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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的提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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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2015-05-03 21:11散文来源:散文在线 散文作者: 晨星点击:
        
  那时候,妈妈还年轻。刚入秋没多久。天空瓦蓝瓦蓝的,阳光明亮。野地里一片静谧,横穿过苞米田的铁路悄无声息的空旷着,还看不到蒸汽火车由远及近热气腾腾的迫切样子。紧靠着火车道,清可见底的运河水缓缓地流淌,一两只抓住蒲梗拳头大小的水鸟忽然啾啁着一跃而起,瞬间张开的五指一样突突突地搧打到远处去了。运河岸边的柳条林上边正有些热熏熏的风涌过去。手指粗细的柳条子十几根攒簇在一起,摇着唇状的叶子沙沙作响。原本不起眼的细柳条儿已经很茁壮地窜过了妈妈的胸际,一枝子一枝子的青碧里抽出串串靛蓝色的花穗。飘起在空中鹅黄色的花粉颗粒散发出既清香又苦涩的气味。妈妈俯了身子,依照了割谷子的架势,袖管高挽,两脚站成丁字步,一只手臂伸出去拢住一蓬柳树条,一只手持了镰刀照准柳条子的根部刷地一砍。嚓地一声。锋利的镰刀刃子在风地里爆出一簇火花一样炫目的白光。妈妈两条乌黑的麻花辫,随着她的动作活泼地摆来晃去,有一条就从身后跑过来,搭在她微微起伏的胸脯上。红润着面颊的妈妈直起身,微扬起饱满光洁的下颌,两只手指捏住拴了红头绳的辫梢,随着头部的摆动嗖一下轻巧地甩到脑后。那一刻,被阳光照亮的妈妈真的很帅的样子。抬起手背抹一抹额头上渗出的汗珠儿,她长舒一口气扭过头来,清亮的眼睛里一抹笑意运河水面上轻柔的涟漪一样慢慢地漾开了。哦,妈妈的笑容与注视竟是那样明亮温暖的。
  
  砍倒的柳条子码上排子车,妈妈用一根粗糙的麻绳将它们结结实实地拢好,抱起七岁时的我放在上面,到底不曾忘记了在我被阳光晒得滚烫的脸蛋上留下轻柔地一捏。待到我回过神来,她已经把一根看起来很陈旧的偏绳套上肩头,抄稳车把拉了我们往回去。气味既清香又苦涩的柳条垛上下忽颤着,我仿佛坐在了一只颠簸在浪尖上的小船里,在排子车轴单调却悦耳的吱呀声里不住地晃来晃去,同时看到妈妈努力前倾的背影。一些晶莹的汗珠顺着她的脖颈淌下来,很快浸湿了她那件针脚细密的浅蓝色土布上衣、肩膀下面泛起的那一片醒目的汗渍。头顶阳光的妈妈就这样默不作声地走在那条坎坷不平的乡间道路上,走在她自己的汗水里。每一步都仿佛用上了全身的力气。这一走,便是一生一世。
  
  柳条拉回村子,先是被泡在老屋门前的池塘里。捱过大约一刻钟的光景,用挠钩搭上岸来。经过打叶、去皮、切齐根梢,和妈妈一个个辛勤忙碌的日日夜夜。一只只散发着植物原始气息的提篮、笸箩、篓子、笊篱、簸箕、水斗、筐什么的,满满当当地填住半个院子了。满满当当的丰盈了我们的日子了。生活好像从此生动起来,摇曳起来。在一缕缕虽然苦涩但却清香不减的乡柳气息里,生活怎会不枝繁叶茂充满希望呢。我知道,是妈妈把整个柳条林搬到家里来的。她把运河岸边的风、泥土、叶子的舞蹈一并搬了来,把生机勃勃原野上恣意生长的美丽的梦一并搬了来。她把它们搬到了我们日夜厮守着的窗前檐下、我们渴盼甘霖的心中。这是妈妈用她的汗水为我们精心编织的一个绿意盎然的梦,一个亮晶晶的梦。应该说,妈妈就是那片随风起伏的柳林吧,那个敞开了怀抱的清香又苦涩的梦吧。这个梦它至今未醒。我在那个永远的梦中,终生不再醒来。我是多么幸运,可以做一个永远被妈妈抱在怀里的孩子。一个沐浴着河风、鸟鸣、阳光与爱的孩子。一个幸福的孩子。
  
  我记得,妈妈一共编织了两个鸡窝。它们口小肚大周遭密封,只在顶部收束一个瓦盆大小的入口,整个掏空了的独头蒜模样。从开口处俯望进去,它里面的空间是广阔的。也许是妈妈的粗心,也或许是妈妈的故意,柳条相交的地方都有明显的缝隙,阳光就从那些弯曲坚硬的壁垒间开辟进去,荆棘围拢成的心房便居然不是晦暗而是明亮的了。明亮与晦暗岂非都是自己创造的,妈妈编织的却只有光明。不管怎样,鸡窝里早已铺上了一层厚厚的干麦秸,软乎乎萱腾腾的,更似有了暖暖的烟火气息。每到天光暗下来的傍晚时分,妈妈细心地估摸着时辰,准时从烧了一铁锅开水的灶膛边离开,走到外面,从房根底下捉了草鸡们的膀子,把它们挨个安顿到温暖又舒适的窝里去。看她做这事时的郑重样子,我总以为她是把这些温驯的生灵放养到自由开阔的原野中去了,放养到在风中起伏歌唱的林子中去了。
  
