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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旮旯的月亮

时间:2009-12-11 10:44散文来源:本站原创 散文作者: 娄山关点击:
        

【导读】:月月就是在屋子里闷得慌了的一个人,所以,她现在正在花叶的店铺里闲坐着。花叶的缝纫店里月月是常来的,这是她一块儿长大的姐妹,她难得的一个说话的伴儿。


  清河镇的六月太阳明晃晃的刺人眼,这些天已经是很久没下雨了,公路上的汽车无精打采般地颠簸过去,便扬起一片飞尘,使得公路两旁的白杨树叶子也蒙上了厚厚的一层土,瞧着病恹恹的。当然,你若是不愿意闷在屋子里而硬要到镇上去的话,在路上捡到半只缺胳膊少腿的鸡鸭来打牙祭,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清河镇地处黔渝边界的山旮旯,沿公路两旁,稀稀疏疏的房子一路排过去,却有好几里路长。
  两相交界。两镇的交界地,也是两省的交界地。所以,这里就有了一些繁华,还有一些混乱。要是你乘车路过,便可常见镇上的小混混站在界中间,冲了派出所的人嚷嚷,过来呀,过来抓我呀。见惯了,镇上的人都是笑,哄笑中派出所的人发出狠话来却又狼狈地退回去了。
  越了界,是不能抓人的,得有手续。这样的一个地方,需要强势,所以,打架就是常见的事情。
  月月就是在屋子里闷得慌了的一个人,所以,她现在正在花叶的店铺里闲坐着。花叶的缝纫店里月月是常来的,这是她一块儿长大的姐妹,她难得的一个说话的伴儿。
  月月和花叶的性情,算得上是很对立的,却奇怪的竟能走得很近,花叶是一天到晚要和男孩子混在一起的人,月月虽然和花叶也没多少话可说,在男孩子面前却总是安静的,安静到镇上的一些小青年称呼她为冷美人。
  这样干燥而闷热的日子,是特别让人心烦的,所以,月月拿把纸扇在手上慢腾腾的折折叠叠,间或着往身上扑扇几下,她看着花叶在衣车上无聊的车着碎布条,却也懒得多说话。
  这鬼天气,烦死了,也不知几时才能下场雨,花叶边说边扔了剪刀。热得镇上都没几个人,生意也不好,花叶继续报怨着对月月说道,月月就笑,花叶总是东扯西拉的,月月懒得理她,自盯着对面投影厅前面的站牌看。
  站牌上,单用油漆写着几个潦草的大字——清河镇,猪血红的颜色,在尘土的覆盖下透不出一点精气神来。这样的一个小镇,原本就让人打不起精神的。
  不远处,胖子和镇上的几个小青年晃晃悠悠的朝花叶的店铺荡过来,月月的脸上,立马就现出了冷冷的神色。
  月月不喜见到胖子。胖子是镇上治安主任的儿子,没个正经事儿做,五官倒是端正,也还高高大大,平常里总见他把头发梳得光溜溜的,穿一些花哨的衬衫,脖子上套条火红火红的领带。这样的装扮,镇上是少有的,所以胖子就总能自我感觉良好,良好到对镇上的每一个姑娘都能搭讪着说话,一双眼瞪了人家发出亮光。
  就是胖子这眼中的亮光让月月每每觉得不舒服,连带着对胖子滔滔的口才也一并讨厌着,可是胖子喜欢月月,他今年曾托了媒人到月月家去说亲,这事儿镇上的人都知道,当然,这并没有妨碍胖子同时喜欢着镇上其他的姑娘,包括花叶。
  月月起身折了回去,月月的脾气,花叶是知道的,所以也不叫住她,倒是嘻嘻哈哈的又和胖子他们闹腾开了。
  很多时候,清河镇就是一个不肯安静入睡的男孩,好像只有在夜里,它的热闹才是它真正存在的理由。这时候,它就像一个候着树上的枣儿成熟的孩子,刚一看见枣儿显现出来一点颜色,就噼呖啪啦的在树身上打响了。镇上的投影厅响起来了,摇着蒲扇的叔伯婶娘们摆开了龙门阵,赤膊着上身的青年围聚在公路旁的台球桌边上,要不就三五成群的在路上荡来荡去的嘻哈笑闹,镇上也夹杂着笛子的声音或者戏曲儿,等到夜半,呼儿唤女声又响成了一片,和着公路上青年们来来回回跑马似的自行车车轱辘声音,然后,就是路边的台球桌上台球相撞的声音在夜里占了主角。要是你在半夜里听到打架的叫喊,不用起床看的,一定是打台球赢了或者输了钱的主在追着打人,这样一闹腾,天也就麻麻亮了。
  常常的晚上,花叶会过来陪月月在她家的楼顶坐着,若她不来,月月就只能一个人看天上的星星。她是不习惯镇上的喧哗的。月月家楼顶的阴凉处,被她种了好几大盆的桅子树,开着白白的花儿,大朵大朵的,晚上相当精神
  象我这样傻傻的女孩子,天下应该有很多吧,没事干,少说话,不乱跑,总是低着头走路,无聊的种一些花草,象我一样晚上就数星星,月月对花叶说着,盯了天上的星星看。
