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快的卡瓦萨

王尚桐

去西部边陲伊犁旅游，观赏一场民间艺人表演的卡瓦萨。感受浓郁的西域民族风情，那是不错的选择。

乘“马的”，看表演，有异域风情。当地人称马的为“六根棍”马车，沿用俄式叫法。我们乘的是改良后的“六根棍”马车，车上铺有大红的绒毯，马车四周挂有红色的绸帐幔，挡风，遮阳，好观光。一匹号称天马的昭苏马拉着马车，马铃叮当，蹄声嗒嗒，缓缓奔驰在喀赞其老街上，街两旁小溪潺潺，苹果树上挂满红彤彤的苹果。一派迷人的塞外江南美景。不一会儿，马车来到了表演广场。

卡瓦萨，维吾尔语是“大茶壶”的意思，艺人头顶卡瓦萨，边跳边表演，它既是舞蹈，又是杂技，很受南来北往的游客喜欢。看表演不收门票，这是老规矩。有点像旧时老北京天桥看杂耍，套用一句江湖俗语：“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

表演艺人是位精神矍铄的老人，精瘦干练，身姿挺拔。双眼炯炯有神，人们都叫他卡力大叔。卡力大叔穿一身宝石蓝色的长袷袢，上面绣有精美的巴旦木纹饰，紧身的绣花白衬衣，一条红绸带紧系腰间。双足蹬一双缀有精美配饰的轻便皮靴，头顶的花帽上，稳稳立着一只卡瓦萨。形态像一只俄式茶炉，更像一只粉彩梅瓶。

高亢嘹亮的唢呐吹响了，卡力大叔环顾四周，轻舒一口长气，手臂用力一摆，十二木卡姆的乐曲缓缓响起，欢快，奔放，激越，热情，和着节拍，迈着健硕的舞步，老人耸肩抬头，扭跨摆手，动作热情夸张，表情带有维吾尔人的热烈，奔放，幽默和诙谐。舞者前后左右扭动脖颈，动作夸张搞笑，卡瓦萨仿佛长在头顶，一点不摇。看老人双目深邃，眼中闪着幽默诙谐的光，这是木卡姆经典的神态。踏着铿锵的舞步，老人轻摆双臂，慢慢旋转，他那蓝色的袷袢也神奇地飞旋起来，下摆的皱褶，被他欢快的舞步调动起来，随着跳动的舞步，在眼前像翻滚的波浪，起伏汹涌，像滚滚向前的伊犁河，带着生命的期冀，奔腾不息。木卡姆舞曲慢慢变快，老人双臂在空中翻飞摆动，游人纷纷跑上前，往老人手中塞钞票，在欢快地舞动中，手中一张张钞票不翼而飞。更神奇的是，老人在跳动中，将一只只瓷碗，依次准准地抛在了头顶上的卡瓦萨中。在雷鸣般的掌声中，六只瓷碗稳稳地落在了老人的头顶，卡瓦萨自然切换成了杂技“顶碗”。大家顿时明白：这位舞者是跳卡瓦萨舞的高手。

木卡姆舞曲进入高潮，蓝袷袢急剧地飞旋着，密集的舞步越来越快，足蹬皮靴的脚掌有力的敲击着，腾起一股尘烟，像战士擂起了咚咚作响的战鼓，像炽热的岩浆冲破地壳，散发出无穷无尽的光热。舞者淋漓酣畅地舞着，肆意挥洒博大的情怀，好像将他不平坦的一生华丽地展开，他放浪形骸地舞着，瘦弱的身躯在原地快速地旋转着，一圈又一圈，头顶的卡瓦萨纹丝不动……看着他那出神入化的表演，游人屏声静气地欣赏着，深深的被舞者身体中绽放出的坚强和不屈所打动，他就像天山上的雪松，傲风霜雨雪，斗苦寒阴霾。游人也读懂了舞者用生命同大自然，同历史，同游人们进行互动交流。那飞舞的袷袢，那有力的舞步，在舞曲的引领下，再次把游人们的思绪牵引着，直到海角天涯。

达甫鼓重重敲了一下，十二木卡姆戛然而止，老人停下了舞步，蓝袷袢也自动收拢，纹丝不动。老人轻轻取下头上的卡瓦萨，见证奇迹的时刻来到了，老人从卡瓦萨中抽出了一张张钞票，卡瓦萨成了变魔术的“道具”。在秋阳的映照下，老人挥舞着手中的钞票，满脸都是幸福和满足。

在和游人留影拍照时，老人告诉我们，卡瓦萨是从父亲那儿学来的，父亲又从一名白俄那里学来的。人们喜欢，我就要表演，一场跳下来，可以净挣三百多元，可贴补有残疾的女儿。他轻叹一口气，只是卡瓦萨无人继承，这是他最担忧的。

达甫鼓又敲响了，一声“浩希”（再见），老人又要准备下一场的演出了，欢快的卡瓦萨又要开始了。正如卡力大叔所讲：人老了，就要生病了，舞台是他治病的医院，卡瓦萨就是治病的良药。但愿卡瓦萨永远跳下去，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