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以为你是谁

文//杨远煌

       我们三口之小家庭，自从儿子去县市城区读高中到至今十年的时间，家里长时间只有我们两个大人转来转去、转出转进，也只有两双筷子吃饭咽菜。儿子即使短期回到家里，对我们的饮食生活不感兴趣，不是吃的少就是到外面买的吃，或者到街道市场上买来喜欢吃的熟菜，儿子对米饭也有他的要求，爱吃东北大米饭。不过，儿子不是太固执，有时候听我们劝说后将就将就，不再提额外的要求，随了我们的口味。

每年从季春开始，我们一直忙到仲秋。从仲秋开始，到第二年的仲春，是我们生意不忙的季节，生活比较有规律。过早、中餐、晚餐。妻子安排生活有特色。自家菜园生产的蔬菜，专门的厨房、大铁锅、大灶、硬柴火【树枝、树棍】煮的米饭香喷喷的，令人胃口大开。不过，有不少人不认同我们的饭菜。说我们舍不得花钱烧液化气，舍不得钱到市场上买蔬菜。有人还借题发挥，别有用心的当众指责我们小气或者吝啬。要想持续过自己的这种小日子，就别顾忌那么多了。

       日子不管过得怎样来得还是不容易的。正如群众总结人民币，不经花【购买力不咋地】，挣来却极不容易。我们对生活始终要怀感恩之心。当人生经历了太多的事以后，我的思想也随着变化了，已反感那些大道理，该感恩谁呢？首先感恩天地容纳了我。感恩我的父母亲给了一个能吃苦、辛勤耐劳的身体和习惯。即使被强势者排挤出了事业编制和单位，在自生自灭的前提下，靠自己的双手能够生存。感恩我的妻子，成家以来，这么多年有一个不离不弃的伴侣。感恩我的孩子，让我的生命得以延续。当然还感恩来我们家实诚的买小鸡小鸭小娥，实诚的买鸡鸭鹅猪鱼饲料的人，他们心甘情愿、顺当的给点钱我们赚，是我们的衣食父母。感恩网络里的文学师友。还感恩谁呢？大概没有了，等我想到了再说。

       午饭的时间到了，妻子从厨房里端来一盘盘热气腾腾的菜放到客厅的大桌面上，肉炒莴苣梗子，清炒莴苣叶子，肉炒大蒜的乌龟尾巴。自家腌制的酱萝卜、臭豆腐。一样莴苣炒出两样的菜，色香味形俱佳，大铁锅烧出来的锅巴饭，鼻闻目睹了这样的饭菜口水直流，食欲不大才怪呢。妻子虽然不是厨师却胜似厨师。刚端起碗扒了几口饭，儿子从省城打来电话。儿子为了考学和工作的事已经与我别扭了几年。这次刚吃饭，儿子打电话数落我，说六年前，他读高中三年级在学校外居住，发现他的寝室隔壁住着一个社会青年形迹不对，要求我替他搬宿舍我没有同意，后来那个社会青年诈骗了他的七十多元钱。这件事他说了好多遍了，我很恼火，批评了儿子几句就放下了手机继续吃饭。不料，放在桌面的手机又响起来。是一个陌生的号码。我停下吃饭，右手在手机面板上画了一下，电话接通了，拿起手机接听。

       “喂，杨医生【兽医】，你的小鸡喂养得好哇。”

        这个人的声音在手机里没有听过，加之我的心随着接听了儿子的电话还没有静下来，分辨能力大打折扣，“杨医生”的称呼和“你的小鸡喂养的好哇”的内容也容易让我产生误解，我以为是哪一位想买小鸡的客户打来的。谁知，对方话锋一转，“你知道我是谁吗？”我内心里很反感这样卖关子，只是口头不好表示出来。我试探的问道：“你是？”对方很不耐烦的答道：“我是CH的Q师傅。”我嫌恶透了，但口头只是说：“哦，Q师傅，这不是熟人吗，明说就得了，这样绕圈子不礼貌吧。”对方刚听完我的这句话立即关了手机。我心里很不服气，嘴里嘟啷着。妻子紧接着问道：“是谁打电话来的？”我没好气的答道：“是CH镇的Q师傅。”妻子生怕得罪了Q师傅，急迫的问：“不知道他打电话是什么事？他没有说有什么事吗？”我说：“他没有说有什么事。”妻子武断的说：“一定有什么事，不然他不会打电话来的。”我怎么也听不出Q师傅有什么生意上的事找我。不过，我怕妻子怪我，说：“你不相信就用座机打过去吧。”

       这个Q师傅是何许人也？是与我们所在的乡镇相邻的乡镇的一位农民，六十来岁，个子不高大，生得面黄肌瘦，驼背细腰，痰咳气喘，象极了一具僵尸。倘若法律容许，我一拳可以从他的前胸打得穿过整个身体直到他的后背去。Q师傅住在CH镇的郊区，以种地为生，每年春夏之交，他也寄养小鸡出售。

