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它,只是为了纪念我尚且是女童时居住过的大山旮旯的小小村庄,因为它即将消失;以及那里尚且坚强生存着的形单影只的村民(日落西山的孤寡老农和孤寂无伴的幼小孩童)。在2013年的秋季与2014年的秋季两度归去,物非人非,感慨万千。虽然身在繁华都市,然而关于老家的所有息讯敏感关注,缕缕如丝牵绊心头。
恍惚间,祖母已经七十有八了。祖父逝去十四年里大半时间她寡居或者由寄养在她身边的一两个孙子孙女陪伴度过。三年前她最小的儿子也从那所养育出几代人的老房子里迁出以后,她开始过着完全独居的生活,一年中唯有节假时日她的子女、孙辈会去探望。 她在今年七月农作的一天早晨,从高处跌倒又摔到低处,摔裂胸骨,休养两个余月,才开始决定不再独居。我在九月打电话给她才知道摔伤的事。电话里她似孩子一样诉说摔倒经过,我才猛然意识到老人心里的孤独无助,需要安慰,更需要像孩子一样被子女重视和保护。“你知道吗,我摔倒的时候已感觉自己要出大事了。从上摔到下,差点没缓过气来,好半天有点知觉了才确信从死亡边缘捡回了一条命。”她在地上躺了很久,想叫人来帮忙扶起来已经不可能了,因为周围没有一个人,村寨屋舍里寥寥几人也都各自忙活去了。果真是幸运的。她最终凭靠自己坚强的意志慢慢爬起来了。还走回高处的菜地把摘下的一篮子茄子背回家里。才打电话告诉她的小女儿。 那日我在电话里立刻决定回去看望她,两日后踏上回家的路。回去在县城的家呆了几日,祖母心里惦念因摔伤而突然离开的老家,执意要回去,顺便去把一些什物处理归置妥帖,才安心跟随子女过生活。于是,我又陪她回去山野村林的老家。一年一度地故地重游,算是一次次心灵之旅,内心感悟、自省、明净。 之所以把我的祖母摔伤之事清楚叙述,不是因为她的摔伤是个意外,而是中度的意外虽给与她一些生理上的痛苦却保留了她风烛残年的命,能让子孙尽孝床前,她是幸运的,她的所有亲人更是感觉幸运的。然而,在我去回老家之后的一个星期里邻家老农居然不幸摔亡了,十几天过后又一老农摔亡了(这位是母亲的伯母)。前一位是早晨扛农具出门到地里,晚上就没有回来了,到天已经黑断了的时候,她那有病卧床的丈夫才托人去找。找到的人说:“死在回家的路边了,不知是摔死还是突发疾病而死,不知是中午回家吃饭死在路边了还是晚上回家死在路边的,具体死亡时间不知。”她那有病的丈夫说:“总之中午没有回家吃饭。”可惜她七十岁还没到。后一位母亲的伯母大概是白天在一处高地的菜园里劳作,摘下一条冬瓜和半篮子辣椒茄子准备回家的时候一不小心从垄边沿摔下跌入深深的低处,过了一个夜晚之后才被来唤她的弟弟找寻到,身体冰冷已经死亡很长时间,但具体死亡时间不知。一个月之内摔亡了两位长者,震撼了我。然而更震撼我的是,两位逝者的具体死亡时间都不被人知。也许,摔倒的时候只要有人在身边及时去处理解救还有生还的可能。假使以前,家家户户都有几口人出入门庭,也许逝者们还可以多活一些时间。可惜原本有几百人的村庄现在只有二三十人,而且孤寡居多。 空巢老人与留守孩童是最近几年里去到许多村庄看到的最多最显眼的社会问题。即是生命,无论老少应该被重视。孩子是家的未来,祖国的未来,成长的心理问题不容忽视。老人是家的源头,“养儿防老”,应好好赡养并及时给予关爱。“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希望呼吁的声音能入众耳,就像赵宝刚导的那部《老有所依》一样,还应继续呼吁直到引起社会各界人士的关注。关注,从我们身边最亲的人开始。 ———婺子 2014、12、15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