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座永远见不着雪花的城市,大大小小的工厂一家挨着一家。可这些工厂,只招女孩。男孩子没有文凭没有技术,想要找份工作,简直比登天还难!我头顶烈日,汗流浃背地奔在城市的角角落落,磨破了脚板,脱了一层皮,工作还是没着落。万般无奈下,囊中羞涩的我只好进了家100来人的小厂。 进厂那天,打扮得花枝招展的人事小姐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说“:靓仔,进我们电子厂前途一片光明。靓妹又多,找女朋友随挑随选。”我嘴笨,只顾点头。人事小姐小姐摇摆着婀娜的身段,领我去宿舍楼顶打扫卫生。楼顶搭着铁皮棚,拉着几根筷子粗的铁丝晾衣服。地面扔满臭袜子、破短裤、烂工衣,散发出浓烈的刺鼻异味,恶心得让人呕吐。角落还堆满了锈迹斑斑的废铜烂铁,老鼠屎散落一地,简直是个垃圾场。我的工作,就是搬抬那堆废铜烂铁去去一楼报废仓库。 一连三天,都安排我去楼顶搬抬废铜烂铁。特别是那些铁桌子,每张重好几十斤,扛在肩上,铁锈就落在脸上,痒的痒,眼睛差点睁不开。楼道又窄又小,下梯子时桌腿时不时碰到楼梯扶手,咚咚直着,耳朵都差点被震聋了。我只得把头低着差点贴着胸脯,咬紧牙关,一步一喘,跌跌撞撞地下楼。落满铁锈的脸上,淌满汗水,像虫子在爬着。几个来回,我那稚嫩的肩膀磨得红红肿肿的,火辣辣地痛;双腿酸酸涨涨的,像灌了铅,挪不开步子;嗓子好比被火烤着,快要冒烟。我蹲在楼梯口喘气,不巧被一个梳着偏分头的干部看到,他双脚跳高,扯开公鸭嗓子就破口大骂,骂累了才气急败坏地下楼去。 第四天进车间,矮矮胖胖的主管大人,长满一脸青春痘痘,正在恶声恶气地骂助理,助理搓揉着红红肿肿的双眼,委屈得哭了起来。主管眯着老鼠眼瞟了我几眼,凶巴巴地对助理说带去车间干重活。狭窄拥挤的车间,闹哄哄的,又忙又乱。飞快的流水线两边,坐满了十六七岁的女孩,穿着天蓝色的工服。一张张纯真的脸上,写满了疲怠与无奈,流水线卷走了她们的青春、梦想…… 上厕所请人顶岗,就5分钟的时间,拿到离岗证只得一路小跑。牛马般劳累了一早上,饥肠辘辘的姐妹们还得板着身子排队,主管马着脸训话,不咸不淡地扯上大半天,姐妹们一个个早在心里骂娘了。排队打卡、打饭,就吃白菜萝卜,喝紫菜汤。中午就半小时休息,根本没半分钟歇息。饭后,抹抹嘴,打着哈欠又进车间开始干活。晚上加班到一两点,一个个累得叫苦连天,拖着散架的身子,回到宿舍倒在铁床上就进入梦乡…… 第五天下班时,身旁的女孩悄声说赶紧走人,这厂黑得很,辞工比上天还难,就逼你自动离职,白白丢掉2个月的工资。我顿时觉得自己还有身边的姐妹们好可怜,像任人宰割的羔羊,无力挣扎。 第六天,我弓着腰像牛马般拉着一叉车物料去成品仓。进电梯时,不小心被叉车轮子碰到脚后跟,掉了好大一块皮,鲜血汨汨地流……我一直在想,干满一个月就走人。 第七天,我刚进车间,主管唾沫横飞地骂我是饭桶,连叉车也不会用。他伸出右手,做了个杀头的动作,把工卡狠狠地扔在地上,上面用红笔写着几个醒目的大字:试用期不合格。那几个大字,像一把锋利的匕首,刺得人遍体鳞伤。 人事小姐嘟着小巧的嘴巴,玩弄着手中的笔,淡淡地说赶紧收拾行李出厂,试用期未满七天,不给一分一厘的工钱!一向温顺的我像发疯的狮子,挥舞着拳头大吼大叫。主管打电话叫来2个身强力壮的保安,一人架着我的一只胳膊,把我拖出厂去。姐妹们在摇头,在叹气,在抹眼泪…… 我使出吃奶的力气,狠狠地踢了厂大门几脚,擦干脸上的斑斑泪痕,头也不回地往劳动局赶去…… 赞 (散文编辑:滴墨成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