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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情守候

散文
时间:2014-11-01 14:30散文来源:散文在线 散文作者: 醉剑琴心点击:
        
  
  “啊……啊……啊……”
  “平儿……你饿了吗……妈还挑一担粪了就来给你做饭……”
  听了妈妈的话,平儿不再做声了。他坐在可以大小便的特制轮椅上,两手扶着安装在轮椅上的铁架子,望着妈妈。
  这时,云英放下扁担粪筐,拿锹在稻场东南角柚子树下的粪坑里把平时聚集的一些渣粪上到粪筐里。她一锹一锹上的时候,平儿的头也随着妈妈的身子一屈一伸地一俯一仰。云英见儿子不闹了,看着自己搞事,心里一阵高兴,说道:
  “平儿真乖啊……妈妈今天给你韭菜炒蛋……好吗……”
  “啊……啊……”
  平儿坐在轮椅上回答了两声,腿在椅子下面蹬着,手拍打着胸前铁架子上的木板,表示高兴。
  云英上了满满的一担粪,赶快挑在肩上,大步朝通往稻田的路上走去。平儿啊啊啊地在轮椅上侧过头,望着妈妈挑担远去的身影。
  这是阳春三月天气春风和畅,草长莺飞。春耕在即,家家都在往自己的稻田里挑农家粪。云英有5亩稻田,家里没有帮手,进进出出、里里外外就她一个人,挑粪的任务很大,所以她必须要延长劳动时间
  她把这担粪挑到田里转身的时候,西天已经收起了落霞,夜幕盖严了大地
  她回到家里,鸡上笼了,鸭归窝了。平儿高兴地啊啊了几声,她首先来安排平儿,给他擦干净屁股,收拾好粪便,然后把他推到屋里,拉开灯。温和地对平儿说:
  “乖儿子,妈妈忙,把你饿坏了,这就帮你弄吃的,喔……”
  “啊……啊……”平儿望着她又跳又蹦起来,表现出着急的样子。
  云英打开电筒到菜园里割了把韭菜回来,又到压井边压了一桶水,就开始弄饭了。这时,厨房里响起了锅盘碗盏的声音,灶膛里燃起了红红的火。当香喷喷的气味飘到夜空时,云英的晚餐已经弄好了。云英把平儿推到厨房里,剩了一大碗饭,夹了韭菜炒鸡蛋,还夹了几块瘦腊肉,就给平儿喂饭。
  平儿吃饭简直是一口等不得一口。云英一边喂,一边交代他慢点吃别噎着了,一边又自责:
  “都是妈妈不好,把你饿着了……”
  平儿一边吃一边手舞足蹈。看样子很喜欢妈妈做的饭菜,特别是韭菜炒鸡蛋。
  
  云英今年扳指算来58岁了。因为平儿今年4月就35周岁。自从丈夫病逝后,她就与这个独子相依为命。可是平儿在5岁的时候患中毒性脑膜炎而致脑瘫。这孩子脑瘫后,不能站立,不能说话,不能下地活动,不能生活自理,身体也不见长大,腿部肌肉已经萎缩。他现在唯一能够活下来的功能就是能够吃饭,知道要吃饭。但这饭自己是不会吃的,他鸡爪一样的手,不会操作碗筷。尽管如此,云英还是娇着他、痛着他、护着他——还是当他四五岁时候的感情。他们母子相处这么多年了。这么多年里,云英和她的平儿一天也没有离开过。母子俩虽然没有离开过,但作为一个正常的人,云英一直在作灵与肉的挣扎。肉体的劳累与需求,常常使她因为不能像正常的女人一样生活,特别还要扮演男人的角色而有道不尽也说不出的苦楚。灵魂的作用,又以一种母爱的善性、道德和责任的要求,使她必须压抑自己、改变自己,毫无选择地把自己的命运交给儿子。许多时候,她感到和无知的脑瘫儿生活在一起,就等于生活寂寞中,没有人替她分担,不能倾诉,内心的东西就在内心里发酵,不能发泄。但许多时候,儿子的“啊啊啊”声,似乎又像教堂的诗唱一样,在激荡她的灵魂,鼓励、阐发或表彰她的精神。所以她的行动在被“啊啊啊”地肯定后,就有一种安慰感,一种经受住了炼狱考量的安慰感。在这个时候,儿子就似乎是供奉在她精神中的神,她的每一个重大行动,都要从儿子出发考虑,然后又归宿到儿子的原点上反思。
  