  你呀,花叶就笑,手捋住月月的长发,脸朝着月月看,你呀,就是没事干,所以闷坏了,花叶说道,早些嫁了罢,我给你留意着好不?我那里男孩子可多着呢,花叶取笑说。
  嗬,月月就撇了撇嘴,哼出一声。
  哟,瞧不上!花叶口中啧啧的,脸上还显出夸张的神色。
  又有人打架了,两个人朝镇上望去。喧哗的脚步声,强作的声势,在夜里显得可笑。
  哼!三个五个一成群,就总是横冲直撞的,真以为自己是天王老子了,月月不屑的语气。要是哪天落到他们手里,还是一样被人打得半死。这是一个没有英雄时代,月月接着冒出来一句。
  哎唷!还真有你的呢,就我们这么一个小镇,难不成还出英雄么,你也不想想,花叶一惊一乍的。
  两个人再也无话,都低了头。
  一大早,月月到门前的清河河沿边洗衣服。
  河水是从金佛山流下来的,光溜溜的河床上,有着青苔绿的颜色,高出地面大概有一尺多的样子,要打水时拿着铁钩的扁担勾着水桶,手一晃,让桶口朝下,听得咕咚一声赶紧往上一提,就拉上来了清清亮亮的河水。月月喜欢这里的早晨,有着安静和古老的气息,有时候,她会趴在河边往河里看,看着看着就叹息起来,仿佛她的眼里就看见了若干个女子在河边的岁月,穿过时光而来,一个个也是寂寞的样子。
  不远处对面的房子前,亮子在做煤球,亮子光着脚,正不慌不忙的拌着煤灰和黄泥,鼻脸上有些一块一块的黑。月月看见,微微的笑了,她也不出声对亮子说一句,因为她总是不大习惯和人打招呼的。
  一天的功夫,亮子大约能做一千多煤球,一个清河镇,便够三五天使用的了,所以他总是要逮着晴天才开工,隔三差五的,倒也不曾误过镇上人家烧茶煮饭的时日。亮子平时是不大说话的,每见他吼两声的时候,必是他的父母亲又在吵架了。
  镇里的人家一提起亮子的父母,必定是这样说的——那是两个宝,天天要吵架,又半天不见对方就满镇来找的活宝,这多是带了不屑的语气的。
  亮子的父亲,镇上的人都叫他做半个人,意思是指什么都会做,又什么都做不精通的那种。镇上人家一旦有个事情,总见了他在帮忙的,还不用请他自然就过来了,只要有酒给他喝就行。时常在晚上,就听见了亮子妈一口一声醉鬼地骂,说些你这么勤快咋不见把自家收拾好的话,这个时候,亮子便在屋外面的公路上转来转去,显出一种莫奈何的困窘。
  月月亦常常看见亮子光着脚,一脸黑得像包公一样在花叶的店里呆呆的坐着。花叶眉眼含春地看他,亮子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一支一支的点着遵烟。亮子是很少打架的,但亮子却也不可亲,有时候他会从蛇皮袋里面掏几条蛇出来在镇上卖给收蛇人,吓得月月远远的走开。
  其实亮子在镇上是有着好人缘的,常眯着眼的亮子,是镇上公认的老好人,很少和人红脸,月月的爸就喜欢见到他,他来到月月家开的小卖部买烟,还会拆开了给月月爸递上一支,若还有旁人,就一支支地派。
  那天,月月第一次见到亮子打架,也就是那一次,让月月发现了亮子的力量。那天傍晚,镇上已经开始热闹了,花叶陪她在楼顶上坐着,两个人正不咸不淡的说话,就看见大约有三十多个青年提了刀棒呼喊着从公路一头过来。青年们提着刀,毕竟是壮了些胆气的,一个个飞了似的往镇上的投影厅涌去,引起镇上的骚动。
  都是些邻村的青年,常常看见他们嘻嘻哈哈的从镇上走过,月月的心里便有了些感慨。这些人!月月用了鄙夷的语气说,拉帮结党,仗着人多,就是一副天下老子第一的样子,平时的日子就爱涎着脸在女孩子身边献殷勤,这样子的混法,哪个女孩子嫁过去都是受罪。
  要真有本事,匹马单枪的打一架嘛,头破血流了都算是个男子汉,仗着自己人多就到处惹事,哪天还不是要被人家打个半死!花叶对月月说道。
  今天,这么多人,这么多刀,少见!花叶说道,要出大事了,花叶很兴奋。
  投影厅里,青年们拉了一个人出来。
  胖子,胖子,有人声嘶力竭的叫。
  想必是胖子被他们逮住了,花叶说道,活该!今天来了这么多的人,胖子不死都要脱一层皮罗。
  镇子上,小孩的哭声,还有女人的哭声,喧哗成了一片。
  青年们风一样又卷了回来,他们去得快,退得也快,镇上的人围在公路上浪涌般的包围和闪避,想着若要是被乱拳打了,要想找个正主儿都是很难的,可是这般的热闹又如何肯错过。
  胖子被青年们夹在中间,拳头擂在他身上的声音,他的嚎叫声,让镇上的夜晚沸腾。远远的,有人在说,要打死人了。
  乱拳打死牛,这样下去,胖子是没救了,花叶说道。月月虽然不喜欢胖子,不过她的心抽紧了,这般的声势,月月还是第一次在镇上看见。
  亮子就是这时候闯出来的。他应该是在投影厅旁边的店里,执了一根扁担,他高举着追了出来,嘴里喊道,要真有本事,咱一个一个的来,仗着人多就欺负到我们镇上了啊。
