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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一桌老顾客用完餐后起身开始离去。我机械试的鞠了一下躬，“各位请慢走，欢迎下次光临。”依旧一脸职业性的微笑，这些时间以来，我已经都习惯了。 “你，门口出来一下。”一个客人指了一下我说。那个客人是王姨老公公司的一名副总，王姨给我们都介绍过的，我们所有的服务员都认识他，称他刘总。我自己觉得我好像没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对，也就没有什么担心的跟着他出去。到了大门口，他让和他同行的几个人上了车，“这几天是不是出什么事了？”他问。 “没有啊。” “呵呵呵......没有就好。”他很平静的笑笑，掏出一张名片递给我，“这是我的名片，上面有我的电话，有什么事情就给我打电话。”然后挥挥手，“回去忙吧！”转身走了。 天黑的时候，二楼浴足中心的白班经理打来电话，叫我马上去接班。虽然还没有到我的接班时间，既然别人来电话了，就去吧。我刚走进浴足中心的大门，前几天那个惹事的客人便满面堆笑的迎了上来，“毛经理你好！那天的事真的是对不起，我马尿喝多了，你是大人有大量，原谅原谅！”我是真的不敢相信我听到的这一切。那人指了指吧台上大袋小袋的东西，继续说，“给你买了点水果，不成敬意。” “干我们这行的，受点气那是经常的，我都忘了！水果倒是不用了，你还是自己提回去吃吧！”我虽然不清楚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但是我是绝对不愿意和这种人打交道的。 “不不不......对不起！实在不好意思，请原谅请原谅！再见！”边说边点头哈腰的朝大门口退出去，一溜烟的跑下楼，不见了。 几个姐妹一窝蜂围了上来，分享了这顿水果大餐。她们收入比我高多了，平时都是我吃她们的，难得我招待她们一次，何况这还是顺水人情，借花献佛。不是我吝啬，只是我的家遭遇变故，她们也或多或少清楚一些，偶尔在打闹嬉笑之余，也会经常安慰我。那段时间，因了她们的陪伴，我的生活也阳光了许多，真的很感谢她们。 吧台内有一张临时的简易床，每天晚上，我都是在吧台里过夜的。第二天一大早，我就被轻轻的拍吧台的声音惊醒了。睁开朦胧的眼睛，一眼就看见头顶一大束娇艳欲滴的红玫瑰在头顶晃动。我一下子翻身坐起来，又是昨夜那个来道歉的。“水果我收了，这花，恐怕没什么必要吧？” “误会！误会！”那人连忙解释：“我也是帮别人送的。” “哪个？” “他说你看看就晓得了。你再睡会儿，我不打扰了，先走了。” 花束里夹了一张名片，刘总的，背后写着姨行字：怕你把昨天的名片丢了，记住有事给我打电话。说实在的，我还真的不知道把昨天的名片丢到哪里去了。只是这花...... 刘总再来酒楼的时候，我开始躲着他。虽然还是在大厅里忙着，虽然还是平静的微笑。他似乎也不在意，经常还自己起身去接菜。 一天晚饭后，我刚接班，吧台的电话就响了。我拿起电话：“你好！***浴足。” “看到楼下黑色轿车了吗？下来。”声音有些熟悉，想问是谁，对方已经挂了电话，再拨过去，对方没人接，来电显示上这个号码似曾见过。楼下停着一辆黑色的轿车，我走下楼，蹑手蹑脚来到车旁。车窗玻璃缓缓降下，刘总坐在驾驶室：“车门没锁，上车。”我却愣在了那里。 “找我有什么事吗？刘总，怎么不上楼来给我说？” “我从来不去那种地方。”发现自己说错话，又继续解释，“我从来不喜欢在洗脚城洗脚。” “哦！” “你想换个环境吗？” “没想过，我什么都不会。” “可以慢慢学习的，只要你愿意，我不想你在这种地方工作，牛鬼蛇神太多，我不希望你和这些人打交道。你明白吗？” “王姨对我很好。” “我知道，她也不希望你在这里做下去，只是不便和你说，怕你误会。你的事情我清楚，我现在只是希望你接受我的建议和帮助。” “我觉得这里也挺好的，没有想过要换什么工作。” “你就从来没有想过放下你的执着过另外一种生活？” “我想只要我和我老公努力，我们会好起来的。” “好吧，还是那句话，有事找我。” “嗯，谢谢！”我边说边拉开车门。刘总忽然抓住我的手：“我不会勉强你，但是给我一点机会好不好？”他顿了顿继续道，“我已经离婚两年，你可以去问问王姨。不是我找不到，只是人生短短几十年，这婚姻的事情我再不想凑合着过，我不想枉活一辈子。”然后又像是喃喃自语道，“我知道你对你老公的感情，在现在这个物欲横流的年代，大多数女人在男人一下子落魄的时候或许可以安慰陪伴男人一段时间，但难得陪伴安慰男人一辈子，时间一长，都会因为一些油盐柴米的事情失去她们的耐心，也难免会有其它的想法。