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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运河边街中心地带的丽华因今天起得有些迟，刚刚费劲把生锈的卷闸门拉开，抱着肩习惯性地往街两头张望，只想未等她把装内衣、短裤、袜子的宝栏推出去，就可以做成一个开张生意。可是街上的行人如同这初冬季节有些冷清、萧条。 街东头除了几片特别粘着树枝的黄叶，在冷风中发着抖，要落不落有些响动外，半个人影也不见。丽华叹了口气，这生意一年比一年难做呢！就我这种能抓住流行脉博、引领小镇时尚潮流的人物，又如此舍得吃苦，如果在县城或省城还不会赚个盆盈钵满……想着又觉得自己牛吹大了，暗自骂了自己一句：“尽瞎想。当初在特区打工那么多年，也没见你搞出一个什么名堂？口里说怕崽变坏，闹着吵着要回来。说白了，还不是担心钱没赚到，家倒散了。与其说回来带崽还不如说是回来守着自己那个长得还有几分模样、在镇上吃着官粮的男人……”轻轻嘲笑了自己一下，紧了紧抱肩的双臂。起得有点急，只套了件毛线衣，被这风一吹还真有点冷。她打眼往街西头望了望，准备进店加件衣，“咦，那头来的那个走路蛇游水一样的不是莲么？” 丽华走出店面，站在公路旁仔细看了看。那个隔老远都可以看见她过多擦粉而寡白的脸、隐隐似乎可以闻到她喷的劣质香水那刺鼻、难闻气味的不是莲是谁？她贴身穿着一件玫红紧身衣，把上半身腰间、小腹脂肪堆积的痕迹勾勒得惟妙惟肖，肥胖的腿杆上紧绷着一条黑网纱假透肉裤，外罩一条黑色镶蕾丝边百褶超短裙，脚吸一双红色恨天高高跟鞋。不用想都知道她低胸V领处那一堆白花花的肉正随着细跟鞋“叮、叮、叮”地敲击水泥地的节奏一颤一颤，如果排除底下那些海棉还真的有些波涛汹涌。丽华看着这矫揉造作的女人只有一句歌词可以形容：“高高地高跟鞋踩着颠跛的脚步……”。 莲今天很是高兴，不，应该说非常兴奋。高高颧骨下那没上完小学肯定无法数清的雀斑都激动得意得有些发红。把自己的脸红臆想成十八少女的娇羞的她肯定不会顾及丽华此刻想些什么。 她迈着自以为优雅的步履，昂首挺胸地准备骄傲地从丽华面前从容而过，可是在余光触及丽华猜疑的目光时，不自觉又有些畏缩。 丽华本想回店里拿件昨晚新到的棉衣穿上，一则御寒，二则用自己高佻的身材做活广告。丽华面容姣好、肤色白净、最吸引人的就是如同模特般匀称的身材，只要她穿上好看的衣服，一般不存在积压问题。可是她看见莲这样人五人六的招摇着，又很想问一下，她到底是招了什么好运还是昨晚又宰了一个如同今年汛期的洪水一样百年不遇的金主？所以站在原地，静等莲的到来。 莲倒没让丽华失望，婀娜多姿地向丽华靠拢。她见丽华双臂交叉着抱着肩也不见隆得蛮高的事业线，想着自己终于有些地方是丽华这一辈子也无法到达的高度时，心中隐隐有些骄傲，目光也变得坚定不少。她故意挺了挺胸，想激发丽华藏在内心深处的强烈嫉妒感。不曾想，那光面的软抄本，从她突然有些松动的腋下滑落，“卟”地一声掉在地上。 莲窄着噪子、娇滴滴地惊叫一声：“吖，我的账本！多亏冒落雨，要不然，我今年就白做了……”话没说完，叉开五指虚掩着胸、侧着身子慢慢蹲下，一眼看到打开的账本又想到些什么，侧望丽华一眼，飞快地捡起那本浅蓝色软抄本。 见她如此装腔作势，丽华强忍着从胃里翻腾出来的酸气，“亏得我还没来得及吃早餐，若不然……谁不知道你是个什么人，装什么装？还如同很久以前某人在小录像厅看激情片一样，叉开五指捂住双眼，眼睛却在手指缝隙里紧盯着屏幕一眨不眨，嘴里还忘不了：‘哟，这、这、这也太那个了，羞死人了，怎么能唱这个……’”想是这样想，她还是一脸堆笑地问已经站起来正前扯衣襟后拉裙的莲：“我刚刚冒听错吧？记账本？你一个……”丽华想着那两个字虽然大家都知道，怎么样也不该从她这种有身份、有素质的人嘴里说出来，立即止住话头。 莲一路寂寞走来，为的就是想让人看见她莲也如同街头大转弯老板、街右边的日杂店老板娘及丽华左手边文具店的青年哥哥、或菜市场砍肉的屠户一样，一到将近过年时，拿着一大叠单子，找人去结账。别以为我莲从事这个让人鄙视又让某些人眼红来钱来得快的行业就没有结账的机会。 她直接忽略掉丽华话中隐含的那点子嘲讽，得意非常地又把胸挺了挺：“你耳朵还蛮尖了，人家轻轻念一句，就被你听见了。你冒听错呢！我拿的是记账本。这不，差不多过年了，也得收些账回来了……”说着，用她那双粗糙得如同老妇、涂着朱红指甲油的手，从腋下拿出账本对丽华及旁边被她尖叫声吸引过来的另外一些看热闹的人晃了晃。不等丽华他们反应过来，她又宝贝似的夹着账本，扭腰晃臀地走向街头的另一头。 她这一晃，让丽华他们炸开了锅，本以为前一段时间，小金铺肥胖的老板娘那张出现“证明某某在本店购买天堂雨伞若干把……”末尾工工整整签着某人大名、换得几叠红色钞票的记账单已经够让人惦记了，谁知今天一早又遇到这样一个事。 “做这一行的还有挂账的？还真是闻所未闻啊！” “更绝的是还真有人拿着本子去结账？” 他们唾沫横飞如同来不及迁徒的鸟围在树下叽叽喳喳一阵后，才发现忘了一个至关重要的事。莲到底是找一个人去结账、还是一群人、还是…… 莲可不管他们怎么埋怨、怎么嘲笑、怎么猜疑，越是有人议论她越是极度自我膨胀。甚至以为背后那一道道如炬的目光只是缘于嫉妒，所以更加高挺着胸一路张扬着。 次年，小镇遭遇倒春寒还没缓过来，又遇强震…… 赞 (散文编辑：江南风)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