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诺 从我记事起,我家老宅的后院便有一口井。井口上是一块圆圆厚厚的石块,中间凿出了一个井口,上面立着两根粗粗的桩子,桩子之间横着了一个辘轳,一根粗粗的绳子半缠绕着辘轳,半垂着探到井里。 我只记得大人们把木桶系在绳子上,摇着辘轳,把桶送下去,一会儿就会摇上来满满的一桶水,但是我摇不动,偶尔摇一圈,有时会被转圈的辘轳把,打着头,便再也不敢造次,况且,老奶奶说里面有一个厉鬼,专门会咬小孩子的。所以,我一直对这口井存着畏惧。 有时候,我也会抵挡不了诱惑,或者出于男孩子的好奇心,偷偷地跑到井沿上,趴到井台上,往下看,但是井台子太高,我只能瞧见里面黑咕隆咚的,一片漆黑。便会大喊几声,听到里面传回一个嗡嗡的像小孩子的回音时,便以为里面真的有厉鬼,赶紧跑掉,过一会儿看看没有反应时,便会再次跑到井台前,往里瞧瞧看看,还会故意地往里面投进去一块大砖头,当听到里面噗通的一声时,吓得赶紧跑掉,尤其是看到那井绳也晃动时,更是以为厉鬼要抓着绳子上来抓小孩子了,便跑得更快了,不小心被绊倒时,就会以为厉鬼真的抓住自己的脚腕子,便会没命地大喊,叫着老奶奶,老奶奶往往会踮着小脚,急匆匆地跑出来,一边把我扶起来,一边埋怨,还说一些更吓人的话:看吧,说你不听,这回厉鬼真的上来了吧,再不听,就会拽着你的脚不撒开。从此我便真的以为里面有鬼,晚上还常常做噩梦,在梦中真的梦到厉鬼张牙咧嘴来抓自己,闭着眼睛大呼小叫,乱蹬乱踢,最终还是由母亲安慰我,直到醒了才知道是梦,揉着泪乎乎的眼睛,抽抽搭搭,直到再次睡着。 每逢大人去打水的时候,我便远远地站着瞧着,瑟缩着,恐怕厉鬼会出来抓小孩子。等大人们把水提上来时,我就赶紧跑,心里想着,反正后面有大人保护着,厉鬼不敢上来逮小孩的,但是我也常常纳闷为什么大人不怕厉鬼呢? 有时候我会领着一帮四五岁的好朋友,来捉鬼。像村里请的道士,尼姑和大仙一样,我把老奶奶打苍蝇蚊子用的佛尘拿来,用洋灰袋子纸粘成帽圈扣到头上,用锅底灰画上三道横,学着道长的样子,嘴里念念有词,一只手扬着佛尘,另一只手蜷曲着放在嘴前,然后大喊一声,“着!”,佛尘往前一甩,手指头一指井台,小伙伴们立时就会一起动手,往井里投砖头,扔瓦片,听着井里面噗通噗通的声音,我们格外过瘾,一个更比一个欢,我们都以为把井里的厉鬼砸得头破血流,它就再也不敢出来了,最后我们还会把辘轳上的井绳合伙拽上来,断了厉鬼上来的路。 然后我们就会满有成就感地向老奶奶去邀功,你一句我一句,添油加醋,吹得神乎其神,但是往往被老奶奶先是骂一顿,最后还是能分得一把花生或者红枣一类的好东西吃,作为奖赏,老奶奶已经掉没牙了,一说话就漏风,嘴里像没长牙的小孩子一样,撅动着下巴,我们常常拿着奖赏,卧着腰,学着老奶奶骂人的样子,惹得老奶奶举着拄杖撵我们,骂我们小兔羔子没良心,我们嘻嘻哈哈地,大呼小拥,你推我搡地往外跑。 接着我就会领着这一帮好朋友转到院子外面的湾沿上去弄黄泥巴,最后一人抱着一大块黄泥,偎在石头门坎上,或者井台旁,摔泥巴玩,你也摔,我也摔,捏成小碗,吐上唾液,把底层搓成薄薄的一层皮,然后举过头顶,反扣着,往地上猛地一下子摔下去,喊着“老虎,开炮”,随着乓的一声响,底层来了个透心嘣,炸开一个大口子,所有小孩子都得进贡上交泥巴堵窟窿,这样,你喊我叫,个个弄得像泥犊子,最后扔得到处都是泥巴团,窗台上摆满了各种各样奇形怪状的小泥巴人,石头台子上粘了一层黄胶泥,谁不小心踩了一脚泥,谁就骂上一句“这些兔崽子”。 对泥巴失去兴趣的我们便陆陆续续地分开了,然后又抢着玩“撅尾巴”。在大门口安装好了门闸板,抬过门芯柱子(两扇门之间的顶柱子),往门闸板上一横,一边坐上一个或者两个孩子,然后一踩地,猛一抬身,也起也落,玩起了跷跷板,同时喊着“我撅你跷,你过来,我挠挠。”然后都后仰着身子,越跷越高,越跷越快,吱呦嘎吆,最后一边短一边长,短的一边实在翘不起来了,只能认输。 孩子们一开始还有耐心地轮流着,最后乱了顺序,闹了别扭,不欢而散,你不理睬我,我不理睬你,各回各家。但是,过不了几个时辰,有围到了一块儿,好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相约着到蓖麻棵子里去,骑着粗粗的麻子棵,玩着开火车的游戏,或者砍下一段蓖麻杆,做成盒子枪,吓唬从街头路过的邻村的小孩子,当然免不了被告了状,被大人骂一顿,甚至捞不着吃饭也是常有的事。 微信公众号 : 过往似水 曼舞轻歌 作者阿诺 赞 (散文编辑:江南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