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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会遗忘

时间:2010-08-28 17:28散文来源:本站原创 散文作者: 小镇点击:
        

【导读】我突然傻呵呵地笑起来,挺开心的,引得工会的吕主席把眼瞪得啤酒瓶盖一般圆,照着我就奔过来。我连忙收拾起笑,脸仰向天,瘪着嘴,漫不经心地把信塞进衣兜,吕主席也跟着站住,也跟着仰起脸,满天里撒目着什么。
 
  都是因为这封信。
  拿过这封信之前,我很挫了挫小收发那双并不温柔的眼。望着她在收发室窗口擎起的那封信,我大脑的信息库立刻就作出了反应: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县内平山乡决没有我的熟人。直到这信到了手上,直到信封上与我同岁的名字在眼前晃了那么久,我仍在怀疑是否又有人在搞什么“环球游戏”之类的把戏。也难怪小收发不耐烦,我的信确实多的有些过分。街道上收破烂的每到我的门口总要停下来大喊几声:有废旧书纸卖的吗?说起来,倒是《滨海》杂志社应该来信了,那篇小说无论是枪毙,还是缓期执行,都该宣判了。
  不过这封信却是真实存在。就像这世上存在我这样一个有腿不能独立行走,靠木拐站立的人一样。
  读信这会儿我的心脏准没跳,恍若一下子进入了真空。
  我前后左右撒目了一番,依然故旧,灰色墙壁的车间里传出的仍是织布机古老而呆板的哼唱;装卸工封车的号子如绵长的梦。我躺在绿草丛中,两侧的草高过脸颊,若参天的树直达悠悠白云。脚下是一条河,流水好似弹拨着淙淙琴弦,有一女孩在遥远的对岸婉转歌唱……
  我突然傻呵呵地笑起来,挺开心的,引得工会的吕主席把眼瞪得啤酒瓶盖一般圆,照着我就奔过来。我连忙收拾起笑,脸仰向天,瘪着嘴,漫不经心地把信塞进衣兜,吕主席也跟着站住,也跟着仰起脸,满天里撒目着什么。
  我弄不明白今天的心情为什么要这么急,还没到下班时间,就把三轮摩托发动起来,下班的铃声刚响,立刻箭一般冲出大门,驶上了大道,差一点挂倒一位女同胞。但是奇怪,心里竟一点也不沮丧,倒还有一些兴奋。风迎面吹来,强劲,勇猛。反光镜中的本人几绺长发被风吹向空中像唐吉坷德准备大战风车。天极好,有淡淡的云彩。那高远的天因其有了云彩而显的有了深度,有了广度,有了层次感。
  回到家,我又一次偷偷地把信咀嚼了几遍。
  不错。挺好的。一个幼稚的、充满幻想的、浪漫的小姑娘
  ……十八岁时我就听到了你的名字,也读过你写的小说。我极羡慕你的才华,更非常崇拜你。知道你至今仍孤身一人,就一直想鼓起勇气给你写这封信。我愿与你结伴同行,走我们坎坷而辉煌的人生之路。你肯答应吗?……
  我端详着右下角的签名:美月。美丽月亮?挺不错的名字。可惜月亮本身不能发光,它需要借助太阳——我不是太阳。我在瞎琢磨。
  不过这会儿的天上真的没有了太阳而且还下起雨来,濛濛的,很美。以往的腻味感不翼而飞了。我铺开信纸,我要很好地给她写一封信。我要很好地、很珍惜地……爱她。
  我说,美月小妹妹,你该现实些,好吗?你年龄还小。因为年龄小,便幼稚,便充满了幻想,便……
  我还想写很多,像长篇小说那么多,起码也得像中篇,但绝不是这些话。可我又不想使生活的舞台多上演一部悲剧,也不想给善良的人们多增添一份遗憾。二十岁已过去了十年,我再也不会轻易地相信爱了。我坚定地揣上信,旗帜鲜明地发动起我的三轮摩托驶进雨里。
  雨下得比在屋里看像样多了,把对面一家杂货店前水泥电杆上那些祖传秘方、卖房婚介什么的冲刷得字迹模糊,并漫不经心地在白的红的纸上一边创造、一边又毁灭着大同小异的图案。大道被洗刷得倒影出路旁的绿树,有修长的腿和鲜艳的裙子在飘舞。还有伞,还有车辆遗下的汽油柴油画出的一个个蓝的、紫的圆晕,像雨后空中的彩虹……
  
