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今早,自忖是周末假日,小外孙用不着上学,所以躺在床上,不欲起身。
“唔……生日?”我一看日历,果然是那日子。
“什么?生日也有冒牌货?这更好玩。”他边说,边朝我凑来。
“|没错,你听我慢慢说来……”
(二)
1951年初春,我姐姐领着我去到城关镇东北一个叫考棚小学的地方报名上学。
该校毗邻法慧寺废墟。原是旧时读书人科举的考场。
一道圆拱形的大门内面,是一个篮球场,球场北面有一道对开的大门。那门硕大无朋,仰着头去看,似乎都看不到顶。那威严、神秘劲,一下就把我镇住了。我站在门前,死命不肯入内。姐姐好说歹说,我都不听。最后,情急中,她把我一把抱起,强闯了这道“难关”。门后,又是两排东西相向的教室,一间接一间地,朝北延伸。两屋之间,形成了一条窄长的操场。操场的尽头又是一堆废墟,据说那也是鬼子的罪孽。
时值课间休息,男女学生都在操场里嬉戏活动:或“摋头”,或“跳绳”。气氛异常活跃。这让我紧绷着的心,稍微松驰了一些。
她问了几个简单的问题后,就翻开一本注册登记表,问我的出生年月日,并强调要填公历日期。这一下,可把我和我姐都难倒了。
解放伊始,新政府实行改革,废除旧历。明令所有的法律文件,注册登记一律得使用公历。命令是发布了,可又没有配套的资料,如:《万年历》跟上,这无形中给刚从旧体制走过来的人打了个死结。
姐姐别无良策,只好如法炮制,俯首把我的报名表填满了。
不久,政府规范小学教育。将学籍按所在街区划分。我就被转学到位于漾水沟旁的弋阳溪小学。亦由于未达到新制度规定的入学年龄,我也就被降格至该校的学前“预备班”就读。
(三)
1955年仲秋的一天,街区的干部领着几个带大盖帽,穿白公安制服的警察跨入了我家大门。这群蜂拥而入的不速之客,把我吓得不轻。
母亲慌忙放下手中的针线活,一把把我搂入怀里,说:“宝宝别怕,咱们家没人做过坏事,叔叔不会抓我们的。”
“小朋友,别怕!我们不抓乖孩子,是来登记户口的。”来人也连忙柔声解释。
原来,新近国务院通过了《国务院关于建立经常户口登记制度的指示》,对于出生、死亡、迁出、迁入四种户籍做了严格的规定。从此,开始了我国严格的户籍管理制度。
新政府的各级官员办事向来雷厉风行,他们闻风而动,立马登门入室,逐家进行造册登记。
同样的问题,照样难倒了我妈。起先,她对全家的生日对答如流。可一问起公历日子,她就语塞了,窘迫得满脸通红。幸好,此时我姐也放学回家了。见状,她立马建议采用那位小学老师的办法,一律以阴历日期代之。街干部和户籍民警也连连点头称是。
据说,其后,我的邻里街坊也都采用了这个方法,给自己的生日“造了假”。直到后来台历、挂历成了家家户户不可或缺的日常用品。这舶来的公历才真正在老百姓中间安了家。发展到后来,60后,70后的新生代,只记得公历生日,完全不知道自己的阴历日子了!…..
(四)
故事讲完了,可身边的小外孙还迟迟不肯离去。我不明白,对那段离奇的历史片段,他是否完全听懂了。心想:是时候给自己业已扫地的威信加分了,赶紧出击说:“宝宝,你说说:像爷爷这样的生日还算不算冒牌货呢?”抚摸着小外孙的脑袋,我狡黠地作如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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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编辑:滴墨成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