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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清楚地记得，那段时间母亲的病痛似乎已经奇迹搬的完全消失，唯有精神状态不怎么好。有时候会痴痴地坐在床上静静地看着我，话语不多，总是重复地问文渊什么时候回来，我告诉她再过二十几天就回来了。有时候憨憨的笑着，我问她为什么高兴，她只是笑笑，什么也不说，等过会儿我去忙别的事的时候，她突然地说：你们小的时候，日子虽然苦是苦点，却很开心。原来她自个儿沉浸在往事的回忆里。那些日子母亲已经很少去户外了，十一月初的天气已是寒气逼人，只在天晴的日子里，中午偶尔搀扶着她到窗口透透气，看看外面车来人往。大概在儿子回来前的六七天，母亲变得每天总是要问好几次-----文渊该回来了吧？不管谁在身边，都会告诉她，快回来了。母亲日渐消瘦，只能吃很少的一点稀粥，没有多少气力，大多背靠棉被，累了，平躺着稍睡一会，就让人扶她做起来，眼神黯淡却总是张望什么。又过了三四天，我正在上班，突然接到电话说母亲时不时的出现昏迷状况。我急忙请假回家，见母亲闭着眼，呼吸平静缓慢，问话也不说，只是微微的点头或摇头，神志还算清醒。那天的晚饭，母亲已经连稀粥都不能下咽了，我用小勺勉强给她喂了点糖水，拧了条毛巾，给她洗了洗脸，擦了擦手和胳膊，突然我分明听到她有气无力的声音----文渊回来了没？我暗自算了算儿子应该已经在飞机上了，算上火车的行程，后天就到了。我赶紧凑到跟前对她说后天就到了。这是儿子去新加坡读书的第一年，也是第一个长假。当时走的时候，母亲因为身体的缘故没有去机场送行，只是在家门口哭着说怕是见不到文渊了，我们都笑着安慰她说不会的。如今这样怎不叫人伤感。接儿子回来的那天，天气骤然变冷，等得我一阵阵的焦躁不安，还不停的接到电话，催我快点。接到儿子，我已归心似箭，二话不说，放好行李，驾车返回。担心路途安全，一直没有告诉儿子，车上妻子把母亲的情况给儿子说了。回到家，儿子径直走进母亲的房间，抓着母亲的手喊着：奶奶，奶奶，我是文渊，我回来看你了。母亲没有睁眼，但眼角流出了几珠泪水。我们问她：文渊回来了，你知道吗？母亲慢慢地稍稍点了点头。遗憾的是母亲没能睁眼见孙子最后一面，幸运的是母亲知道孙子赶回来了。第二天，天降大雪，母亲安睡一夜后，阖然长逝。母亲就这样安详的离开了，我竟不知道最后的这段时日，母亲尽力的吃点稀粥，喝点糖水，就是为了等到文渊回来。是什么样的信念和毅力，让母亲在有生之年的最后时光给我们留下了难以忘怀的纪念啊！ 母亲生病由来已久了，承受了太多的病痛。最厉害当属在兰州陆军总院做心脏搭桥手术的那次。那是2007年，母亲心脏病发作，痛的额头上豆大汗珠直往下滚，引发肩部后背疼痛，阵痛间隔的时间不到两小时，夜间自然很难入睡。转院去兰州治疗，火车上时间慢得让人不断的看表，到达陆军总院后，由于母亲的病情，医院安排尽快手术。大概过了三天，终于如愿以偿，母亲平静地被推到手术室，我以为悬着的心可以放下了，可谁曾想手术刚进行完还在监测监护中，母亲处在生与死的边缘上居然选择了放弃，用手把输液输血软管紧紧攥在手里，怎么都不松开。很难想象她当时承受了怎样的痛苦。医生着急赶忙让护士叫家属，我被领进了手术室。那场面着实让人吃惊，各种仪器管线把母亲的手脚口鼻全都控制起来了，丝毫动弹不得。我抓着母亲的手，凑近到耳边对她说：会好起来的，我们就在你身边……过了好一阵子，母亲闭着的眼里流出了眼泪，手也慢慢地松开了软管。死神就这样从母亲身边缓缓的离开了，那一刻我真真切切感受到了生离死别。 