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在线:原创散文发表网!致力于打造中国最专业的原创散文网!
推荐栏目: 爱情散文 - 抒情散文 - 伤感散文 - 情感散文 - 哲理散文 - 亲情散文 - 心情散文 - 游记散文 - 短篇小说 - 爱情散文诗 - 抒情散文诗 - 伤感散文诗 - 现代诗
精典美文推荐:
返回首页
当前位置: 散文 > 短篇小说 > 灾款迷案

灾款迷案

时间:2015-10-28 11:14散文来源:散文在线 散文作者: 薛中蝶点击:
        
  江湖,什么是江湖?
  有人的地方就是江湖。
  江湖在哪里?
  在你那里,和我这里。
  江湖上有什么?
  杀人流血!
  杀人流血容易吗?
  容易!
  什么不容易?
  诛心!
  每一代的江湖都会有不平凡的事情发生,过了数十年后,这些事情便成了酒肆茶疗中津津乐道的话题。
  我们如今要说的就是一代大侠林开翎那个时代故事
  
  
  一盏孤灯如豆,在荒林的夜色中显得更加微黄昏沉。
  孤灯旁,一个青衣大汉手持酒杯不停仰首饮下。
  他身形健硕,双眉浓而不散,且眉角上翘,威严不表而露,一望便知乃是惯于发号施令之人,但此时却不停唉声叹气,仿佛有无尽的愁苦不能吐露。
  夜如墨,风如刀。
  忽然,一阵敲门声响起。
  青衣大汉面色变了变,猛然起身,口中道“谁?”
  门外响起一阵语声“奴家逃难到此,因错过了宿头,望大哥行个方便,让小妹借宿一宿,不胜感激。”
  青衣大汉紧绷的身子松懈下来,走到门旁,开开了门。只见一个神色慌张的小泵娘站在门口,背后背着一个小包裹,果真是逃难的。
  青衣大汉道“夫人请进。”
  小泵娘急忙进了屋子,转目看了一眼,见没有旁人,缓缓松了口气。道“多谢大哥。”
  青衣大汉双目一转,道“不用多礼,不知夫人那里人氏?怎会深夜还在这荒林中?”
  小泵娘哀叹一声,满脸凄苦之色,道“奴家姓张名翠翠,乃是苏州人氏。因夫家被仇人所害,所以才会逃难到此。”
  青衣大汉轻轻应了一声,直盯着张翠翠看个不停。只见她朱唇贝齿,酥胸半露,或许是赶路赶得急,至今面色仍是微红,呼吸粗重。青衣大汉身体猛然起了一阵变化,热的变化,但他似是强力压制住,回身道“夫人今夜不妨在这里住下,明日再走不迟,我去柴房住一晚。”
  张翠翠道“多谢大哥,奴家无以为报,就借花献佛敬大哥一杯。”说着端起一杯酒,递给了青衣大汉。
  青衣大汉微微一怔,接了过来。看看她,仰首饮下。放下酒杯,未看张翠翠一眼,便走了出去。
  张翠翠突然轻轻一笑,道“倒也,倒也。”
  说也奇怪,青衣大汉刚走到门边,扑通一声,便栽倒在地上。
  张翠翠挥手扔下包裹,小心翼翼地朝青衣大汉走去,口中道“钱帮主,钱帮主。”见青衣大汉一动不动,心中不由放心下来,走了过去,仔细一查看,咯咯笑道“三步入梦散果然管用,就连堂堂金钱帮的钱帮主也发觉不出,真想不到你竟会栽在我玉狐狸手中。”
  说完,扛起青衣大汉,便欲出门而去。谁料,门外又有语声响起“这屋中有灯光,想必定是有人居住,看来我运气不错,今晚不必再露宿野外了。”
  玉狐狸双目精光一闪,急忙将青衣大汉放在床上,用棉被盖上。
  屋外那人轻轻敲了敲门,道“屋里可有人吗?我老婆子投亲赶路,错过了宿头,请主人家借个方便。”
  玉狐狸缓缓松了口气,开开门一看,原来是个年过花甲的老婆子。便道“老妈妈请进。”
  老婆子身形枯瘦,鸡皮松坠,手中拄个拐杖不住喘气道“多谢夫人,夫人心底善良,定然会有好报的。”
  玉狐狸心中暗暗笑个不停,自己一生被人不知骂过多少回,还是头一次被人夸心底善良,心下不由暗下决定,必定让这个老婆子死的干脆一点,不让她多受苦。
  玉狐狸双目一转,笑道“老妈妈深夜赶路怕是会沾染寒气,不如喝杯酒祛祛寒吧?”
