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他是这个名字吧,因为从家族来说,我得称他为“舅舅”,他是我婶婶的弟弟,本着为长者“隐”的原则,我从来没有细打听过他的名字的写法,而现在,打听他的名字已经没有意义了。
我们初识的时候,我6岁,他大概是八九岁的样子吧——我从童年时,就是一个依赖性非常强的孩子,一直到现在,虽然年纪不小了,但仍然是依赖性极强,总象长不大的孩子——七十年代,乡下的孩子们远不如现在,七八岁就要帮助家里人做农活,从小的放猪放羊到大的帮助家里春种秋收——可能因为我是城里的孩子吧,乡下的亲人们怕我寂寞,所以委派了孩子们陪伴我,于耀清就是其中之一。
那时孩子们的玩艺非常少,无非是冬季里到河中放冰排,春季打一点麻雀,放在灶坑里烧着吃,夏季偷一点青玉米烧,到河里摸鱼,或是在秋收之后去挖老鼠洞玩——当然,打麻雀的是他们,吃的总是我。每每的,奶奶会把我的小伙伴们打来的麻雀——我们乡下称为“家雀”,用一点从山洪冲刷出来的黄泥包好,在做完饭,趁着灶坑的柴火还有余温的时候,扔进去,过一小会,就飘出的特殊的香气,虽然麻雀小,但却是我的美味——我常得到这样的照顾,那里乡下还不懂什么生态平衡,麻雀是小孩们常猎取的玩艺儿,如同现在的孩子们吃鸡蛋一样。
于是,在家乡的水库边,无际的森林里,还有柔软的草场上,就留下了我们无数足迹,而这些,都有于耀清陪伴的影子……
等到我年纪渐长的时候,再回到乡下,童年的小伙伴,都变成了“小半拉”,开始正式下地帮助家长们做工了,而我仍然是悠闲自在,唯一觉得遗憾的是,于耀清也加入了他们做工的人之中,不会再时时的陪伴我了——我的业余生活开始枯燥起来,因为没有人再完全顺从我,我想做什么都无怨无悔地陪同了,因为他们都是有工作的人了,我依赖的童年伙伴,与我渐行渐远……
但是于耀清无论如何的忙,在下工之后,都会跑到奶奶家,陪我呆一会,以解除我的无聊,因为乡下的事,我是一点也不懂的,我只知道看着小马跟在大马的后面,我跟在小马后面,等到我累的时候,叔叔伯伯们会把我抱起来,放在劳累了一天的马背上,或是把我背起,趁着夕烟走回家中,而每每的,我已趴在叔叔伯伯们的背上睡着了……
一年一年,我长大了,再回到乡下的时候,不免有些陌生,因为虽然是熟悉的人,但却多久不见,即使见了面,反而不知道说什么了,而于耀清也长大了,开始到外面做工,于是陪伴我游戏的任务,落在了他的弟弟身上……
也许是缘份吧,我与于耀清的弟弟的关系,远没有我们这样的亲密,或者是因为,我与他的弟弟年纪更接近些,而年龄相差无多的人,是不会象他这样处处让着我的,顺从我的意愿的。
等我高中的时候,再回到乡下,除了看望年迈的爷爷奶奶,就只呆在家里看书,因为我的爷爷是个老学究,不管农活多累,业余时候,总是考校我书背的如何,而爷爷所谓的书,无非是他认为是修身立命根本的四书五经,尤其是孝经,他对长孙什么事都可以含糊迁就,唯独在忠孝上,是不肯放松的。于是我在乡下,无非是看日出日落,听鸡鸣犬吠,闲下来,去摘爷爷为我们这些孙子们种的瓜……
再回到乡下的时候,我接近成人了,而我童年的小伙伴于耀清,已为人夫,陪伴我的时间几乎是没有,我们彼此之间而却乎感到陌生了……而此时,他也早从我童年的玩伴变成了我的长辈,因为他的姐姐成了我的婶婶……辈份的关系,让我们越发地疏远……
等我成年的时候再回到乡下看望爷爷奶奶,得知于耀清的夫人因病故去了,他重归于单身,不久,他续弦的夫人进门了,我们越发地觉得彼此之间的距离,因为我的书越读越多,他的工越做越多,除却礼仪上的问候,我们失去了童年时彼此相依的感情,只剩下了普通的问候。
……
我的泪水无声的滑落,一方面哀痛我失去了一个朋友,一方面伤感于生命的短暂……曾经的童年伙伴,从此阴阳两隔,再也不能相见了……我不知道说什么好,因为我到了成年,完全是一个城里的阔少爷,对乡下,除了亲情之外,再也没有任何亲和力了,对于朋友的死,我只是流泪,而说不出来其他的……
于耀清的续弦夫人带着三个孩子改嫁了——虽然我对她更是陌生,但我时时地想,她曾是我朋友的夫人,而他的三个孩子,现在或许也已经有成人的了吧……
人的生命是短暂的,而人的情感是无限的。这一个月之中,我先后失去了两个亲人,一个是我的母亲,让我想起来就伤痛无已的母亲,我想孝顺她的时候,她却变成了一堆冰冷的白骨,另一个是我逆来顺受的姑母,她受癌症折磨近十年,终于摆脱了疾病的纠缠,去了理想中的天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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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编辑:滴墨成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