母亲没什么文化，但心智聪慧。很小的时候就听她给我们讲了很多的民间故事，其中有教子读书、尊老爱幼、诚实做人的故事。记忆最深的是介子推辞官归隐孝敬老母的故事，民间版本多推崇孝道，等我再次详细了解这个典故的时候，已经是在大学校园里了。我觉得母亲真是神奇。后来推断，这些大概都是老辈人口耳相传，或是那个时代特有的乡村戏台上听来的，就像鲁迅笔下的社戏一样。 母亲是个很要强的人。记得我们上学的时候，几乎每年的寒假，母亲把我们收拾打扮的干干净净，整整齐齐，带我们姐弟三人回她的娘家。衣服鞋子多是母亲亲手缝制的，穿戴合体舒服，跟买的也差不到哪里去，别人看到也总是夸母亲的手艺好。好几次，母亲留我们在那过假期，自己还要赶回家忙家里的事。那时候的火车还是蒸汽机车，进站离站火车制动都要喷出大量的蒸汽，母亲生怕我们在蒸汽烟雾中走丢，天气寒冷，手里又要拿行包，又要抓着我们，又要着急赶着上车。事实上每次都是虚惊一场，机灵的我们一个不落都挤上了火车。有一次，售票窗口只剩两张票，再买不到票，眼看火车进站了，我说什么都不行，母亲答应上车给我们补票，我这才勉强跟着进站，上车后，直到母亲补好票，我们才不吵吵她了。现在想来，那时候，在生活条件很艰苦的岁月里，母亲绝不会让我们因为一张车票而受委屈。 母亲也是一个热心肠的人。有一年，夏天的一个晚上，母亲带我们看完电影，在回家途中，母亲看到一个四五岁的小男孩，边哭边走，东张西望，像是很饿的样子，走路无精打采的，哭声也变得嘶哑了。天色已经很晚了，为什么没人管这个小男孩，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心里想着，母亲就跟了过去，走到近前，弯着腰问他：家在哪儿，从哪儿来的，叫什么名字？这一问，小男孩越是嘶哑着声音哭个不停，什么也说不出来。母亲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要是走了，小男孩谁来管，不走的话，他的父母亲在哪里，家在哪里，母亲想了想，决定先把小男孩带回家里，等问清楚了，再想办法送他回去。最后，再三哄着，母亲才拉着他的手回来了。这事，说起来还很有趣，小男孩的父母亲是东北人，加上西北当地的口音，所以他说话我们都听不清楚明白。一个四五岁的孩子，还说不上父母亲的名字，只说我爸叫“老杜”，是从周围人的口中听来的，自己叫亚军，哥哥叫冠军，别的都不知道。家在哪里都不知道，怎么送回去啊！母亲无奈之下，只好先留他在家里，慢慢打听，从长计议。不料想，这一留就是一个多月。没过几天，小男孩待熟悉了，蹦蹦跳跳，很是可爱，吃饭能吃得满脸都是饭菜，最后母亲再为他洗干净。母亲走到哪里他就跟到哪里，别人都以他为是母亲的孩子，问起来的时候，正好托人打听，也因此去过派出所，可是还是没有消息。后来，时间久了，母亲有点舍不得了，总说要是自己的儿子该多好啊！一个多月后，恋恋不舍地送他回去的时候，我们才知道，小男孩的父母带他出去游玩，走丢了后，自己坐上了汽车，阴差阳错把他从另一个城市带到了我们家，与我母亲结下了“母子之缘”。小男孩的父母感于他对母亲的依恋，让他认母亲做了干娘。母亲的一生，平凡而真实，正是这一份平凡，让我们明白了怎样去生活，也正是这一份真实教会我们怎样去做人。 又到母亲节了，我拿什么作为礼物回报给你，我的母亲。都说世界有多大，母亲的心就有多大，可无论世界有多大，母亲的心中装的永远是儿女、儿孙。愿全天下的母亲都能健康快乐！ 甘肃酒泉郭勇 写于2017年母亲节 赞 (散文编辑：滴墨成伤)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