  妈妈所以如此在意这些家禽,是因为想到它们富含营养的蛋。在物质极度匮乏的年代里,妈妈是舍不得吃掉哪怕一枚鸡蛋的,这是我多年以后才知晓的一个秘密。在当年,她把这样奢侈的待遇全部留给了我们。还时常记起那时的冬季,那时我已经开始上学,其实是还有些不太懂事的,以为上学就是一件迫不得已的事情,是妈妈对我整日顽皮的惩罚。那时候,我是多想留在妈妈的身边一刻也不分开呢。每到早起我背了书包不情愿地扭捏着出门去的时候,妈妈总会顶了寒风忙忙地追出来,把两只热乎乎的熟鸡蛋塞到我的怀里,让它们暖暖的贴住我的心窝。顺势将我的棉袄抿了又抿。然后有些惆怅似地伫立在门边,看着我一步步走远。有时候,偶然间的一次回头,会发现刺骨的冷风与零落的雪花正打在她的脸上、身上,她却依旧那样无声地站立着。再次回头,她依然在那,那么久居然还没有回去。热乎乎的蛋壳贴着心坎时的温度仿佛至今还在,它让我的心一生温暖;妈妈倚住门框风雪中的身影又何尝不如是呢。原来,我是一直在妈妈的守望里前行的。
  
  剩余的鸡蛋妈妈用一只亲手编织的提篮收集起来。和粗糙的鸡窝相比,那算得上是一件精致优雅的艺术品了。提篮做成葵花状的圆形,以精巧的麻花绞桩打底,双篾转编做帮,边沿用窝桩法严密收束,提把隆起得自然而流畅。整只篮子形状素雅线条优美,虽每一处都被清漆细细涂过,依然不能尽掩木质本身纯净质朴的色泽。看得出,为了做它妈妈很是费了些心思力气的。而在我看来,它无形中透露出的那股恬淡朴素的气质却是深深吸引着我的原因所在。我常会无端地把它想象成妈妈的形象。难道不是吗?它不是正和我的妈妈一样,沐浴着四季的风雨,带着淳朴的自然气息,从故乡中一路走来。虽然没有温室中花儿的娇媚,没有世人所歆羡的那份华贵雍容,但她们更加贴近自己脚下的土地,更真实地拥抱着头顶的天空。她们才是坚强希望的象征,爱的象征,生命的象征。
  
  脑海里便不由时常浮现出这样一幅定格在了记忆深处的画面:当夕阳西坠的时刻,通红的晚霞已然映亮了半边天空。沉沉落日的余晖里,勤劳的妈妈俯身在鸡笼前,从里面捡出一枚枚洁白莹润的鸡子。把它们婴儿样托举在那么绚烂的日照下,清澈闪亮的眼睛里充满喜悦。慢慢地,慢慢地,她把它们小心地放进这只如花盛开的提篮,再转移到铺满谷糠的瓦缸里去。
  
  等积攒到一定数量,她便挎了盛满新鲜鸡蛋的提篮出门去了。开始,我们谁也不晓得她去做什么。终于等到晚上,忽然看见风尘仆仆的妈妈兴奋地扛了一袋大米回来,红扑扑的脸上溢满骄傲和自豪。我们这才知道,妈妈居然是学了人家跑城里做生意去着。
  
  说是做生意,其实就是延续了原始方式的以货易货:用农村人的笨鸡蛋换回城里人的大米。这在当时是很流行的风潮,基本上都是乡下女人三两成群,抱了满怀的鸡蛋在繁华城市的楼道街区招招摇摇的上门招揽主顾。可想而知,能够做得来这个的,大体上全都是精明泼辣的女子。没想到,只上过几个月扫盲班娴静少言的妈妈也会加入到她们中去。她是在为这个家尽自己最大努力的拼搏。
  
  那时的米分两种。有一种称为线米,这种米的形状相比真正意义上的大米稍细且长些,口味寡淡,是大米中的劣等品。还有一种品相饱满、色泽莹润、入口浓香的米,我其实已经忘记了它的确切名称了,但那应该是大米中的上品。外出的女人和守在家里的孩子们最盼望的就是能够换回这样的米了,她们却往往难以如愿。毕竟,那是一个特殊的年代。这种米在当时的城市中也同样是很珍贵的。出乎意料的是,妈妈却总能够把这样的大米扛回家来。每逢有人问她其中的诀窍,她总是笑而不答。只有一次,她对已经成年的我说:“你实实在在对人家,人家就会实实在在对你。城市人和乡下人其实都一样。”
  
  对她说的,我想我是理解的。我至今记得,她每逢出门前总是要将提篮里的鸡蛋检查了又检查,生恐有变质的鸡蛋掺杂在其中的谨慎样子。再就是她的自重了。据她回忆,她是从来不会随意进入人家的家门,吃别人好意递过来的食物的。她贴身放两只硬梆梆的玉米饼子,那就是她一天的吃食。在她看来,她和那些城市人是平等的,她拒绝接受任何施舍性质的邀请。她的真诚朴实与刚强不阿的处事作风赢回了高楼里那些人对她的尊重,也为饥馑故乡中的我们带来了丰盛的粮食。我们是很少没有挨过饿的孩子,不得不说这是一个奇迹。是妈妈和她的提篮为我们创造了一个温暖快乐童年。她同时也以自身的行为教会我们,要以怎样的态度走入人生
  
  如今,妈妈已经老了,妈妈的提篮已经老了。但在她们的儿女心中,她们依然是那样年轻。每逢再次拿起那只已被岁月蚀去光彩的妈妈的提篮,就仿佛又回到了那片秋风中的柳林,回到那时妈妈的怀抱。
  
  2015年5月3日
                         (散文编辑:滴墨成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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