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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3年年初，我调到湖北随州武警某中队任指导员。为了中队创收，目标单位主动将库区两个水库交给中队养鱼。当年春天，我们花了1000多元买来鱼苗放养于这两个水库中。这两个水库处于桐柏山深处，每年山上的腐叶冲到水库里，本身就是最好的鱼饲料，平时基本不用管它们。夏天的时候，这些鱼苗可以长到一乍多长，秋天再撒一些饲料，年底就能打捞到相当数量的成鱼了。
事不凑巧，当年7月暴雨连绵，两天时间，两个水库就快漫堤了。一天中午，哨兵报告，大水库已经漫水，大量鱼苗从溢洪道流出，如果不采取措施，这库鱼将会损失大半。
我这个贫苦农民出身的人，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这多的鱼苗被水冲走，当即召集十来个水性好的战士，集体讨论解决方案。有一种最可行的办法，就是在溢洪道上拦一个鱼网。但20多米宽的溢洪道，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这大的鱼网。副中队长家是养鱼出身，他提议，派人下水将泄洪桩给拔掉一两个，以便多余的水从水库底部流走，保住鱼苗。因为鱼对水压的感应是相当灵敏的，不用担心鱼会从这个地方流失。我当时也没有考虑其他后果，就赞同他这一方案。
为了安全起见，我们特意准备了四五根背包绳，连接起来捆绑在下水的战士腰上，实在不行，就强拉起来。第一个自告奋勇下水的叫李云华，他是来自98抗洪一线湖北嘉鱼县簰洲湾的上等兵。在拴好安全绳后，李云华一个猛子扎进水里。大家的目光看着他惭惭消失在水下，手上的绳子也跟着放。过了两分钟左右，李云华从水里“腾”地一下浮起来，铁青着脸说，桩子太紧，拔不动。看到这个情景，我也不想再冒这个风险，准备搬师回营。
此时，二班长王佩磊主动请缨。王是山东青岛人，一级士官，瘦削精干，军事过硬，还是入党积极分子。他说，李云华长江边长大的，咋能跟大海边长大的比呢，还是让他下去试试吧。既然他有这个把握，也有安全绳作保障，我就答应了他的请求，毕竟这多人在雨地里站了半个小时了，没个成效，回去也不好向全中队的官兵交待。
换衣、捆绳、下水。王佩磊跟李云华不一样，他行事高调，选择从水库边的山崖上用跳水的方式进入水库。2分钟过去了，下面没有任何动静，我就让战士们一起拉绳子。我们拉着拉着，感觉绳子越来越轻，拉到最后，只剩下绳头在水面上飘着。大家你看我，我看你，最后把目光集中在我的脸上。此时我的大脑也是一片空白，一时不知道如何处置。时间象凝固了一样，没有人一个人说话，只有沙沙地雨声。
见此情景，李云华等三名战士强烈要求继续下水救人，被我立即阻止。我认为，水下情况不明，王佩磊的水性是最好的，如果他有什么情况，其他人根本救不了，要死也只能死一个。我们能做的就是等待，再等待。又过了一分多钟，离我们5米远的地方，突然出现一个漩涡，一个黑点从下面慢慢浮起来，一点点变大，王佩磊抱着一个木桩上来了！战士们一阵欢呼雀跃！
事情过去很多年，那个空绳头的影子一直浮现在我的眼前。我想，如果当初那名战士没有了，我该负多大的责任啊！这个损失不仅仅是自己职位的问题，而是一个鲜活的生命为了一库鱼值不值的问题。如果战士的父母知道他们的儿子为了救2000元的鱼而牺牲，他们会怎么想？我们拿什么向战士父母交待啊？
那几年，军队各级都鼓励连队创收和发展农副业生产，其实农副业生产收益真正用于改善官兵伙食的并不多，绝大多数都用于干部吃喝招待和迎来送往等应酬了。军队存在的真正价值就是打仗，打胜仗，为打胜仗而训练。如果方向偏离了，这样的军队不出问题才是怪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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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编辑：滴墨成伤)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