窑场旧事——

　　

　　（6）下货

　　

　　得益于太湖的黄金水道，丁山的陶瓷制品基本上一直是通过船运走向世界。窑货装船就成窑户走货的关键。

　　

　　在窑场上窑工的口中，习惯把装船、装车叫“下货”，短途从窑场上把陶器运到仓库或者陶批站叫“驳运”。小时候看装船下货，是坐在河埠头几个捣蛋鬼看热闹，手里还会时不时拿块小石子扔向河中。看着搬运工，把大缸从岸上，通过跳板滚到船上。个个瞪大眼，看着大人在跳板上一颤一颤，大缸在另外一侧与走人跳板平行的跳板上，很听话地滚动，到了船帮上，再有一人帮忙，两人一使劲，抓住缸沿口，一提气，下到船底；船底同样有两人接手，一只缸算到位，一气而成，精彩绝伦。在我的记忆里，做搬运工的师傅基本都是青壮年，而且个个身强力壮，虎背龙腰。

　　

　　下货的次序是先下大件的，再下小件的，为了节省船仓空间，总是把小件放在大件陶器之中，并用稻草塞在缸与缸的缝隙之中，防止运输途中碰撞损坏。小件下船就得靠工人肩挑了。一种是装在“竹蒲篮”里，大多是砂锅等；还有一种，扁担两头悬根绳，绳的一头结根杉木做的两头尖的“木栓”，用“木栓”扣住小缸的内沿口，用手把住，就可以直接把缸挑上船。小时候很是佩服这些工人的聪明和技术。

　　

　　后来所有窑户都公私合营成立了工厂，并在丁山下滩成立了省供销社宜兴陶瓷批发站，统一对外销售陶器，各家单位就得把自己生产的产品从厂里运到下滩陶批站。由于当时各家单位和陶批站路程有远有近，驳运送货有走陆路有走水路，应远而生了窑场上两样独特的运输工具：平板推车与平底大驳船。

　　

　　平板推车有两种：一种是在厂子里短途搬运陶坯用的，库房送到窑上，或者生产车间送到干燥烘房，这种车平板四周没有档帮，坯件上下车方便，长二米五到三米，宽一米五六样子，车把手一抬，一边平板着地，工人就可以把陶坯滚上车，以现在的语言叫无缝对接；用来运成品的平板车比前种平板车，在车身上长与宽都有增加，而且在平板两侧外会加装约四十公分高的档帮，以便在长距离驳运中，车上的产品不会滚落。特别是运一些小件、捆扎的散件，就更能够突出这档帮的作用了。一个单位，一次驳运总得有五六辆，甚至更多的平板车，装满了产品，或拉或推，一路经过，浩浩荡荡，刹是威风。

　　

　　平底大驳船就更威风了，当时在我们这些孩子的眼里，它的威风不亚于现在的航空母舰。中间最宽处得超过三米，长约十余米，当时在丁山内河绝对是一巨无霸，特别是装满三至四层大缸，船的两边各有一师傅撑篙，船尾三四个人在摇橹，远远过来仿佛一座小山在移动，伴随着“咿昂、咿昂”的摇橹声及工人的吆喝声，从水面经过，船尾拖拽起波波水浪，仿佛在向人们展示它的力量。偶有陶工与岸上、河埠熟悉的人们打招呼，总会引来看热闹的孩童一阵阵无名的欢呼声，好象特别的兴奋。

　　

　　小时候最喜欢去白宕里看鲍家窑（公私合营后叫大新厂）下货。大清早，老远就能够听见白宕街面上传来的“哐啷、哐啷”的滚缸声，而且常常是会排两条“缸龙”，关键是这家出窑的缸特别大，在滚动过程中更有气势。在我印象中，那时丁山最大的缸、酒坛。当时的医疗条件简陋，生活条件更是艰苦，很少有人没病去做体检，“连”了。退下休息没几天，只是说那不舒服，到医院检查，一查什么什么癌症晚期，不久人就没了，让人唏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