  对你说别不信,人这一生,搞什么别搞文学,写什么别写小说。一篇篇写出来,一篇篇寄出去,于是等于等待宣判的犯人,于是就得常常去看小收发那双不温柔的眼。
  愈不温柔愈要忐忑不安地盯紧。最近这篇稿《滨海》杂志社该有怎样的宣判呢?再最近呢?就是那封信了。但我发誓,我绝不再盼望能有什么回音。
  那封信其实隔了一个月才寄走。
  那天我到邮局买了邮票信封,临塞进邮筒里的须臾间突然改变了主意——对方是否五分钟热血呢?
  生活中固然充满了许许多多的不可思议,但一个年轻秀美且又健康的姑娘怎么会舍弃旋转的舞步,来陪伴每走一步都要用大拐把全身举起,想要脱离地球引力的人?想不通。也许是一个叫美月的小姑娘睡觉睡毛愣了,把现实当成了她的挺浪漫也挺荒唐的梦了吧?谁知道呢。不过无论如何,发这封信是没有必要的。是的,没有必要。既然你并不相信这一生还有幸运会降临头上;既然你并不准备再去钻那些并不是谁有意为你准备的圈套,你就没有必要发这封信。真的没有必要。但我得感谢她。我必须得感谢那个叫美月的从未见过面的姑娘
  然而,一个月后,我还是寄出了这封信。
  信不寄走总感到是份债,而一旦寄出去了,我的心又突然空落落的,一种巨大的孤寂感又带着难以抵抗的力量,迅猛地扑了过来。我不希望得到回信,但每天上午九点二十五分又要随着投递员绿色邮衣的离去悄没声息地到收发室窗口转一圈。见到小收发时,心也要莫名地紧张一下,看她的手是否伸进报纸缝隙里摸一封信出来。我明白我有些混账,吃一百个豆也不记豆腥气?市残联选我为委员之后,我的两条拐因此而值了钱,一个我至今没弄明白的研究会发展了我;还有一家晚报登了我的“丰功伟绩”。我看了那篇采访,竟怎么也记不起我是否说过那样的狗屁话。但时间一长,我好像也觉得自个儿是个人物了。于是便在一个并不诗意的雨后很有些人模狗样地与一异性同胞坐在一处谈天说地,指点江山,感冒发烧是什么滋味那就是什么滋味!
  吕主席让大伙为大男大女联姻,收拾厕所的大老肥蓦地一拍大腿,告诉吕主席他们村的一个小姑娘曾追着他打听过我的消息。于是他便作为“特使”拐着一条腿回乡领来了她。那个女同胞也做过多年的文学梦,曾在县文化馆办的文艺小报上发过一首诗。当然,那时她已经转产挣钱去了,不过是仍残存着“三角恋”。领来姑娘前,大老肥拍着大腿声言新世纪的曙光定会从这位身上升起。
  那姑娘为我留下了防止她父母看到、先让朋友代转的“交通站”地址,连同她的芳名一起记在我随身携带的笔记本上,临走一定让我先给他写信。
  我极感动。那眼神、那语气,如若不是我饥渴中的错觉,她便一准诚实的满脑袋谎纹——因为我的信发出后便如泥牛入海,无声无息了。
  那许多时日我时时感到有一种类似于小时候被力气大的人剥光了裤子的滋味。那滋味是既不受用的。虽然那信里并没有乞求跪吻之类肉麻的话,可我依然觉得被人窥见了心底的隐秘。那心迹我是绝不准备向这个世界袒露的。
  