  云英在给平儿喂最后一勺饭时,平儿啊啊啊地把头左右摆动了几下,她知道儿子的肚子饱了,于是就开始自己吃饭。
  她自己吃饭很简单。就是刚才热的早晨的剩菜剩饭。那碗韭菜炒蛋刚好够平儿一人吃。她三下五除二,就把今天的剩饭菜一扫光。
  吃过饭,洗过碗,又热水给平儿洗抹干净上床,就准备自己去洗澡。这时候,手机响了。她一看,是弟弟的。弟弟说:
  “姐:妈妈明天生日,她要我不告诉你的,因为你不能来……”
  “谢谢你!弟弟:你不告诉我我倒忘记了。我不能来,打个电话还是可以的……哎……我还差点忘记了,平儿四月初十满35进36,按习惯要做做的,我就顺便电话接你们了。啊……”
  “好的,我们一定要来。姐,你一个人不容易……”
  “没有什么,都习惯了。你理解姐就行。你给我电话的事,不要告诉妈妈了……”
  “那当然,我知道姐的心思。”
  第二天一早,云英就给老母亲打了电话,云英说:
  “老妈:祝您80大寿快乐啊……女儿没有孝心……这么多年不能生日来看您老人家啊……只能电话里祝您身体健康高寿了……”
  云英的话说到后面时,鼻子酸了,眼睛红了。老母亲听出来了。
  “这一定是云轩告诉你的。我叫他们不让你知道的,这不,你又哭了。你一哭,还叫我怎么高兴得起来啊……我苦命的丫头……”
  云英也听出了老母亲在为她担心、伤心,赶快擦了眼泪,忍住情绪,用高兴的口吻说:
  “老妈:没什么的,我又不是身体不好,又不是日子不好过,您担什么心啊……只要您好,身骨子硬,我就放心了。等几天事情闲些了,女儿接您来住几天啊……”
  哪有女儿不关心娘、娘不关心女儿的。只是云英的关心只能用心表示了。儿子瘫痪这么多年,丈夫死快20年,母亲生日就没有办法去了。这瘫儿她弄不动,这从北民湖到七里湖娘家的路70多里远,路程又没有车,她怎么能去?去了又怎么能过夜?又怎么能把瘫儿带出去给人添麻烦?出于种种考虑,丈夫不在了,母亲生日就没有去过一次。娘家的人也非常理解同情,每次都是老母亲来看她。
  不过她也回过娘家的。她回娘家是在春节春节里每次都是安排妹妹来招呼平儿,累弟弟用摩托车带她即去即回。她到娘家只能给母亲、叔叔、伯伯们拜“跑跑”年,最多吃两顿饭,不过夜的。
  
  给老妈打过电话,云英就开始弄早饭。
  云英的早饭与城里人的早餐不同,她的早饭就是早饭而不是“早餐”。按这里的习惯说法,讲“早饭”就和午饭、晚饭一样,除了煮米饭还要做几样菜的;讲“早餐”就是吃粉、面、饺子、馒头、包子之类的,不需要做米饭和菜的,这一来简单,二来丰富生活。可是云英没有时间和条件做或买粉、面、饺子、馒头、包子,就只能吃早饭。但云英的早饭也与其他农家不同。其他农家的早饭弄的只是早饭,云英的早饭弄的是一天的饭,她每天早晨煮足母子俩一天的米饭、做够一天分量的菜后,中饭和晚饭都吃剩的,只是每餐给平儿添个新鲜菜而已,因为时间对她很重要。
  饭做好后,她先给平儿喂饱,然后自己囫囵吞枣地吃了两大碗,给平儿安排好轮椅,让他坐在堂屋里,再交代他:“乖儿子,妈妈要搞事去了,你就在屋里看屋,啊……”平儿“啊啊啊”地答应了,她才开始准备田里的事。