  亮子挥舞着扁担,大步流星的赶。大马金刀!月月就仿佛听见了马蹄踏地的声音,得得得的响在公路上,月月的心开始嘭嘭的跳,她的脸红了,还有,她开始担心,她用手按住胸口。
  花叶的眼里放了光,兴奋的说道,这才是真正的男人,花叶用肩顶着月月的身子接着说,镇上真出英雄了!一边说,一脸的坏笑,看着月月。
  月月恍惚,也用肩蹭着花叶的肩。
  亮子赶到,舞着扁担,舞出一片浪,青年们的菜刀也舞动着,却不敢近他的身,倒是被他硬生生的从青年们中间把胖子抢了出来。软的怕硬的,硬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打架斗狠向来如此。
  想必胖子已经是不能动弹了,亮子一只手把胖子夹在他的腋下,另一只手泼风般的继续舞动,他一步一步的退,青年们舞着刀嚷嚷,紧逼着,却不敢有大的动作,亮子的不要命让他们胆战心惊。
  光影,菜刀的光影在夜色里舞动,在夜空中映出一片片的光,却阻止不住这次杀伐。亮子就是一堵墙,挡住了这场杀伐,青年中,有人捂着耳根,血殷殷的流下。
  人群潮水般的后退。
  当亮子退回到投影厅门口的时候,看热闹的人们潮水般的散了开来。
  亮子站在投影厅门边上,放下了胖子,胖子死狗一样的瘫在地上,一只手紧紧的抓着亮子的裤管。亮子向青年们吼出一声,你们想打死人啊!要人,你们今天就从老子身上踩过去,他边说边把扁担杵在地上,杵出重重的声响。
  灯火通明,整个小镇上如同白昼,也闹翻了天。亮子的父母也拿了菜刀锄头,赶过来站在了儿子旁边,亮子的爸爸半个人将手中的锄头横对着人群,像端着机关枪的样子,一边声嘶力竭的叫嚷着,别看我们家亮子不说话,别看我们家亮子不说话……
  半个人,一辈子也没这般的威风过,所以,他兴奋得很。
  楼顶上。花叶说道,月月,你的英雄出来了,要不要我来给你搭线?
  月月说不出话,花叶笑得更邪了,你不要,我可要了哦,要不?咱两姐妹来抢吧,先说好,谁抢到也不能坏了姐妹的交情。花叶眉眼间的嘻笑浓了,月月就暗地流下泪来,却擦了,不让花叶看见。
  亮子哥可真义气呢,花叶自言自语。
  亮子一夜成名,也在月月心里扎下了根。往后的日子,月月更是常上楼顶去了,楼顶上看见亮子,每每就莫名的呆坐着。
  亮子还是赤着脚,挑黄土,磕煤块,和煤,却少见他做煤球了。自那以后,有些镇上的小青年抢着去他家亮子哥亮子哥的叫唤,一个个的煤球就被他们抢着做了去。亮子的家热闹了,成了小青年们的聚结地,还成了酒场和牌场。
  常见了青年们提着酒菜到亮子家,因为人多,就在亮子家的厨房里,哄嚷着做出一顿顿饭菜,他们卸下亮子家的两块大门板,铺在支起的凳子上做一个大的台面,海吃海喝之后,一场牌又在门板上开始了。
  亮子是少说话的,由了青年们去闹,倒是多半时间都是听见亮子爸和青年们的斗酒吹牛,半个人现在说话的声音大起来了,有时候在傍晚,还能听到他向那些小青年们叫唤,明天早点来啊。
  那天,胖子的爸,镇上的治安主任,专门在镇上摆了酒席来答谢亮子,胖子亮子哥亮子哥的叫唤,脸上全是巴结的表情,但也不是那晚狼狈的模样了,他一口口的酒灌得自己浑身通红,赤膊着上身,梗直着脖子直嚷道,有亮子哥看着我呢,我谁也不怕!
  胖子爸就阴沉了脸色,气恼的剜了一眼他的宝贝儿子,掉转头再嘻笑着向亮子举着杯说道,这小子,有你亮子一半我都不用操心了,亮子呀,以后镇上你可要多看着点呀。
  亮子眯着眼发烟,自个儿也点上,嘴里说着哪里哪里的话,呵呵的笑。胖子爸又接着说道,可不是,现在我们这清河镇上有哪个不知道你亮子的名气呢,你可是给镇上的青年们立了一个好榜样呢,有胆量,够情义呀,你看看你家里现在天天热闹的样子,边说边拍着亮子的肩,我这个治安主任老罗,带不动他们了罗,以后可要看你亮子的啊。
  半个人就插了话,我们家亮子呀,别的没有,就是有一把力气,哈哈,喝酒喝酒。
  一些个人搅着的梦,常常使得月月不能安眠。
  梦里,亮子骑着马,站在山上,崖边,月月在山脚,远远的看,却动弹不得。就这样惊醒。
  深夜里,满天的星星正热闹着,月亮是圆的,银盘儿似的高高挂起,月月上到楼顶,白色的衬衣晃眼。
  楼顶上单衣的月月,看见花叶店里的灯闪亮着,看见亮子从花叶的店里猫了出来,然后,灯灭了。亮子走得小心,东张西望的样子,月月定在楼顶,泪水就流了下来。
  月月的白衬衣在楼顶显得无助,亮子看见,他停顿了身子,然后朝月月挥手,显出一种做作的桀傲,月月就再也忍不住了,她冲下二楼,把楼顶的门摔出响声。
  二楼月月的房间是熄了灯的,她站在窗前,定定的看着公路上的亮子,流着泪。
  亮子站在原地,他见不到月月,却也不动,他坐在地上,一支一支的抽烟,他就望着月月的窗子,好像知道月月一定在看他似的,所以他等。