没有几个女人会背着男人自己一个人去拼的，即使拼了也会在男人面前述不完她们的丰功伟绩，像功臣一样一件件地述说自己对家对男人的贡献。唉！成功了是女人的家，失败了是男人之过。”他垂下头，摇了摇手，示意我下车。 为了省钱，我早已经停用了我的手机，打电话回家我也是用酒楼吧台的电话，老公找我，也会把电话打到吧台，当然都是在晚上很晚我们几乎要下班的时候。我早就给酒楼吧台的姐妹伙打了招呼，只要有人打电话找我，都说已经睡了，叫他等等，再上楼来叫我接电话。 不是怕别人误会，只是不想让老公为我担心。那段做两份工作的日子，家里没有一个人知道。 经常，当我还没从睡梦里醒来的时候，吧台上总会有一束鲜花，旁边还有牛奶和糕点，我当然清楚这是谁送来的，只是我实在没有机会拒绝，连道谢的机会都没有，当我从花香和糕点的香味中醒来的时候，吧台前已经没有人了。一份关心默默地来，又默默地去，陪伴我走过了整整一个春季。 刘总已经很久都没有来酒楼吃饭了，我有些孤寂，有些失落，郁郁寡欢。我不敢说我从来没有动过一些念头，这是这个世界不会那样庇护我，太美好的东西不会降临在我的身上。何况我更清楚，鱼和熊掌不能兼得。 那天晚上，洗脚城来了一个贵妇模样的女人，踩着镶了亮钻的皮凉鞋一步一步跺到吧台前。女的来洗脚的毕竟不多，要么是真正的富婆来享受的，春光满面谈笑风生；要么就是受气的女人来释放的，怒气冲冲满腹委屈。而这个女人，我实在认不清楚她是属于哪一种。 “你好！欢迎光临！”我依然微笑着接待。 “呵，我不好，我老公在外面养情人，我会好么？”女人冷笑一声，很坦率，却也很刻薄。 “哦！姐姐，生活是自己的，我找个技师好好给你泡泡脚吧！” “现在是一夫一妻制，我们一天不离婚小三就一天不能进来，小三进来了我们已经离婚了，你说我怎么当姐姐？” “你的家事姐姐还是不要拿到这里来说吧。我叫你一声姐姐只是因为你年龄比我大，而不是因为你真是我的姐姐。”这时候，我当然能够猜到着女人是谁了。但是我没有做错事，谁都不能侮辱我的人格，我都不知道我从什么时候起居然变得泼辣起来。 “我也没说你是小三呀，你激动什么？”女人拿起吧台上的鲜花，慢慢地放到鼻子前闻闻，“可惜了着花呀，放在这里都没有了香味了，沾了些什么味道了？” 我抱起那束花，就要向垃圾篓扔。 “喂喂喂！你干嘛呀？今天早上我才买的，怎么这么快就扔了？”大厅里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跟着走过来一高一矮两个男人。她们是我们这里的常客，每周星期六必定会来我们这里泡脚，听姐妹们说她们是金融投资什么的，反正我也弄不懂。高个子看着我愣在那里，微笑着走过来：“你真以为我赚钱不辛苦呀？还这么浪费！”看我还愣在那里，又笑笑：“还没有睡醒啊？太懒了吧！走，出去吃早饭。” “我还没有下班呢！”醒悟过来的我顺着回答。 女人也吃惊非小，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尴尬地溜走了。 高个子提醒我说，不要什么人的东西都接着，会给自己带来麻烦的。我解释说我根本会没有办法拒绝，每次都是在我还在熟睡的时候着花就放在吧台上了，也见不着人。（因为行业的原因，我们睡觉时间都要在凌晨两点后到第二天中午。）他笑笑，说他知道的，也只是说说而已，说像我这样的人真的不适合在这里工作。我告诉他着只是暂时的，我老公在新疆，只要他那里安顿好了我就会过去。 然而，老公那里并没有我想象的那样容易，每天盼着他的电话，但是每天都没有我想要的好消息。新疆的民风很淳朴，却也很闭塞，很多当地人都不愿意把房子租给像老公他们一样远到的外地人。老公和他大哥已经过去了那么就，还没有找到一个固定的住所。行李放在项目部，人不开车的时候也在项目部蜗居。 高个子客人来洗脚城的时间从每周一次到每周两次到每周很多次，只是来洗脚的时间都是每周六，其余时间都是来闲聊。他说他来洗脚纯粹是为了放松全身的，说不上消遣也说不上享受。他说他喜欢我们这里，他喜欢规规矩矩的洗脚，说我们这里有他能够感到放松的净土。偶尔，他也会给我们带些水果，说是他办公室别人送的。我也很喜欢和他说话，谈历史，谈人生，谈经历，谈生活，在一天又一天的朝云暮霞里，我似乎真正明白了什么叫知音。 老公打电话来告诉我，他们已经在一户汉族人家那里租到房子了，如果我想去，可以过去玩一段时间。 那天我告诉高个子，说今天是我最后一次在这里上班了，我已经买好了去新疆的车票，明天就回老家。那夜，高个子在吧台陪了我很久，最后，他紧紧地抱住了我，用他的胡须在我的脸上使劲地擦拭出了一道道血痕。他轻轻地在我耳边问：“着辈子，我们还能再见面吗？”我也抱住了他，我知道，这辈子，这是我们第一次拥抱，也是最后一次，此时相拥，明天即是天涯！ 赞 (散文编辑：江南风)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