  这每每天天都是这样,云英要是出门不给平儿作交代,平儿就会又哭又闹,啊啊啊地没个完。要是交代好了,平儿啊啊啊地表示了答应,这出门就没有事。平儿虽然不会说话,但他耳朵不聋,妈说的话他是听得懂的。不过云英不会出远门的,出去最长时间也不会超过三四个小时,一日三餐饭的时候必须回家,不然平儿就很失望、伤心。儿子的身体残了,但他的心情是必须要照顾的,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春耕马上就要开始了,人家的田里早上了水,她的田里今天上水,于是就从偏屋里推出独轮车,把一匹半马力的小柴油机搬到独轮车上,推到田边的堰塘岸上,再转身推水泵。她把水泵放在堰塘里,在机埠上固定好柴油机和水泵,安装好皮带,拿摇把将机子摇了几下,可是就是摇不开,毕竟快60岁的人了,体力明显不够,更何况这发动机是去年用过的,到现在差不多半年没有开动,可能有油污而不灵活,但如果第一次发动开了,以后摇活就容易了。这时候,云英就四下里看着,看有不有男劳力打这儿经过。刚好小成早晨在田里搞完事回家吃饭从这里路过,她赶快把小成叫住,递一根烟过去,要他帮忙把抽水机发动开。小成没有接烟,他拿过摇把,吸了一口气,猛力摇了几圈,柴油机突突突地响起来了,瞬间就抽出了水。小成放下摇把就走,云英又把烟递过去。小成说:
  “我要您什么烟!您孤儿寡母的,搞这点事还要烟像话吗?”
  小成走了。水在往田里灌,云英脱了鞋,拿锹铲田边,把田埂上的那些杂草铲到田里,用脚踩入泥中。
  云英把五亩田四周田坎上的青草铲完踩入泥里时,日头当午了。该做午饭了。可是田里的水还没有抽满,她洗脚上田坎,看着正突突突地在抽水的抽水机犹豫起来。如果不是平儿要按时吃饭,她在这儿还守那么两个小时,田里就可以水足停机;但如果不停机回家做饭,又怕机子出事故。但不管怎样,平儿吃饭不能误时。她在抽水机旁来回走了几步,检查了一下油箱和机脚,看油还足够,机脚还稳固,就跑步回家,平儿啊啊啊地迎接了她,她就赶快生火热饭热菜,给平儿喂饭,平儿不吃了,她就拿一个大碗,满满地剩了一碗饭,夹了些菜,对平儿说道声:“儿子,我要抽水去了……”平儿啊啊地回应了两声,她就边吃边向田边机埠走去。
  下午三点钟的时候稻田的水足够了。她停了机,拿锹检查了一下田口,在田边巡视一下,对有几个漏水的田坎用锹把漏洞边的干土块铡碎,再挖几锹湿土填上,用脚使劲地踹实,看来放心了,就拆机,和早晨一样来回两趟,把机子运回了家。
  
  今天云英收工比较早,平儿啊啊啊地高兴得手舞足蹈。
  云英回家后,看西边的太阳还有一树高,就准备泡种。她烧了一锅温水,按照每亩10斤的标准称了5亩田的种谷,用编织袋装着,再把温水舀到水缸里,把种谷浸泡在里面。
  浸种的事做完后,天气还早。鸟雀没归林,鸡鸭还在屋前的水沟里。这水沟是一条排渍渠,由西向东而来,直通北民湖蓄洪区,雨季可以排一个乡三四万亩面积的渍水入湖,因而比较大。是敞养鹅鸭鸡的好地方。她没有养鹅,就养了20只鸭,26只鸡,目的是让它们能够下几个蛋,改善平儿的生活,也可以卖了补贴油盐消费。云英这时她正考虑晚上怎么安排平儿的生活。平儿中午吃得不太好,那莴笋、芹菜他吃了几次就不爱。由于没有时间折腾,他吃了几口就不愿意开口了也没硬劝他。这晚上是一定要让他吃好的。但究竟让他吃什么呢?今天不应又是韭菜炒鸡蛋吧!