  星星点点的烟火,一闪一灭,一闪一灭。时间仿佛变得漫长,月月的眼泪停了流,流了停。一双眼还是盯住那个人影,眼见着亮子往口袋里乱掏,再狠狠的揉了手中的烟盒,扔去。鬼使神差般,月月竟然真下了楼。月月站在亮子面前,蹲下。月月看着亮子,一秒,两秒……再起身回去,亮子竟然也不伸手来拉。
  第二天的亮子,谁来也不搭理,闷着头做煤球。
  在楼顶,月月仿佛能听见汗粒子从亮子身上摔下来的声音,偶尔,楼顶上的月月就见了亮子朝楼上的望,不多停留的,一扫而过。
  一天,两天,亮子家门前的煤球多起来了,亮子家也突然又安静了起来。
  一堆堆的煤球,是一种语言,月月认为。这样的观望,对月月来说是一种幸福,亮子想必是懂我的,月月想。
  那些小青年来了,亮子照例发烟,却不让他们插手了。
  这样的观望一直持续到那一天月月的爸爸请亮子为他家的后院捉蛇才停止,那是一条很大的蛇,在月月家的后院,让月月胆颤心惊。
  亮子拿把凳子在月月家后院里一直坐了三天,守着。三天里他也不说什么话,连月月家的饭也不吃。月月爸爸说,亮子怪着呢,这孩子。月月知道亮子,她也不说,自拿了把凳子陪了坐着,两个人都是安安静静的,没什么话可说,只知道心里有着。常常,一个交会的眼神,两人嘴角的笑便溢了出来。
  后来,那蛇到底是被亮子从洞里硬挖出来的,亮子空手抓不住它,他先前抓了一回蛇尾,那蛇的力道倒甩了亮子滚出两丈远,吓得月月的眼泪都流了出来。亮子便忍不住了,他说我就不信你这么恶,说着说着,一个下午他就把那蛇从洞里硬挖了出来。
  我做蛇汤给你喝,很补的,对你的身子好。这是几天来亮子对月月说的最长的话,亮子涨红着脸。月月回答道,我不喝,我怕,亮子便也不再说了。
  月月最后还是去了亮子家吃饭,是被亮子妈叫了去的。
  吃的是普通的鱼肉。亮子妈说,蛇卖了点钱呢,去吃点吧,在你家后院捉的也算你家有一份呢,半拉半扯着月月过去,其实,月月心里面是想着要过去的,只是女孩子家的脸面终归薄了点,所以终究要拉拉扯扯的才将就着。
  亮子爸喝得脸通红,难得的安静,他一口一口地咬了他碗里的瘦肉吃下,放了肥肉到亮子妈碗里。
  亮子望一眼他爸,这让他觉得难堪,又忍不住拿试探的眼光看向月月。
  这样的情形让月月觉着温罄,这里让她有一种在家的感觉,平和踏实的感觉,月月便变得自然了,脸对着亮子柔柔地笑,亮子于是舒了口气,也就露出笑来,他眯着眼睛笑着,话也多了,亮子说,我妈爱吃肥肉,于是一屋的哄笑声。
  以后的日子里,亮子家月月就去得多了,去一回,呆一阵就走,亮子家的笑声又多了起来。
  算命的瞎子来的时候,月月正在洗衣服。那瞎子对月月妈说,你家的女儿娇着呢,需得找个强势的人照顾着,这样以后她一定过着好日子罗,他乍乍乎乎的伸手向月月母亲讨要喜钱,且一副不依不饶的样子。
  强势?月月忽然就暗地里笑出声来,月月的脑子里闪过亮子,很自然的。这样的人,也能想出来这种点子?月月猜想,一定是亮子妈鼓捣出来的。
  月月突然就想起了花叶,月月也想起了花叶在她家楼顶说着与她争抢亮子的话,还有那天晚上花叶店里一闪一灭的灯,亮子嘴边一闪一灭的烟火。
  月月想和花叶说说亮子,花叶是她一直说话的伴儿,她心底的事不向花叶说向谁说呢?于是一整天,月月的心乱得历害了,七上八下的。
  在夜里,月月踏在花叶店铺的门口,好让自己可以更快的转身,月月可没脸和花叶在镇上闹。
  门里边,花叶的脸上现出突兀的愣神,一闪而逝,然后花叶就笑,死月月,两个月没来了呢,丢了魂呗。月月便还是不知所措的窘住了,想好的话语一句也说不上来。花叶给月月拿杯子倒水,这在以前是断不会的,让花叶感觉到客气的姿态,月月的心就更加不安了,所以,她接住杯子的手有了一丝颤抖,让花叶瞧见了。
  月月神色木木的被花叶拉到了里间,在这里,花叶的肩头一耸,才哭出声音来,我又不和你争,花叶捶着月月,我大把的男人排着队呢,我抢了先,也没抢到,早知道是争不到了,你倒好,也不来了,你还当我是好姐妹不?花叶恨恨的语气。月月咬着牙,也哭,花叶,这是她心里面当姐妹一般看待的人呢。
  开门。
  夜已静了,四五十米处,烟头忽明忽灭。花叶朝月月呶嘴,笑着关门,月月却看到凄凉,忽然她就觉到了花叶心里另外的一种成长
  成长?月月心惊,雀跃,月月便快步朝那烟火走去。
  亮子蹲在地上,别着脸不看月月,月月于是伸手拉了他起身,说:没事的。
  亮子闷着头说,你是镇上第一冷美人呢,见谁都不理,哪想到……
  冷美人?月月笑,脸靠了过去。
  亮子说:我爹我妈常闹笑话。
  月月说:我爱看他们吃饭。
  亮子说:我就只会做煤球,没出息。
  月月说:吃自己的,价大着呢!?
