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间,服务生果然端上一盘刚出锅的麦饼。只见暖黄色灯光的映照下,淡灰色的麦饼被切成匀称的小扇面状,大伙迫不急待地举筷分食,他们发出的啧啧赞叹声催促我尝尝这薄片的麦饼。我一嚼破麦饼那油煎变得有些脆硬的外壳,一种似曾相识的,久远的香味充溢于齿颊间。我偿出这麦饼除了渗有面粉外,主要成分是三角麦! 我童年的记忆里,五月的梯田总是用它们的灰白的三角麦花包围我们村庄,那麦花的浓香也跟着了弥漫整个村落。接下来的六月是农忙时期,说“六月龙口夺食”,就是反映村人趁着有利于麦收的天气赶紧收麦。但在那时,我们童年人的心目中,最关注的就是吃新麦煎饼。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其实心急也同样吃不了新麦煎饼。我们得忍着先让母亲噔噔地在谷桶边上甩打着麦杆,收集麦粒,然后把麦粒暴晒几天,接下来母亲才正式进入制作三角麦饼的程式。首先,是磨麦,制麦粉。母亲左手娴熟地添加麦粒,右手来回绕圈摇动石磨上的曲柄,厚重的磨盘下就碾出参有麦壳的麦粉。其次,是筛麦壳麦渣。母亲使用先疏后细的筛子,筛下一层层灰白的细软的麦粉来。再次,是调制麦浆。母亲取出家里的大瓷碗,先倒入麦粉然后撒上食盐,后注上适量的凉水,用筷子搅和麦粉调出浆状,再缀上大蒜和狗肉香叶子,再次调匀。最后,是煎麦饼。母亲在菜锅里轻盈地涂抹一层食油,用猛火加热,当一股焦味上串时,母亲知道这是倒浆入锅的火侯了。随着“唰”一声脆响,麦浆很均匀地铺展在锅里,不一会儿,母亲用经验判断可以翻煎麦饼了,这一环节最有技术含量,灶台前的母亲两手套上抹布抓好两只菜锅耳部,以马步站立,奋力向上抛翻麦饼,那麦饼就不偏不倚地贴在锅里。这样等待几分钟后,令人垂涎的饼香笼罩屋舍了,而我们几个小辈的早已经持碗站立灶边,等待母亲配发的麦饼。我们边嘘唏着吹气边咬啃麦饼,这吃相永远定格在童年记忆里。 咀嚼这麦饼,不禁使我感慨了,这麦饼已经与母亲所制的麦饼大不相同:它不纯粹,至少参杂了不少的面粉;它虽经过油锅的煎制,但造得太薄,咬碎了脆皮后就缺少母亲所作麦饼具有的厚重感,质地感;它由酒店的专业厨师制作,厨师的技艺固然高超,但受束于利益,有可能被看作是一种如我同桌所说的名食,历经各种秘制,所以其诞生过程是缺乏现场观众的。而母亲煎制麦饼时,她仅怀有一颗为子女解馋或充饥的母爱之心,她不介意我们在灶台边用希望的眼光迎接麦饼出锅,甚至不屑于我们成为影响她操作的障碍,母亲从不失手抛落麦饼,我们的希望总能得到满足。我猜想,正是她的母爱之心成就了母亲抛空翻饼的绝高技法。 三角麦,这种又叫荞麦的蓼科裁培植物果实,它是一种粮食。它易生长但抗伏倒能力极差,而且产量很低,现在老家几乎见不到三角麦了。我感谢老同桌特地点上麦饼这种点心。 赞 (散文编辑:江南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