  她思考着,看到鸭子从沟渠里爬上岸了,灵机一动,马上拿了那根竹竿做的钓鱼竿,包了一砣饭,在粪坑的肥土里挖了几条蚯蚓,就推着平儿到沟渠边去。
  到了沟渠边,她捡了几个土块垫在平儿坐的轮椅的轮子下稳固好轮椅,对平儿说:
  “乖儿子。妈给你钓鱼啊!你就在堤上看着啊!”
  “啊……啊……”平儿表示同意地回答了云英,就两眼望着她。
  云英马上下沟堤到水边,把带来的饭作诱饵在水里撒下窝子,然后在鱼钩上串好蚯蚓,垂钓在窝子里。这春鱼钓黄昏。不一会儿,窝子边鼓起了水泡泡,是鱼来了,云英聚精会神地盯着浮子,约莫两分钟的时候,浮子沉浮了两下,云英马上把竿子举上来,一条约莫2两重的鲫鱼就在空中飘着,沟堤上的平儿看到空中飘舞着的鱼,高兴得一个劲儿地“啊……啊……啊……”脚蹬着地,手拍打着搁板。云英马上交代:
  “儿子,不要蹬地。轮椅滚到沟里了会淹着的。”
  听了妈妈的话,平儿不敢乱动了。
  云英继续钓着。不一会儿工夫,云英就钓了十几条鲫鱼。直到太阳下山了,晚霞染红了渠水,云英才收竿上岸,提着鱼,推着平儿回家
  鸡鸭归笼时,云英的一钵鱼汤已经煮好了。平儿今天的晚餐吃得很高兴。云英一边给他喂饭,一边开心地回味着:今天的收获不小,解决了这几天的生活质量问题。打明天起就要耕田、泡种,准备育秧了,哪里还有时候忙生活啊?生活不好不是又苦了儿子吗……
  
  第二天,云英和往常一样,一早起来就做好饭,炒了一碗莴笋、一碗萝卜,还特地做了一碗韭菜炒鸡蛋、煮了一碗新鲜鱼。然后就到小成家里去。因为今天要耕田,那机耕犁她一个人搬不动,就想请小成帮她抬一下,白嘴请人不好,所以想接他来吃顿早饭。小成离她家近,平时请他帮忙的事也多,有时候即使没有请他,他只要看到云英有需要帮忙的事总是主动找来。这个和平儿年纪不差上下的年轻人,为人十分厚道而灵活。
  云英一说明来意,小成二话没说马上就跟着云英来了。可是小成来后没有到云英的堂屋,而是直接到了云英放农具的偏屋,催云英做帮手,把机耕犁抬到独轮车上,推着就往云英的田边走去。云英忙阻住他说:
  “小成你慌啥啊?吃饭了搞不行吗?”
  “吃饭慌啥啊?把机子推去了再说!”