  亮子说:我就只有一身蛮力,我以后多出去抓蛇来卖。
  月月说:我做饭不好吃的。
  忽然间羞红了脸。
  ……
  挺好的一个天,槐树儿正吐着细碎的花儿,风不大,也还是密密的落了一地。
  亮子家里,靠厨房的边上树荫正浓,半个人正在这里修整一些坐坏了的椅子,乡派出所的所长过来了,半个人于是喊开了:亮子妈,快去买条好烟来。
  月月自然是随着亮子妈过来的。
  亮子闷着头陪坐着,也不出声,看月月熟门熟路的倒茶给所长,月月沏的是从家里带过来的生姜芝麻茶,加了些豆子,这是镇上最高的礼遇了。
  所长的笑明朗,但凡他不带队抓人的时候,他总是这样子笑着的,想必他也知道平时得罪的人多吧,这明朗的笑就有着向人洗脱职责所在的嫌疑。他今天没有穿着整齐的制服,却还是戴一顶大盖帽。
  亮子一支支的发烟,也一支支的抽,亮子爸半个人坐在他们中间,对所长是陪笑的语气,连说,亮子平时就不大说话的,所长莫见怪。
  月月隐隐的不安。
  所长笑着,拿支烟使劲的在拇指头上跺,说,亮子呀,我今天过来可不是来难为你的,只是来和你打个招呼而已,你可是咱们清河镇的大名人了啊,以后地方上真要出了点什么事情,我也只是随便问问,交个差罢了,不会什么事都来麻烦你的。
  这是地方规矩,一旦哪里出了事情,管片的总要找几个地方上有名的角色来问,所长把棋走在了前面,抢先过来和亮子把招呼打上了。我们呢,只是给上面做个样子,所长说道,你亮子呀,你在这一片可都是出了名的,有胆气有人缘。
  亮子不惹祸。月月心里有些不平了,但是这让她又如何说得出口呢。
  亮子呀,可不要有什么想法哟,所长眯了眼,给自己点上烟,镇上的那些青年喜欢来你家里嘛,你听到的消息总要多一点,以后你呀,能说的就说,不说的,我还能强逼你不成。
  我呀,没办法,来做这恶人罗,你呢,就当帮我忙好了,能帮的,我领情,不能帮的,必是顾了朋友交情的,我还能不知道你们的义气,也绝不会怪你的。“卡”的一声,所长帮亮子点上了烟火。
  所长又说道,以后呀,我就不能常来你这里了,我头上的这顶帽子对你的影响终究是不好的,可不能让镇上的年青人拿这个话头说你,以后呢,镇子上真有什么事情,就由你和镇里的治安主任来协调,希望你能配合一下他,这就是我今天来的目的,亮子你看呢!
  话说到这份上,亮子不能不开口了。
  亮子终于说了,我知道的。
  所长就欣慰的连连点头,靠了椅子背,去和亮子爸相对着微笑
  所长起身,拍拍身上的烟灰,向了亮子说道,亮子呀,镇上的事情你要多看着点呢,我走了啊。
  亮子连连摆着头,说道,我可没这本事呀。
  哈哈,我说你有你就肯定有,要不我能上你这来,所长挥了挥手。
  月月拉着亮子的手说,我们给花叶家送煤球去吧,拉着亮子也起了身。花叶店里,有着几张生面孔,想必是邻近村子里哪户人家的亲戚吧,花叶正眉飞色舞的聊得起劲,她总是见面熟。月月心想,花叶真是没心没肝的了,好像就没了亮子这个人似的,这样一想,月月心里又安慰了一些。
  一对眼盯着月月贼溜溜的看,不转地儿。
  亮子也不出声,横担了煤球穿过屋去。
  哟,要看着点嘛,阴阳怪气的声调,几个人冷冷的架势。
  亮子哥,放这里呢,花叶说话了。
  噤声。亮子的名头早在外面传开了呢,亮子的不要命,十里八乡传着,这亮子!侠义着呢,传的人都说,带着尊敬。
  几个人便叫了声亮子哥,朝亮子拱了手,灰溜溜的走了。亮子的名头响,月月自然是知道的,可是,花叶故意抬出亮子的名头来镇住这几个人,也让月月第一次觉察到了花叶的心计。
  那日夜里,月月正和亮子说着话,花叶找过来说,那几个人在夜里被人打了,打得头破血流的,他们放了话出来说要让镇子里不得安宁呢。
  我知道不是你,亮子哥,你不会和他们一般见识的,花叶说道,不过亮子哥你还是要小心一点,毕竟白天里你们碰上了的呢,我担心他们会在心里面怀疑是你找人动手的,人家在暗处嘛。
  一定是镇子里的青年们为了你打他们呢,亮子断定。
  花叶的神色便暗了下来,月月悄悄的拉扯着亮子的衣衫,示意他不要再说。
  没过几天,镇上真的开始骚乱了,先是几户人家的窗户玻璃在半夜里被石头打坏,再是一家一家的狗被毒死,然后有人家开始丢东西了。
  每天早上,总能看见有人跳着脚骂街了。
  我去一趟金山,亮子对月月说。
  我陪你去?月月说。
  不了,很快就回来了,亮子说道,我就去两天。
  两天。亮子回来的时候,两支手腕上是乌青的於痕。亮子说是向所长要了手铐铐出来的,没事,我好着呢,伤不了骨头的。亮子安慰月月,所长是好人呢,管我烟,还陪我聊了两天,他也没睡多少。