  老婆子受宠若惊,慌忙谢个不停。
  玉狐狸缓缓倒了杯酒,手指轻轻一弹,一点粉末落进了酒杯中。这一点粉末便是连十头牛也毒的死。
  老婆子一口饮下,口中仍是道“好酒,好酒,就是味道有点浓了。”
  玉狐狸微微变色,看那老婆子眼中无神,脚步沉重,难道还是个练家子不成?复又冷冷一笑,忖道:纵使练家子也晚了,那一点粉末无论是谁也能要了他的命。
  老婆子似乎是意犹未尽的样子,喃喃道“这酒味道真不赖,只是太少了。”
  玉狐狸看着老婆子,道“倒也,倒也。”此时本应该老婆子七窍流血,倒地而亡。可谁知那老婆子仍旧坐着不动,拿着酒杯把玩,口中仍在含糊不清地自语道“要是再有几杯就好了。”
  玉狐狸面色一变,仔细看着老婆子,忽然道“你是不是真的是个老婆子?”
  老婆子道“你是不是瞎子?”
  玉狐狸道“我不是。”
  老婆子道“既然不是瞎子,怎么看不出来我是个老婆子。”
  玉狐狸道“我看得出来,你从头到脚没有一个地方不像老婆子,谁若说你不是老婆子,我就和他拼命。”
  老婆子笑了笑,道“你果然是个乖孩子。”
  玉狐狸眨了眨眼,道“只不过我知道江湖中昔年有一位万面书生,他若是想易容成谁,就能易容成谁,而且连他的亲人也看不出来。他一身轻功暗器的功夫能在中原排在五名之内,你说他是不是很有本事?”
  老婆子一直看着玉狐狸,忽然道“江湖中最卑鄙无耻,狠心手辣的十个人里,只有一个是女的。叫什么玉狐狸,盛传此人容貌生的极是销魂,用毒手段也是屈指可数的,死在他石榴裙下的冤鬼从这里排队能排到城里去。”说完,慵懒的目光忽然变得狡黠起来,含笑看着玉狐狸。
  玉狐狸微微一笑,起身道“不错,我就是玉狐狸,玉狐狸就是我,可是你呢?是不是万面书生?”
  老婆子苦笑道“你既然是玉狐狸,我只好是万面书生了。”
  虽是已有猜疑之心,但玉狐狸还是闻言色变,道“果然是你,怪不得呢,怪不得我那些作料被你当糖吃,在你面前那连糖都算不上。”
  万面书生笑吟吟道“实际上它比糖难吃多了,最起码我现在就有反应了,这么强烈的作料我又吃了那么多,怎么会一点事没有呢?你若是要出手就赶快,趁我正在运功逼毒之际,你绝对有机会一击得手。”
  玉狐狸轻轻向后退了两步,慎重地看着万面书生,忽然笑道“我为什么要对你出手?我们无仇无怨的,傻子才会对你出手,难道你看我像个傻子?”说罢,竟一甩秀发,仰头走了,像是一个踏春出行的小姑娘。边走口中还哼着曲调,倒像是怀春的小姑娘在唱情歌。
  万面书生怔住了,看着玉狐狸即将消失在夜色之中,忽然叫住了他,“喂?”
  玉狐狸回首微微一笑,疑问道“干什么?”
  万面书生手指着床上的青衣大汉,问道“你知不知道他是谁?”
  玉狐狸眨眨眼,道“他是金钱帮的钱惊龙钱帮主。”
  万面书生道“你知不知道他现在值多少银子?”