  云英只好让他推走,她就在堂屋里摆餐桌、端菜。
  小成把机耕犁推到田边回来了。他又直接到云英的偏屋里,把那个一匹半的柴油机搬到独轮车上,推着就走。这时云英正给平儿喂饭,看他又要走,她端着饭出来想叫着他,见他已经上路了也就让他去了。觉得让他把机子推到田里了再回来吃饭也行。
  可是小成这次却去了好大一会没有回来,平儿的饭都吃饱了。云英有点急,就走到屋后去看,她的田边哪里还有小成的人影啊?那机耕犁已经在田里安装好了,小成却在自己的田里搞事。云英知道小成的性格,他给人帮忙,特别是给她帮了忙,从来不图回报的。自己的儿子要是身体正常,那是一定交代要以他为榜样的。可是平儿就没有这个福气。一想到这里,不觉又悲从心底起,掉下泪来……
  小成是不会来吃她的饭了,即使去叫他也没有用的。云英只好拿起碗自己吃饭。饭后安排了一下平儿,交代他在屋里看屋,然后就拿塑料桶倒了桶柴油,提了一小壶机油,到田里去了。
  
  云英到田里后,给发动机上好了油,然后就用摇把摇开了发动机,再上机耕犁,坐在操作椅上,双手掌着机耕犁扶手,熟练地操作起来。机耕犁在田里按照她的操纵在走,机耕犁犁起的泥丸在她身后像波浪一样在翻滚。云英是个干田里活儿的能手。耕田、抽水、育秧、播种、插秧、收割、培管……所有稻田里男人干的活儿她都会。她的这些农田耕作技能,是在她丈夫在世的时候就学会了的。那个时候,她还年轻,学也容易。只是她学这些农活时,迫于无奈,吃了不少苦头。
  他丈夫20多年前得了肺心病,一病就是三四年,怎么整也不见效。农田里的体力活儿就不得不落到了她身上,那几年里,丈夫最多只能当配手、作指导、打平儿的招呼。她那个时候的辛苦啊,简直是平常人无法现象的。既要照顾丈夫、平儿,还要干农田活儿。但她性格坚强,心里有苦也很少吐怨气,从不对生活灰心泄气。硬是在一些看不到尽头的苦日子里熬着,所以才熬出了一身本领。这一点,远近的村子里人没有不佩服的。
  云英操纵着机耕犁在田里翻耕着,新犁出的泥丸发出诱人的泥香。云英一边让机耕犁在前面跑,一边看着后面耕的情况,随机调整着耕的密度、深浅度。这田就要耕得均匀,深浅得宜。如果疏密不当,漏耕的地方泥就不活;如果深浅不当,田就会出现高低不平的现象,影响灌水,这都不利于禾苗生长。
  机耕犁耕出的泥丸像池塘的波浪一样均匀好看,泥土的新鲜气醉人心脾,云英看着自己的杰作,脸上布满笑容。可是,在耕了差不多一亩田的时候,稍微忽视了一下,那犁就深扎进泥土里,机头一下没有带动,往上一蹦,那前行的铁齿独轮一倾就稳不住倒了,云英也同时被带倒在泥水里,一条腿被铁齿独轮压着,她挣扎着抽了几下没有抽出来。这幸好是在泥水里,如果是在硬土岸上,她这条腿就要废了。
  她浑身都浸泡在泥水里,脸上头发上都是泥,她在泥水里用双手把身子支撑着坐起来,再用力地抽腿,可是还没有抽动,她心急了。这时,恰好路过的贵叔发现了,贵叔鞋也顾不得脱,马上下田,把机耕犁的轮子努力往上抬着,云英这才抽出腿从泥水里站起来。然后,他们两人共同用力,把机耕犁扶正了。
  “腿怎么样?”贵叔问。
  云英走了走,感觉除了有点痛外,觉得腿还听指挥,也不见伤口,就说:
  “没事……”
  “你洗去吧!这点事我搞算了!”
  云英从头到脚都是泥巴,浑身在滴水。她站在田坎上朝贵叔望了望,见贵叔把机耕犁开走了,只好无奈回家
  
  贵叔是村支部书记小马的哥哥,是临近队的。他今天是到云英队里的一个农户家买种谷碰到这事的。他比云英大两岁,现在是独身一人。老婆癌症逝世十几年了。孩子大学毕业后分配在长沙工作,娶妻添子后想接他到长沙去,他去过几次,每次住不到两个月就回来了,上年纪的农村人住城市很少有习惯的,他一住进高楼大厦就生病,浑身疼痛,消化不好,而病了一回家就好。孩子再有孝心也没有办法,只好让他留在老家了。可是留在老家谁来照顾他呢?儿子要老爸找个伴儿,而且特别交代当支部书记的叔叔要为这件事多多操心。小马把这事一直放在心里,曾经替大哥打过云英的主意,贵叔也同意。但支书在做云英的工作时,一句话的误会,就让本来可以成功的婚事搁浅了。
  那天,是个冬日,小马来到云英家和云英拉家常:
  “老余走有七八年了吧?”