  真不愿看到小收发那双不温柔的眼。但不看还不行,她敲着窗户玻璃喊我进去签字。我冷静地走进收发室迎接庄严的宣判。
  是封急件,双挂号的。我瞅了一眼地址,签字时手就有些抖,与我同岁的名字终于没能写好,怎么端详怎么不潇洒。
  那双不温柔的眼狡猾地眨动着,又变戏法一样扔给我一封平信。是《滨海》编辑部来的,厚厚的。不用问,退稿。那封挂号信却在她的手掌上顿着,似乎要掂出点什么。可惜她没有特异功能,无法传导出这封出自年轻女性之手的书信中的任何信号。
  毋庸置疑,美月来信了!
  我没有像那些爱得火热和不太火热的年轻人那样急渴渴地上去抢信,究其实那是欲盖弥彰。我装做无谓地哼着小调,哼出满脸的不在乎。小收发果真幼稚得若才脱壳的鸡雏,随手把信扔给了我。我便如同得到了大赦,很感激地朝她笑一笑。我忽然发现,其实小收发的眼睛也是蛮温柔的。
  信揣在兜里如同揣着兔子一般一直觉得在跳动,不时的探手摸一摸,心里猜测出一万种结果。直到下班回了家才扯开了这封活蹦乱跳的信。我的眼神随着封口的一点点儿撕去而移动,这目光此刻一定闪着蓝莹莹的火苗。
  世界凝神屏息,连一丝嘈杂也没有。这个时候,美月的声音穿过了时间空间直透肺腑。她说她的信发出后一夜夜睡不着觉,浮想联翩。每天上午都要跑到村口迎那个特别可恨的乡邮员。因为那乡邮员总没把我的信送去。美月说,接到我的信时,她激动的哭了,就在村口,就当着乡邮员的面。美月说,接到信后她已与父母闹得一个礼拜没说话了。她说她对未来充满了信心,要推着我去河边散步,去体验生活,去参加笔会、领奖会,并要照顾我一生,永不变心。美月说,只要你不是看不起乡下姑娘,就速回一封信,她立刻就来见面……
  挺有趣。我在想。静静地躺着,听周身的血在血管里汩汩地流,就跟水烧沸了差不多地响。
  严格地说,这封信——不,应该说上封信——对于我,具有着划时代的意义。
  我在心底描绘着美月的模样,想让她活脱脱地站在自己面前,却总是不真切,无论怎样努力也画不清晰。这些时日,美月之于我,无异于一片美丽的流云在盛夏的季节飘过我的头顶。
  我承认我的无所企求的心理完全是虚伪的。我已经完全被她感动了。是的,我没有理由轻慢别人,也没有理由无视一颗真实而诚挚的心,更没有理由随意地把别人等同于那位让你信沉大海的女同胞。我突然勃发起一种奇特的兴趣,一种温暖的心理实验。这希望一旦确定,便在一瞬间溢满了每根血管,它让我的三轮摩托神采飞扬地在大街上驰骋!阳光像水一样洒下一缕一缕橘黄色的温柔,雾气似蓝色的帷幔。帷幔拉开,便可见到蓝而亮的天空让一切影子变得生动极了,美月穿了一身新衣裳,脸蛋红彤彤的,坐在三轮摩托后座上,手揽着我的腰,油黑、芬芳的头发像迎风的帆……
  我的幻想给我增添了一个又一个与美月见面的美好而生动的细节,设计得心旷神怡。
  忘记过去的一切烦恼吧,咱也琼瑶一回!
  