  亮子继续说道,镇子上出了事情,派出所终归是要管的,最后总要找几个人出来做个样子,别难为了所长他们,还不如我自己去呢,反正事情已经闹开了的,别人若要是抖出那几个人来,那样子误会就更大了。亮子自有他的道理。
  月月趴在亮子身上大哭了起来,月月说,你何苦呢,你又没做过什么。月月的眼泪,止不住,她轻轻的拿着亮子的两只手贴在脸上,疼不?月月问。亮子想必是疼的,手有些微的抖,却也不抽开,只用安慰的语气说道,这事早了早好,我不想去找人家,没意思,镇子上可不能大乱,乱了对大家都不好嘛,亮子笑着,我们可都是在镇子上住着的嘛。
  亮子被派出所抓去铐了两天的消息传了开来。
  当然,亮子封住了他爸他妈的口。镇子上的人于是胡乱的议论,来亮子家的人又多起来了,这都是些整天没事干的年青人。亮子难得的与他们闲坐,胡侃。戴手铐,对镇上的青年来说,是一种荣耀和肯定,自己得到了派出所的注意,上了一回铐子,于他们来说是自己名气的另一种体现,以后就有了在人前更多炫耀的资本。我派出所都去过,还能怕了你?这样的对话,镇上每天都会有的。
  当然,他们谈得多的,不是亮子的被铐,亮子不需要派出所这样的一铐,他的名气早出来了,他们过来,一是看望,二是探听。青年们既然是在镇子上混,有哪个没有些长短在外面传着呢?他们心里清楚,这些个事情,派出所的人必定是知道的,但派出所的人也一般不会去管,但是,这些事不能形成文字,记在派出所的档案里。而这样的文字,往往就是一些被抓了的小青年乱抖出来的。小混混们抖出来,是为了求得早日脱身,然后,你便莫名其妙的在派出所里面有了一份档案,自己还有可能不知道这事,以后你若犯了大小的事情,派出所追你查你自然就会更加的严历。档案也只有在这个时候才能显露出它的作用来。
  抖出来了,若是小事,派出所的也不管,挂在档案上,若是大事,被人抖了,某个夜里,你可能糊里糊涂的就在被窝里给派出所的人抓了。自己犯事情被派出所的人当场铐了,留下了档案,值,这是资本,但若是被人胡乱抖出来的,留下一个档案,冤,这是笑话。这都是混混们的逻辑。
  亮子为的是让人看着安心,亮子好样的,这样的说话也在镇上传扬着。狗日的派出所,骂声便一句句的响在镇子上了,有本事自己来查呀,找了亮子问什么。抓不着人找了亮子顶数,镇上的人议论纷纷。
  也怪,镇子里就真没人捣乱了,月月心疼亮子,却也无话可说。
  过了几天之后,月月也明白了事情的原委,是亮子说的。亮子悄悄的对月月说,那几个青年后来晚上偷偷的过来给他陪了罪,他们已经查清楚了是胖子找人打的他们,因为胖子不许他们去撩花叶。原来,他们中间有一个人还是胖子的表亲呢,亮子说,这些人说了,胖子无情,他们不能无义,不会做对不起亲戚的事情,不过清河镇以后他们是要少来了。
  胖子?花叶?
  月月知道花叶,花叶一定不会喜欢胖子的,月月肯定的说,亮子就笑。
  好山好水看不足,一路桃花入眼来,桃花尽日随流水,每每相看起乡愁
  裁缝下乡赶场,这在农村是常事。
  这天,杨修文赶场到镇上来的时候,穿着老式的袍子。就是这袍子让扬修文被胖子拦住了,胖子说,你一个走江湖的,穿得这么怪做什么?胖子边说,边按下了杨修文挑的裁缝行头。
  无事生非,本来就是镇子上一些青年的拿手戏,杨修文恰好被撞到了,所以,杨修文白静的脸上涌上了困窘,辨?他自然是辨不过人的。
  青年们按住了他的行头,不让他走,杨修文只好陪着笑,买烟孝敬胖子他们,还好,杨修文到底是走过四方的人,识得人情,不然免不了有几拳头要挨在身上的。
  月月的店子里,月月却不接杨修文递过来的钱,也不卖烟给他,她冷眼对着胖子他们的陪笑,径自拉着杨修文去亮子家。月月这个样子,小青年们自然是不会跟过去的,胖子也只好尴尬的站着了。
  亮子妈出来了,对胖子说道,人家一个裁缝能走四方,必是有些真本事的,你们呀就别为难他吧,她这是在为杨修文说情。胖子嘟嚷道,月月也太不给人留面子了,怕不是看上这小裁缝了吧,语气里泛出着酸味。
  亮子妈脸上的笑意更浓了,她对胖子撅着嘴,手指着月月,嘴向着对面的亮子,一种暖昧的笑。
  胖子的脸色更沉了,却不再说什么,便和众人散去。
  月月跟了亮子的话题,胖子虽然听得多,却是不肯相信的,这次终于被证实,便有些恼羞成怒,毕竟镇子上曾经传开了他向月月提亲的事情。
  胖子不死心,却也无可奈何,亮子是他的救命恩人,他也斗不过亮子,只是心中要得到月月的念头反而更重了。胖子是治安主任的儿子,曾受过多少挫折,月月今天的神色刺激了他,比那天晚上的那顿打更让他刻骨铭心。