  “刚八年呢。”
  “你这日子是怎么过的?带着这么个孩子?”
  “就这么过呗?还有什么办法?”
  “搞事没有个帮手,有话没有个商量,可苦了你啦!”
  “苦命苦日子苦着过,也苦惯了。”
  “其实也是可以改变的。”
  “嗨!你这不是在开我的玩笑吧!我把这个拖脚货带起了,还想哪只眼睛瞎?”
  “俺老嫂子走三四年了。老哥也寂寞呢?”
  “哈!他再寂寞不会想到这屋里来。一看这拖脚货就有了。不比我。我是自己身上的肉,割不得。习惯了。”
  “如果他有这个想法呢?”
  云英没有作声。天晚了,鸡鸭在上笼,她就到厨房里准备饭菜去了,起身时要小马就到她这儿吃点随菜便饭。
  小马心里一动。忙起身打招呼:
  “饭是要吃的。但不是今天。我就先告辞了!您考虑考虑我的话吧!”
  小马说完这话就出门了。但云英在听到这话时,右手拿的正切菜的刀抖了一下,左手的食指划了一条口,流出了血。
  小马回到家后,就找到哥哥,说可能有门儿了。贵叔一听,心里也高兴,但口里不好意思表达,就对老弟的话报以沉默
  贵叔是个办老实事的人。到底云英同意那事没有,他不敢盲信。就暗地里到他们队能说会道做过不少媒的70多岁的王婆婆家,对王婆婆说:
  “您老人家看看:俺老弟是不是天真,要给我找伴啊!连我那龟小子都同意。两叔侄合伙儿捉弄我啊!”
  “喝喝!贵牙子,要是真有这好事,你打算怎么办?”
  “我能怎么办?本来就没有这好事儿嘛。他们真是操瞎心,瞎操心……”
  “慢点……慢点……”王婆婆马上把手伸起来,往下一压,压着贵叔的话头,“这事儿讲的是谁?我得看看情况。不要把话说乱了!”
  “还是谁,您老也晓得。就那沟渠边的!”
  “喔……我知道了!”
  
  王婆婆是个办事干脆利索的精明人。在贵叔和她谈话的第二天,她就挽着一个小篮子出门了。她直接到云英队里,先到她的邻居家买了几个鸡蛋,然后就到了云英家,问云英有不有鸡蛋卖。云英说有。云英进房拿蛋时,她就找个凳子在屋里坐下了。云英把蛋拿出来了,她在云英手里买了20个鸡蛋,把钱付给了云英,就说:
  “大妹子,前面有人说的那话儿你想过没有?”
  云英是个憨厚人,那像王婆婆的脑壳会拐蛮多弯。她先是脸一红,接着就说:
  “哪有那么好的事。就您老人家朝好处想啦!”
  王婆婆一听,心里暗忖:有门!有门!只要她认定这是好事,说明动过心。于是接着说:
  “有!有呢!那是真的呢!”
  “我这拖脚货怎么办?我不能丢开了出门啊?人家看到了也不会进门啊?”
  王婆婆知道了。云英实际上并不反对,只是个条件问题。这问题嘛,倒是男人的主意了。于是,她就顺便说道:
  “好说!好说!……就让他自己来作交代吧!”
  王婆婆回家后,就把她打听的情况告诉了贵叔,这使贵叔的心里又踏实了几分。贵叔心里当时想道:那孩子不成问题,凭自己的身体条件和劳动力,多养个把人不是什么大事。不过他当时没有对王婆说穿,只想到时候直接给云英表态。
  话说王婆婆与云英交流的第二天,小马为检查村里的工作又顺便来到云英家。这时,云英正在屋里料理平儿的事情。因为天气冷,云英没有让平儿穿开裆裤,平儿的屎尿拉了一裤子,臭气满屋。云英刚把那屎裤脱下来,在盆子里给平儿洗沾在身上的屎。恰好小马闯进来了,小马捂住鼻子说:
  “哎呀!这孩子真是把你害苦了……”
  云英一听到小马说这话,心里就不太高兴,觉得她担心的问题毕竟出现了。她没有作声,继续料理平儿的事。
  “其实你也不必要这么苦的。把他送到福利院去,交了钱自然有人照顾的……”
  听了这话,云英终于忍不住了。就说:
  “各人养的各人痛……就是一泡屎我都吃了……何必去害人家呢?”
