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念那一碗“过水面”
大清早,我爸就有一道指令:“今儿中午吃过水面!”。我妈一声没言语,但我肯定地知道:她听进了耳朵,并记在了心里。
那时,我爸年轻脾气大,一不顺心就乱发脾气。我哥、我弟没少招打,我妈也常被吆喝的灰头土脸,我和我妹占了“比较听话”的小便宜,总算没被下狠手教训过。
在我看来,做一顿可口的面条是件挺麻烦的事儿,够我姥姥踮着小脚忙活半天。
首先要和面,和面要用温水,水温要控制好。水太热,面就粘糊糊的;水太冷,面就硬板板的。要是拿捏不准,会影响面条爽滑、劲道的口感,我爸会不满意的,谁也不愿意看着他阴着脸吃完一顿饭。
掐着时间点,把醒好的面团使劲儿地揉,左右上下反转腾挪,等面团的软硬和手感恰好达成默契统一的时候,就可以擀面了!
用擀面杖把面团一点点擀开,为了防止粘连,一边儿擀,一边儿在上下两面洒些干面粉,不一会儿就碾压成一张又圆又薄的面皮。若是灵巧的人,擀、卷、压、推、洒的动作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可带劲儿了!
在我爸进门的档口开始切面最恰当不过了。我姥姥把面皮翻覆折叠成长长的一条,用很合手的菜刀,噌噌噌噌,三下五除二就切好了一排,用手抖搂开,多余的干面粉纷纷飞落。
此时,一锅开水早已经唱着欢腾的歌等在那儿了。麻利儿地把面条推下锅,水滚三遍,面就熟了,再麻利儿地捞出来;
旁边一大盆拔凉拔凉的井水也已耐心地等待了好久。热腾腾面条被随手扔进冷水盆儿里过一遍,再随手挑进碗里,爽滑、劲道的“过水面”就算做得了。
这一锅面可以分够4~5碗。
接着下第二锅...热腾腾的水汽散满了一屋子。
配菜可简可繁,有时是一大盆西红柿鸡蛋打的卤;有时是一大碗肉丝炸的豆瓣酱,但少不了一盘切的细细的黄瓜丝,和一碟捣碎的蒜泥。配菜丰盛一点还会有:炒鸡蛋花,辣椒炒肉丝,炒木耳,炒茄丝...那时北方清苦,只有到了夏天才能吃到这些时令蔬菜。
尤其是那盘黄瓜丝清清凉凉的香味远远地都能闻到。
面、菜都装到碗里以后,就不用围着桌子坐了。手里捧着碗,可以在院子里边逛边吃,可以蹲在栅栏边看喇叭花边吃,可以呼噜呼噜发出很响的声音吃...而这都不会被当做违反了饭桌上的规矩,我爸也不会因此用筷子敲我们的头。
吃完后,打着饱嗝,满嘴蒜味,照样和小伙伴一起勾肩搭背地玩儿,不会被嫌弃。
来杭州工作后,也爱吃“片儿川”,主要是那一小撮雪菜鲜咸可口,面条硬硬的很寡淡。
住在半山的时候,小区外面的街边,一家“兰州拉面”的小馆子开了几十年。早些年都是手工拉面,特别喜欢那个小伙子把面拉得细细的、长长的,下锅煮熟后,用一副长长的筷子一挑、一挽盛到碗里,整齐如女人的发髻。再加上几片牛肉,一大把香菜,一大勺辣椒油。很有味道的一碗面!但是,最近都改成机器拉面了,面条就软塌塌地失了魂儿。
参加过很丰盛的宴席,最后的“一品锅”面条内容也很丰盛,鸡肉、虾子、青菜混在一起,就是一锅大杂烩,不足以论。
南方的面条无论怎么优秀,都吃不出我家的那碗“过水面”的滋味,那么实诚诚地解馋、管饱。
那顿饭,我和老公每人捧着一个大碗蹲在院子里西里呼噜地吃到撑!
眼看快到冬至了,我要早早地预备好姥姥、爸爸平常爱吃的东西,买好香烛纸钱,去半山公墓祭奠。告诉有多想念他们,有多怀念我们一家人都在的那些日子,那种幸福的滋味儿——就像那碗“过水面”有劲儿道、有精神儿、有灵魂儿!
2016.11.2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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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编辑:滴墨成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