  女人,有时候是会让男人成长的,可是胖子却又想歪了,这时候,胖子便想起他老子的主任头衔来,有了这头衔,想必要不同些的,胖子想。于是,往后的日子里,胖子越发巴结起亮子来,亮子身边有一大帮的青年呢,这是他能否当上治安主任的关键,要在清河镇上做治安主任,必得和这些青年搞好关系,胖子心底里明镜儿似的。胖子有一个当主任的爸爸,这样的心计是遗传了。
  亮子家里来了杨裁缝的消息传出来之后,杨修文的手头上就有事情做了,先是做些简单的衣衫,没两天,杨修文的案头就堆满了布料,自然,他的手艺是让人没得挑的。
  月月心里担心,担心花叶会对她和亮子家收留杨修文的事情有着想法,果然,几天后的夜里,刚一抹黑,花叶去亮子家了。不过,花叶的一声师傅,让月月的心定了下来,同行相争也相惜,花叶本就是一个大量的女子
  花叶悄悄的对月月说道,他终归是要走的人,既然他有这么好的手艺,我是一定要跟他学的。不由分辨,花叶当晚就请亮子挑了杨修文的行头,一口一声的师傅,强拉着杨修文去她的店里。
  师傅!花叶向杨修文叫到,我的店就交给您啦,以后的这些天赚的钱都归您,您可要把徒弟教会哟,花叶的确够爽快,只是一口口的您,让杨修文红了脸。
  杨修文,也不过二十出点头的年纪,祖传的裁缝,十四五岁就已经出师在外面到处的走了。
  月月朝着花叶这边,拿手指朝脸上刮去,一边竖起了另一只手的大拇指,花叶吐着舌头,促狭的笑了。
  一寸罗绮一寸心,一针一线总关情,裁到心思零乱处,长夜相看鸳鸯枕。
  日夜相对,花叶的心思活了。
  月月心里面装着亮子,花叶的店子自然是去得少了,所以当月月看见花叶趴在杨修文肩头的时候,还是有些许的惊讶的,而更让月月想不到的是,闺房中,花叶竟还哭了起来。花叶说,他不肯留在这里,边说,边抽泣,他说这镇上的风气太恶了,他要回家,花叶说。
  月月的心里更不安了,问,那你打算怎么办呢?
  我要跟着他去。花叶的语气里有着坚决,月月愕然。
  我就是舍不得你和亮子哥,花叶说道,大哭了起来。
  房门外,杨修文脸上是欣喜和担忧的神色。
  饯行是必然要的。杨修文给亮子敬酒,说些多谢关照的话,露出诚恳。喝了酒的杨修文,白静的脸上透出红来,越发的显得秀气了,花叶和月月相拥着,也是脸泛酡红,又哭又笑的,姐妹情真,这一去怕是好多年也见不着的了。
  亮子和月月一直送了她们到辛城县上,见了两人上车才折回。亮子不去送,杨修文和花叶一定是走不了的,镇上的青年们早就吵翻了天,嚷嚷着要收拾杨修文。镇里的一支花,怎能便宜了外人?青年们火气大着呢?
  这一次,亮子可是结下怨了。在胖子的撺唆下,亮子成了帮一个外人的主,胳膊肘朝外拐的人。往后,青年们见了亮子,脸上的恭敬便少了几分,亮子家也去得少了。
  这样的日子,更平静了,月月巴不得。再过了几个月,两家的大人已经开始张罗嫁娶的事情了,半个人腾出了以前他们两老住的东屋,门前头的刺杉伐下了,也早就剥皮风干,现在正请了木匠在家乒乒乓乓的打起了家具,组合柜,桌椅板凳,还有厚实的宁波样式的新人床,高高的床架上嵌一些描花或者绣凤的玻璃彩绘。月月她爸也另买了一头肥猪,圈在自家的猪圈里面喂着。
  亮子和月月,三五天的常往县上去买东西回来,慢慢的,东屋已经有了新房的样子,剩下的就是请先生选一个好日子了,亮子脸上的笑荡了出来,镇上的人都见到了。
  那天晚上,亮子和月月从县上回来的时候,亮子见了他爸脸上不悦的神色。
  半个人,是心里藏不住事的,所以,一阵后还是忍不住说了,也不管亮子妈阻止的眼色。半个人说,亮子呀,胖子他们抓着了一个来找你的人呢,还困在他们家里面,听说是从山上来的,我去找他们要人,没要回来,还是个小后生呢,头上扎着帕子,挺年青的,不过我不认得。
  亮子爸自然不懂,因为花叶和杨修文,亮子和镇上青年的矛盾已经有了,他径去要人,自然是碰了一脸的灰。
  那个小后生,用火枪把胖子打了,伤了胳膊,亮子爸说。
  花叶和杨修文那边过来的人?要不然不会有山里人找他的,亮子猜想,想必又是胖子他们欺负小后生是外乡人,吓得小后生乱放了火枪,亮子进一步的估计。
  亮子当即便去了胖子家。亮子去到时,治安主任正气呼呼的训着小后生,小后生赤着膊,身上已经是一道道的紫痕了,胖子缠着胳膊,在一旁哎哎哟哟的叫唤,屋子里,青年们个个凶神恶煞的。
  亮子的到来,冷了场。青年们也不打招呼。一瞬,嘴面上的客套来了,胖子一家人忙着泡茶,递烟。
  亮子直入正题,说道,亮子给您赔罪来了。
  哪里的话,治安主任嘴上打着哈哈,一边给小后生松了绑,也请了坐。小后生,也就十五六岁左右,扎扎实实的,虽然赤膊着身子,头上围的帕子还在,一看就知道是外地人。