  “可是……”
  “你讲的那事儿我想好了!”
  “想好啦!”
  “没门儿!”
  云英说得斩钉截铁。小马吃了闭门羹,顿感尴尬。其实他们两人都误会了对方。
  
  贵叔和云英的事情搁浅后,贵叔很失意,好长时间心里不舒服。以后就不敢再向她提这事儿了。而自打这以后,谁要是再给云英提什么找伴的事,不等人家话完云英就毫不犹豫地封了人家的口。
  这事一花就许多年过去了。今天遇到云英这个难受的场面,贵叔心里感到十分同情。主动要帮云英把田耕完。云英此时的衣服浑身湿透了,在三月的北风里冻得瑟瑟发抖,只得回家换洗衣服。
  云英洗衣洗澡完后,马上抓了一把米,撒在堂屋里,“啾啾啾”地唤了几声,正在外面觅食的鸡听到了,伸着脖子歪歪扭扭跑进屋了。云英趁机把门关上,抓了一只公鸡,杀了炖起来。今天不请而来帮忙做事的客人,不招待不像话。
  她把饭做好,鸡炖得很香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她马上到稻田去喊贵叔来吃饭,于是给儿子作交代,儿子啊啊啊地同意了,她就出门找人。可是,去哪里找人——只见田已经耕完,机耕犁停在田边。
  云英心里一阵感动。为了这个孩子,她觉得好多人在关心她。
  贵叔不来吃饭,这鸡也不能白杀。干脆,就接小成吃饭,要小成下午给我把铁耙抬去按上,下午耙田。先把那一亩五分小田耙出来,好播种育秧。
  云英心里作了这样的安排,就顺便到小成搞事的稻田走去。小成的秧田早整好了,正在下种。云英到田边时,小成的稻种刚好播完,他从田里上来。不等云英开口,小成说:
  “田耕完了吧?是不是要整秧田了?”
  “就是啊!”
  “好。我马上就来。”
  都是搞农活儿的,谁家田里有什么事都知道。这样,小成洗了脚,就背着平秧田的木杠跟着云英走来了。
  到了云英的田边,小成把平田的木杠放在田头上,就到云英的屋里去。
  云英和小成到屋了,平儿啊啊啊地迎接了她们。这时,小成看到桌子上的菜不好意思地说:
  “我不吃您的饭,您又不过意,像欠了账似的。”
  “你这孩子,就不替我想想,你要是我,请我帮忙,我不吃饭,你会怎么想?”
  “这平时搞事,又不是过年过节请客,还杀鸡干嘛!”
  “鸡喂多了也烦人,没有那么多食。搞事不吃什么时候吃。这也不是专为你弄的。就吃罢!”
  这鸡汤确实不是为小成弄的,只不过云英不好意思说。
  饭后,小成用独轮车把耙运到田里去了,他把犁卸下来,把耙安上。这时,云英给儿子作了交代,儿子啊啊啊地回应后,她也就到了田边。小成问道:
  “您的种谷生好没有?”
  “还没有呢!”
  “那今天还只能耙大田了,不能用杠拖秧田了。”
  “是的。谷种要下活泥。今天我只把田耙好。秧田明天拖。你就先忙你的事去吧!”