        我的妻子用座机打过去，Q师傅说是买小鸡注射用的疫苗，还说我答复得不好算了，不买小鸡的疫苗了。妻子怪我没有答复好Q师傅，得罪了Q师傅，像是天降塌下来似的。我心里本来就很窝火，妻子无疑是火上浇油。我说：“我怎么样才算答复好了Q师傅呢？”我无法表达愤懑，右手在桌面上轻轻捶了一下说道：“我杨远煌说话这么没有分寸吗？”妻子大声嚷道：“你怎么答复好别人了？你以为你是谁呀？”我的脑袋都炸了，真没有想到，我杨远煌为了生存还得看那位Q师傅的眼色行事。我气不打一处来，提起桌面上的特大白色瓷砖往地面一掀，随着“轰隆”一声，犹如地震发生了，桌面的特大白色瓷砖，菜碗，饭碗，我的三星手机，两个塑料盒里的豆腐，折叠式的老花镜一股脑儿砸到地面，地面狼藉一片，破碗，筷子，菜，豆腐等混乱不堪。妻子见到这个样子，将手中的饭碗砸到地面发出“咣当”的一声。附近的人们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隔壁我的堂姨表妹赶紧过来把我拉到屋外面，问我发生了什么事，劝我道：“这般年纪的人了怎能发这么大的脾气啊。”曾经租用我家门店房，因行为不轨与我们合作不协调，被我们撵走，转移到我们对门租门店做生意的熊某喝倒彩道：“哇噻，对门的两个人的仗打得好热闹。”

       Q师傅与我们的生意实在没有什么，他每年在我们家买几包小鸡饲料，我们只能赚几十元钱。然而，他每年卖一批小鸡我们，他赚我们的钱比我们赚他的钱要多。他每年卖寄养小鸡的季节，很多时间在我们镇走村串乡卖小鸡，也曾在我们的街道卖小鸡。妻子担心Q师傅来我们集镇街道卖小鸡影响我们的生意，前两年每年在小鸡出售前的时候都上Q师傅家的门说好话，请求Q不要到我们集镇街道卖小鸡。

       妻子难道说错了吗？我是谁呀？早在兽医站工作的时候，兽医站曾经的站长。后来的书记陈某说：“你杨远煌水平高可以到别的地方去工作吗，我们这样的单位不要象你杨远煌这样高水平的人。”畜牧兽医专业方面，无论文凭、知识与技能，镇兽医站确实无人能比，是矮子中的长子，即使是整个县市畜牧系统，在全国畜牧兽医杂志发表专业文章达到我的数量和质量的只有一个人。县市党报曾三次报道我的事迹，荆州【地市】科技报曾报道我的事迹，自古以来全市畜牧兽医系统绝无仅有。并且，全畜牧兽医系统绝大多数人是国家职工，我是为数不多的国家干部之一，还不是被当权者下了岗吗？被踢出了兽医站吗？还不是自生自灭吗？还不是沦落得卖寄养小鸡为生，象乞丐似的？

        那个半死不活、不死不活、不知死活的Q师傅能小看吗？他虽然不懂畜牧兽医技术，或者说他的那点养鸡能力在我面前不过小菜一碟，可是，在他的口头上他的小鸡是养得最好的，并且是天不怕、地不怕。他可牛逼呢，上至国家领导、下至象我这样的乞丐，他都可以搞定，都可以让你死无葬身之地。他可以把小鸡运到我们街道来杀价，杀得我血流成河，片甲不留，让我在卖寄养小鸡这个行业做不成，他不是靠卖小鸡为生，他敢那样做。小人难养，小人得罪不起。他是小人吗？当然不是，他是良民，他无犯罪记录，他对社会贡献大着呢，天就是他顶着，你不敢做的事，他敢做。你不想做的事情，他想做。他正大光明的卖小鸡呀，自由竞争吗？他不可一世啊，他是时代真正的英雄，他百分之百的比你理直气壮。

       我除了那点原始的生存技能还有什么？不就是会低级的写写画画吗？不就是会胡乱涂鸦吗？比贾平凹怎样？贾平凹当今文坛有几人？著作等身，近几年高产，中国作家协会副主席，《废都》获过法国的某个奖项。贾平凹在《废都》里有这样的两句话：“说你行，你就行，不行也行。说你不行，你就不行，行也不行。”我和贾平凹，一个壤，一个霄，他都有这样的话，我是谁呢？我以为是谁呀？文学被边缘化了，更何况我之于文学不过是皮毛，其实还是个门外汉，还真的以为我谁呀？！

        “愤怒出诗人”，而我不是，我是愤怒出败笔，愤怒出灾难。妻子数落我，骂我，不理我，与我堵上了。大桌面上的那块特大白色瓷砖花了一百多元，妻子买来后是我们两个人台上去了，正如妻子所说：“那么沉重的特大瓷砖，两个人抬都吃力，好象是鬼使起来了，一下了就掀起来了。”我的三星手机花了六百元钱才修好。折叠式的老化镜报了废，还有那么多的菜，碗碟，还有墙面上的吊扇开关，被掀起的瓷砖刮坏。一元一元的赚钱，这一下子损失上千元。我们这个街道上这么多年来，有几人象我这样发脾气。什么骨气，什么血性，在现实这个熔炉里全都可以融化消解。你就老老实实，低着头做人吧，因为你不去阿谀奉承、溜须拍马、行贿受贿、阿谀我诈、勾心斗角、出尔反尔来赢得利益，就不要以为你是谁了。每一个时代都有每一个时代的英雄，你不合时宜，不是这个时代的英雄，是狗熊，你还骨气呢，还血性呢，还掀桌子了，正如我的妻子所说：“你有什么资格掀桌子啊。”历史的尘埃埋没了多少流血又流泪的英雄，埋没了多少人的青春热血与才干，我只不过是个狗熊。你的骨气和血性让它的见鬼去吧，夹着尾巴做人吧，不求血性于盛世，苟全性命于人间。

2017年10月25日星期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