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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过几天，我小舅舅的女儿，也就是我的小表妹就要出阁成为人妇了。我因为这一年来身体接连与医院为伴，无法送她远嫁，思前想后，感慨良多——虽然我的小表妹的父亲，也就是我的小舅舅，让我不要把什么事都想得太多，可是他哪里能够理解，一个家族的老大和他做为家庭的宠儿之间的区别呢？
说是小表妹，其实我们相差20岁，已是一代人，而且她从小生活在我们家好几年，可以说，她的幼儿时期，几乎是在姑姑和姑父也就是我的妈妈爸爸的怀抱中长大的，做为大表兄的我，也时常在不上学的时候哄着她玩，直到我的小舅舅家搬迁到离我家很远的城南居住。
我和老伴去给小表妹置办陪嫁的物件时，一边走在繁华喧嚣的商业街里，一边回想起了很多旧事——从先后逝去的父母到九旬高龄无疾而终的姥姥。
我的姥爷——官方话是称为外祖父故去时，我的姥姥仅有45岁，我的姨妈当时12岁，大舅舅10岁多一点，小舅舅只有6岁——孤儿寡母的，一大家子从广西迁衍到东北落脚，而我的妈妈当时尚未大学毕业——我的父母结婚时，我妈的唯一条件是要我的爸爸帮她拉扯大弟弟妹妹，赡养姥姥天年——这一个承诺，我的爸爸几乎是一生都在努力的付诸实现，直到他临终前，听到有关姥姥的消息时，尚向我叹息，“我答应你妈的，要给你姥姥养老送终，可是我现在做不到了，儿子你无论如何，要把爸没做完的事坚持下去……”
也因为如此，当姥姥一家从东北的农村迁到我们所住的城市时，我们是做为一个大家庭生活在一起的。我爸爸妈妈发了工资要全数交给姥姥，由她负责一家人的衣食住行，我爸爸妈妈花钱，也是要按照传统的规矩，一五一十地向姥姥汇报，钱都做什么了以及为什么又要花钱……我父母当时的工资加起来有将近100块钱，这在上个世纪七十年代初对于一个四口之家来说，绝对是能够保证一家人相对富足的生活的，而均分到七口人身上，就要艰啬得多了——我姥姥和两个舅舅当时没有收入，只靠每个月政府每人4块钱的烈属和遗属补助生活，而我的姨妈为了缓解家庭的生活紧张，早早地去参军到部队里面了。
由于我出生就是在姥姥家，两个舅舅即是我的长辈，同时也是我的玩伴，虽然他们发了脾气的时候，是会动手打我的，尤其是我的大舅——时隔四十多年，我仍然理解不了他——用我姥姥的话说，曾经最疼爱我的人却又动手打我最狠的人都是他，我童年心理上的阴影，影响了我好多年——自卑、胆怯、害怕与陌生人交往，我觉得都有这个因素在内。
我大舅打我的时候，是不准向我妈说的，如果告诉了我妈，第二天他会无论如何再找一个理由，打我打得更狠。但是一个小孩子，无论如何的装作若无其事，毕竟娇嫩的皮肤还是会留下痕迹，这无论如何是不能瞒住我妈的——后来我听我妈的同事说，因为我舅舅经常的暴力打骂我，我妈常在办公室里哭——一边是她的弟弟，父亲去逝了，她身为长姐，有养育的义务；一边是她唯一的儿子……
无论是我大舅对我们兄妹的打也好，还是骂也罢，我们的这一大家仍然是维持着的，直到我大舅日益长大，有了自己的主见和对待家庭的态度。
那具体是哪一年，我是记不得了——毕竟四十多年过去了——我唯一记得的，应该是距离年关不远——因为我的姥姥用两个小罐头瓶给我和小舅舅每人做了一个灯笼——我们这里的小孩过年的时候都是玩灯笼——而且我姥姥认真地和我说，没到过年不能玩，不然玩碎了（那时候的罐头瓶质地远没有现在的好），过年就没有玩的了，家里不能为了我玩灯笼，再买罐头。于是我每天对着小灯笼，盘算着过年应该如何如何的向小伙伴们炫耀……
应该是一天的下午吧——印象中太阳的光芒，还可以照在炕上，晒得身上暖洋洋的——我大舅是放学还是有事没有上学或许是在寒假期间罢，我就不记得了，总之是从外面带着一身的寒气回到了家里，也不记得是什么原因就和姥姥吵起来了，我吓得蜷缩在炕的里面，惊慌失措，而我的姥姥就只是哭，还絮絮叨叨的说着什么——却不知如何触发了我大舅的雷霆之威，他抓起家里的小椅子——这套刷着赭黄色漆的桌椅是我姥爷生前置办的，姥姥千里迢迢从广西带到东北来的，每当家里打扫卫生的时候，我姥姥经常是爱惜地用毛巾把它们从椅子背到椅子腿一个一个的擦试，而且告诉我们，要好好地爱护这些东西，因为置办这些东西的人已经不在了——向地上没命地摔去，把椅子摔得粉碎，我姥姥心疼得大哭起来，却更激怒了我的大舅，于是一把接一把，他把家里的六把椅子全部摔成了破木渣，还拿来砍柴的斧子，用力地把已经破碎的椅子劈成更碎，包括一张同样质地的桌子……
我当时害怕极了，悄悄地溜下地，趁着我大舅狠命劈碎桌椅的空档，把姥姥给我和我小舅舅做的小灯笼拿出去，放在鸡窝里面，生怕我大舅舅狂躁愤怒之下把我们的小灯笼也给摔碎了。
后来的事，我就记不得太清楚了，只是知道从那天起，我姥姥、大舅、小舅和我们一家四口，就不再是一家人了，父母带着我们兄妹以及妈妈的一泡眼泪搬回了自己的房子里生活和居住。第二天早晨，我们的早餐是面包——之所以记得这样的清，是因为面包在当时是小孩们一种奢侈的零食，我们一家四口人都把这个做为早餐，是极为新奇的事。再后来，我听我妈妈给我说，我姥姥偷偷地送给我们家一个锅，一个盆和几付碗筷……
而随着我的渐渐长大，我发誓——等我将来有了外甥，我一定永远不动他一个手指头，我一定要做天下最好的舅舅，直到现在，我自己的小外甥也24岁了，从小到大，被我宠得无法无天……（吉林蓝宇，2016年9月3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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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编辑：滴墨成伤)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