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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一向对自己的身体很有自信。她区区一米五的身高，体重却惊人的达到120多斤。她臂短腿粗，皮肤黝黑，身板魁梧，双手孔武有力。宽厚的肩膀挑起担子来，健步如飞，身手异常敏捷。她生性平淡、乐观向上，整天乐呵呵，独特的大嗓门使她成为左邻右舍大娘们心中的活宝，有她在的地方，便充满欢身笑语。 然而，在过完六十大寿的第二天，她却病倒了。这的确出乎了我的意料。也许是多年来的积劳成疾，也许是上帝在她甲子之年跟她开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玩笑，总而言之，母亲真的病倒了。起初，是不断的发高烧，退烧了却一直在反复，整夜整夜的头麻，进而头痛欲裂。最后，神志不清，方向感模糊，不断的失忆。在经过反复的检查、身体各器官功能检测后，医生最终诊断出：母亲因体内电解质混乱从而导致了脑积水，进而使脑意识退化。这病对症下药可治，只不过周期过长而已。谢天谢地，我们全家人嘘了一口气，这些天来一直紧绷的神经终可缓一缓。 可是，麻烦随之而来。由于深度失忆，母亲连最起码的十指都数不出，更何况是回忆起认识的人。她就像个单纯无知、天真的老小孩，整天在病床上唱着山歌、玩耍；她脾气喜怒无常，捉摸不定。看见临床的小病友在吃果子，便像个丢失玩具的孩子哭闹着也要吃，看见他在玩过山车的玩具，母亲就像个打翻了牛奶的孩子哭泣求着与他一起玩。大哥因她这些不合常理且无理取闹的举动而啼笑不止，有时甚至是恼怒，只因母亲一些出格的行为。但不管母亲因神志变成啥样的无可理喻，但记忆深处的爱使她闪耀着人性的光辉、母爱的光辉。 由于连日来的奔波，再加上对母亲病情的担忧，使我整个人身心疲惫，那晚在哄着母亲入睡后。我靠在病床旁的椅子上，伴着鼾声，渐渐进入了梦乡。深夜半睡半醒，迷迷糊糊中，总感觉病房里有轻微的走动声，那声音像深秋扫落叶般轻，朦胧中眯着眼睛看，母亲那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她左手靠着墙壁，用力撑着她柔弱的躯体，左腿一迈，小碎步挪着整个身子朝着卫生间方向走过去。我怕她摔着，急忙跑过去扶她，她嘴里一直喃喃自语，念个不停。到了卫生间后，她用颤抖的双手掏出了放置口袋里的手机。正当我疑惑不解时，电话那端转出远在故乡父亲那苍老的声音。母亲对着手机的听筒（母亲平常打手机习惯性动作）轻柔的说：“孩子他爸，这几日来我老是做噩梦，梦见我过世的母亲，她一直都没有变，还是那么的慈眉善目，她老是走在我前面，而我总是哭着去追赶她。我很害怕追上她老人家，怕她心一软就带着我走。那样我就见不到我们的儿子“，母亲说着右手自禁的擦拭着眼角的泪水，“老大已成家，虽然当了父亲，但做起事来还是那么的毛手毛脚，他个性要强，争强要胜，我怕他在以后中容易吃亏。何况他是那种死要面子活受罪的人，孩子他爸，以后多多提醒老大，叫他别因为不开心而出去喝闷酒，那样对身体不好”，电话里传出父亲嗯嗯嗯的许诺声，“我最放心不下的是我们家的老二，他性格像我们俩软弱、刀子嘴豆腐心。嘴上是一套，但心里想法却是另一套。他生性木讷，不善于交际。在生活中宁可自己吃亏也不与他人起冲突，他就是因为做人太直了所以容易吃亏。受了委屈宁肯一个人选择逃避也不与他人诉说。他还没成家，但整天不务正业，一心只想着什么玩。这孩子，太随性了。孩子他爸，他一直在你身边，你多多教导他。这些天，天气转凉，你多多嘱咐他多注意保暖。他这人就是不懂得照顾自己。他今天出门去玩回来了没有？” 母亲殊不知她一直惦记的、口中一直唠叨的“老二”，原来一直守在她身旁。我心里暖暖的，眼眶噙泪，为的是母亲那满满的、浓郁的爱子之情。而此刻心头却徒增几许悲哀，哀的是母亲那被病痛摧残的躯体，心智，而我却心有余而力不足。世人常说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是：我站在你身旁，而你却不以为然。可我却说世界上最最无奈的事是：站在最至亲至爱的人身旁，却触摸不到她的脸，读不透她的心。我慢慢的发现我的幼稚，我的天真，我的“无赖”，母爱有母爱的大书，我却连第一行文字还读不懂呢。这着实让我惭愧。 现在，母亲病好了，虽然记忆时有断续，但心依然系着两个外出工作的儿子，不管千山之远，万水之隔，不管晴天日丽，狂风暴雨，电话那端尽是嘘寒问暖，声声嘱咐，句句叮咛。脚步走得有多快，有多远，也走不出母亲那记忆深处那爱子之心。 赞 (散文编辑：江南风)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