引，如今却又因相似的性格而分离。 玲玲又回到了公司，我的心情是沉重的，却只能对石头好点再好点。 玲玲走了一个月，一天晚上十点，我正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睡，接到玲玲的信息“老同学，你睡了吗？我睡不着，想与你聊聊！” “没睡！你过得好吗？” “我与她已经离了，孩子跟我。” “那以后怎么办呢？售楼也是青春饭，哪一天，你不能干，没有学历，没有特长，你怎么挣钱养儿子呢？” “这不用怕，真到了那一步，我就去参加家政培训，去给人家做家政服务去。有脚有手，饿不死。想同你商量一件事，你到我这边来，我们两个人一起住，我通过内部关系买两套房，我们一人一套，两个孩子一起养。你上学的这几年，我在这里工作积累了一些人脉，我能够帮助你找到你想要的工作。” 我没有去，家人，亲戚都在我这边。听说玲玲把她的哥哥从北京叫回来同她一起在她所在的城市买了房，安了一个属于自己的家，孩子也在她那边上学。她还通过业余自学拿到了会计证，她说以后，就在她们公司当会计。得知，她现在过得不错，自由洒脱，而她那个老公，却经常打架，住院还算比较轻的伤，过着狼狈不堪的日子。我不知这是因果报应，还是种瓜得瓜，种豆得豆的必然。 玲玲终于自己解救了自己，我以前还挺担心她。一个女人带着一个男孩，日子怎么过？ 看着满院的梅花，我常会想起玲玲一朵梅的蓝妮子风衣，和那个林戴玉式的女孩，她在岁月里如何不断磨炼，终于在寻常环境中绽放了她美丽的光环。人，尤其是女人，在我们渴望关怀，渴望爱的日子里，为何不学玲玲磨擦生热，散发自己的光和热去温暖这个世界。谁说女人骨子里所透露的独立精神不是一种香气四溢的美！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