  胖子眼中恨恨的盯着小后生,用了冷冷的口气说道,亮子哥是来要人的吧,这小子可凶了,还带着火枪呢,说两句话就掏枪出来打伤了我,这呀,是要坐牢的。
  亮子点烟,这时候,他是不能插话的,须得等胖子出了心底里的怨气,所以,亮子沉默,他等着胖子往下说。
  胖子接着说,我就知道亮子哥一定会来的,这小子说是来找你的呢,问他有什么事情也不肯说,只说是找你的,我拍了他一下,他就掏了火枪出来。
  这火枪响声可大了。有青年插话,还好只是霰弹的呢,装的铁砂子,要不然呀,胖子哥可就废了。胖子就哼出一声,显出心中的火气。
  亮子哥来要人,我不敢不给,这小子伤了我,别人是断要不去的,今天呀,就算我还亮子哥一个人情,咱们以后互不相欠,胖子的口气生硬。
  治安主任就赶紧打断了胖子的话头,说道,亮子莫和他一般见识,一边打着惯常的哈哈,圆乎乎的脸面透着虚假,一边向胖子递出神色。
  人呀,亮子就领回去吧,可要管着点,不能让他再乱来了,治安主任说。
  青年中有人的椅子弄出了响动,亮子连声说着多谢,喝了茶,扯了小后生就回去。一问,果然是杨修文家乡的人。
  小后生的话让亮子一家和月月揪了心。花叶!竟然被杨修文他爸送给了杨修文的一个傻子堂哥,这样的消息,任谁也想不到。
  杨修文家里,容不了一个外地的女子做媳妇,杨修文也被家里人关起了,他装病,好不容易才求了行医的猎户,这才有猎户家的小后生送信过来。
  月月哭得昏天黑地,亮子爸只知道“日他娘”的骂着。当晚,亮子就和小后生走了。
  风潇潇,沙尘烈,男儿情怀如铁。不需酒相送,孤身敢上路。
  一个月,仿佛万年。
  亮子和花叶回来的时候,亮子断了一条腿。
  花叶的神情疲惫,冷漠的样子,看得让人心慌的冷。
  月月辛酸的梳着她的乱发,泪眼朦胧,一边望着亮子的腿,最后大哭了起来。
  亮子呆呆的坐着,望着他的腿对月月说道,早发了炎,是治不好的了。
  花叶说,亮子哥才去到山上就被人看见了,因为说话的口音和我的一样,当天就断了腿。是被人在路上放了铁夹子,夹山上野猪的那种。
  花叶不哭,说,人家防着呢,亮子哥那天晚上,绑了那一家人带着我逃出来的时候,腿上还在流血。
  夜里,漫山都是火把,花叶说,我们藏在一个小桥洞里面泡了两天两夜,不敢动,不敢有响声。腿就泡废了,花叶的脸转向亮子。
  胖子第二天中午过来了。听说亮子哥腿废了,胖子说,我来看看。
  没人答理。现在的胖子身边已经聚了一帮的青年,语气就不是当初的巴结样子了,他见了亮子一家这样,脸上便有一些隐忍的不耐。
  胖子掏烟,给亮子爸,亮子爸伸手接了,亮子哥就不抽了吧,腿废了,再抽烟对身体不好,胖子笑,故意的笑!
  半个人将手中的烟恨恨地揉了去,胖子笑出了声。过些天我就要当治安主任了,胖子的语气夸张,到时还要亮子多多看着呢,我当然得小心亮子的身子。
  我腿废了,怕是更没这个力了,亮子不恼,向着胖子说道。
  哪里哪里,你亮子可是我们清河镇上的名人呢,胖子大笑而去,青年们簇拥着他,胖子的脚步亦全是得意的样子,晃晃悠悠。
  夜里,花叶对月月说话,月月姐,你让了亮子哥给我吧。
  月月不说话,只吃惊的望着她。
  花叶再说,我以前不和你争,现在,不同了。
  不同了,亮子哥的腿废了,我不能看着他被别人欺负,花叶幽幽的叹。
  我们是姐妹,你也不会和我争的,是不?不确定的语气,可是月月却听到了一种决心,花叶的决心。
  不!月月哭得压抑。
  花叶就笑,神经质的笑,你能替亮子哥出头?花叶寂寂的说,这镇上,好多人瞄着他呢。
  我决定了,随你怎么想,花叶的语气有着气恼,伤心的也不看月月,径自走了。
  背影,花叶的头发很乱。
  月月看着,不再哭。已是初秋了,天,有点凉,远处,狗吠声时断时续,夜里传得远。
  月月觉得冷,没来由的冷。
  月月做了一个梦。在梦里,花叶的头发乱甩,甩出狂乱的血,血滴如雨,花叶嘿嘿的笑。亮子,一旁也是嘿嘿的笑。任凭月月怎么叫唤,他也不理。
  果然是不理。亮子在花叶的眼底沉默,他开始一整天一整天的呆在花叶的店里面了。
  再然后,他竟然把花叶的店分了一半出来,开了个单车修理店。
  有时候,镇上的人也会看到月月在亮子的店里呆着。月月说话,亮子在她面前哼哼哈哈的,总是冷漠。
  月月没事时还是去顶楼数星星,数来数去就发现,天上有无数个自己,也有无数个亮子,还有花叶。
  可不知什么时候,天上的月亮也升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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