  终于没有看到小收发的那双眼睛。三轮摩托向外奔的时候,收发室的窗口“刷”地被拉开,从里边跳出一封信扑进我的前怀。
  有稿今儿个就退吧,再有十封八封的也未必会败坏我的兴致。这会儿不同往日。
  今天,实实在在的美月就要来了!
  我把信扔进前车筐里的须臾间突然觉得有些异样,绝不是什么第六感观在作怪,而是这信的份量颇让人怀疑。我抓起信,看了地址,急忙撕开封口……
  我没想到,或者说我早已经看到了这样的结局。
  我发觉,经过我刻苦的努力,美月已经被我描绘得颇为逼真了。她新烫了头发,耸着高高的波浪,身着金黄色腈纶套衫,烟色的西装翻领上还别着带坠儿的胸针,这会儿正迎着太阳闪一道激动的光。她很漂亮,身材很美,又高,又窈窕,两条套在乳色丝袜里的修长的腿匀称地露在墨蓝色裙子外。一张白净的鹅蛋型的脸看不出风吹日晒的痕迹。眼睛很大,被一排浓密的睫毛覆盖着,深邃而美丽……
  三轮摩托顶风行驶,发出“轰轰”的震颤。多少日子的激动,随着油门的继续向下压迫,突然间平稳了,心底就如一片冬日的晴朗天空,有了一种奇怪的宁静
  ——美月看到我时背转了身子。
  这情形让我极后悔,也极失望。本来正全力地追求着一种全新的东西,却突然一下子消失了,留给你的,只是一片浑然的模糊。
  ……很难想像你不坐轮椅会是怎样一个形象。像我们村口掌鞋的于瘸子吗?
  透过空间的局限,我看到了美月满脸的十万个为什么,听到了美月的唱歌一般的叹息,也感觉到美月一直在望我,但那眼神却又表明她并没看我,而是在看她所想象的那个东西。
  我靠近她的时候,望见美月异常敏感地向周围的人群扫了一圈。那一圈扫的极富有诗意。我仰头望了望天,天仍然很好。不敢想象,她怎么能在总目睽睽之下推着我散步?那以往的浪漫也肯定在这一瞬间消失了。
  我很努力地笑一笑,笑得十分负责,心里却挺他妈的悲哀,现代化的机动车竟在与轮椅的竞争中败北!
  ……真难想象,你怎么也会有退稿?你怎么能不是作家?!
  我望见了美月。她的脸如退稿签一样煞白,小巧的嘴巴成“O”型大张,看上去像正在练习意大利的美声唱法,听起来却一点声音也没有。
  我异常惭愧。
  ……你知道保尔.柯察金吗?或者,张海迪?再或者,王占君?可你都不是。
  我真的不是。
  ……我不甘过平庸的日子。不是戏弄你,给你去信是为了寻找不平庸。为了不平庸我甘愿牺牲自己。既然大家全这般平庸,我又何苦……
  我不知道那帮坐轮椅的家伙们如何能够旋转出一片辉煌,莫非每一投足每一颦目甚或大便小解都具有着血染的风采?不过我是理解美月的。犯错误的是我自己。本来这结局我是一目了然的,偏偏于不自觉中又一次钻进了这个并不是谁有意为我设置的圈套。
  ……对不起,我已向父母道了歉,我们全家和好了。
  我俩站在那里,各人盯住个人的脚尖,严肃得像开谁的追悼会。
  那轮美丽月亮坠落了!
  我坐着我灾难深重的三轮摩托冲破了一个又一个硕大无朋的肥皂泡向前疾驶。那肥皂泡在阳光底下五彩缤纷灿烂辉煌。随着肥皂泡的破灭,美月也就消失了。但我却看到了她,看到了真实的美月。我相信她以往信中的话也都是真实的,绝对不是浪费什么。而我的一生却注定是要平庸到底的,也注定辉煌不起来。
  忘却一切应该遗忘的东西吧!我把三轮摩托开到最高速,扑面的是一股强劲的风……

责任编辑:怡儿】

                         (散文编辑:江南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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