  “我就是准备帮你搞半天的。反正我的事儿也不多了。”
  “这事我干得了,还是我自己来吧!收工的时候麻烦你来帮我把机耕犁弄回去。”
  说罢,云英把机子发动开了,她上操作座坐好,一拉操作杆,机子就跑开了。
  “哎!平儿的妈妈就是平儿的妈妈……与人不同……”
  云英要这样坚持,小成也没有法,他感叹了一会,背着平秧田的木杠走了。
  
  云英每天都是这样,出门和儿子啊啊啊一会,进门和儿子啊啊啊一会,日子就慢慢地过去了,家事农事也慢慢地完成了。
  这不,她已经整好了秧田、播了早稻种、菜园里点了黄瓜、豇豆、南瓜。眼下,菜园里的瓜果蔬菜长得正壮,稻秧也见绿了。
  一天,太阳温和地照着大地燕子在殷勤地在家门前剪影,一个新的燕巢眼看着快完工了。不难想象,很快就要有乳燕的啾啾之鸣盈庭。云英的心情很好,她为了让平儿开开眼界,特地把平儿的轮椅推到外边,向田间走去,她一边小心地推一边给平儿介绍田园风景,还特意说:
  “儿子,今天还去看看我们的秧田吧,秧苗长得很好呢!”
  “啊……啊……”平儿很高兴,有妈妈在身边,他就快乐;妈妈推着他,他有一种幸福感。他一边叫着一边不停地拍打着搁板,身子像幼儿看到娘一样,往上一漾一漾的。。
  到了自己的田间,稻秧差不多半筷子深了。不到一个星期就可以插秧了。但在阳光的光照下,那浅绿色的稗草很戳眼,这稗草争肥又争阳光,长得特别快,必须剔除。于是,她把平儿的轮椅推到堰塘岸边的柳树下稳定好,就对平儿说:
  “儿子,你就在这儿看妈妈剔稻秧里的稗草好吗?”
  “啊……啊……”
  平儿高兴地答应了,她就脱鞋下田。
  云英一边剔稗草一边欣赏翠玉的稻秧,这棵棵稻秧似乎都在做着丰收的梦,这梦在微风荡漾的绿色波纹上起舞,醉了云英。她剔着剔着,嘴里情不自禁地飞出了轻轻的歌声:
  好日子慢慢过
  好日子呀嘞
  慢慢过嘞
  春来了花又开
  等着你和我
  ……
  一个人又怕寂寞
  总有太多的事儿要做
  不太听亲人劝说
  朋友越来越多
  相聚越来越少
  ……
  云英这《好日子慢慢过》的歌声唱的是雷佳的腔调。平儿听了也在“啊啊啊”地应和……
  母子俩正陶醉在绿色的稻秧、绿色的歌声和绿色希望里,突然,一阵啪啪啪的鞭炮声响起,云英猛然一惊,站起来朝响鞭炮的方向一望,看到柳色掩映的屋后,有个男子正用双手合成喇叭对着自己高声喊“姐姐”,她这才突然记起:“四月初十”!平儿今天35周岁——按照男做进、女做出的习俗,是36岁的重要生日,她娘家的亲戚特意来了。
  云英马上上田坎,推着平儿回家
  到家时,平儿的舅舅、舅妈、姨姨都等在稻场上。云英开门进屋后,平儿的舅舅把买的新衣服给平儿穿上。平儿的姨姨还给他买了生日玩具,也一样一样地拿出来了。
  云英马上下厨张罗庆贺宴席。这时,只见从沟堤上来了两个人。
  云英一看,不觉一惊:这不是村支书小马和他的哥哥贵叔吗?他们手里还提着一个盒子,看样子是到这儿来的。她不禁疑惑起来。
  他们哥儿俩果然是到这儿来的。他们下了堤,进了云英的稻场,老远,小马就喊着:
  “老大姐:我们给平儿做生来了……”
  云英一下还不知怎么回答,她还真搞不清他们是怎么知道平儿的生日的。倒是云轩出来打招呼,把他们哥儿俩迎进了屋。
  小马进门时说:
  “老大姐是俺村的道德模范。我是代表村支部来的。老哥代表他自己!”
  哥儿俩进屋后,贵叔把盒子摆在桌子上,把盒子打开,原来是生日蛋糕。
  小马忙把一家人招呼拢来,给平儿举行生日祝贺仪式。
  在祝你生日快乐的歌声中,平儿啊啊啊地高兴着,手不停地舞着,面上充满笑容。
  云英和贵叔四目闪电相对一扫,脸上立刻晕出红云……
  
                            (散文编辑:江南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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