  玉狐狸道“听说值个千把万两。”
  万面书生道“不是听说,是确实值一千万两。”
  玉狐狸面不改色,道“那又怎样?”
  万面书生道“他本来是你的,一千万两银子也是你的,可我一来你就要走,难道你不想要这一千万两银子?”
  玉狐狸道“想,想的要命。”
  万面书生奇怪了“那你为什么不和我强?说不定你能抢得过去。”
  玉狐狸悠悠道“我虽然想的要命,却还不想赔上自己的命。我没有你狡猾,打又打不过你,还跟你抢什么?难道你看我像个呆子吗,只会拼命的呆子?”
  万面书生又怔住了,苦笑道“你不是呆子,我是呆子。”
  玉狐狸道“我可不可以走了?”
  万面书生道“可以,谁敢拦你,我和他拼命。”
  玉狐狸一蹦一跳着,消失在夜色之中。
  万面书生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上,道“现在的小姑娘真他妈的狡猾,打不过就跑,这句话真他妈的好。”
  此时,屋中已剩下万面书生和床上的青衣大汉钱惊龙。
  万面书生看着床上的人,露出贪婪之色,那像是在看一个健硕大汉,倒像是看一个我见犹怜的小姑娘
  灯光一闪一闪的,他脸上的松坠鸡皮看来是那样阴森。他缓缓走向床边,走的很慢,仿佛是慢慢享受着,金银财宝面前,谁能不慢慢享受?
  “我能不能进来?”一个语声突然传来。
  万面书生猛然转头,只见门口边站着一个七八岁大的小男孩,模样模糊不清,但是头上戴个小红帽,双手各戴两个红色小手镯,手镯下缀着几个小金铃,一晃一晃叮叮铃铃直响。倒像是大富之家的顽童。但在此时此地倒显得有些诡异了。
  万面书生到底是老江湖了,拄着拐杖走了两步,仔细看了小男孩好一会,才道“你可是对我说话?”
  小男孩人小声音不小“这里只有你一个能说话的人,不是你还能是谁?”
  万面书生一怔,呵呵一笑,道“是,是,看来我是老了,反应竟迟钝了下来。”
  小男孩接下来的话更惊人“既然老了还活着干什么?倒不如死了的好。”
  万面书生一窒,他实在想不到这看似可爱的小男孩竟会说出这样惊人的话。心中不由犯疑:这里人烟稀少,怎会突然冒出个小男孩?而且还是在深夜,想到这里,便又仔细端详起那小男孩来。
  小男孩也不害羞,直接走到桌子旁边坐了下来,迎着灯光让万面书生看个清楚。
  万面书生惊奇万分,只见小男孩的面上竟隐隐有皱纹露出,双眼之中也模模糊糊有沧桑的意色,额头之上也留下了岁月犁下的深沟,帽檐下淅淅沥沥地飘着几缕白发。
  万面书生骇然变色,因为他猛然想起一个人来,这个小男孩像极了那个人,那个极为可怖,变态的人。
  万面书生忽然道“我能不能走?自己一个人走。”
  小男孩眨眨眼,道“不能。”
  万面书生又一变色,道“我不要这个人了,自己一个人走。”说着指了指床上的钱惊龙,像是怕小男孩听不懂自己的话。
  小男孩道“我听清了,你不用再重复一遍,我说不能就是你一个人也不能走。”
  万面书生急忙道“为什么?”
  小男孩悠悠道“你见到我了,怎么着也得留下点见面礼吧。”
  万面书生长出一口气,放松了,道“你想要什么?”
  小男孩叹了口气,道“我只不过是想要你的一只耳朵而已。”
  万面书生手中拐杖一挥,一只血淋淋的耳朵已掉了下来。然后不顾涌出的鲜血,竟一言不发,转身掠了出去,一闪而逝,像是碰见了大头鬼一样。
  小男孩面色不变,像是根本没有看见一样,亦或是司空见惯了。直接走向床边,看了看床上的青衣大汉,冷冷一笑“你还不起来,难道还要我帮你不成?”
  床上的被褥一动不动,青衣大汉仍是在被子底下,丝毫未动。
  小男孩双眼寒光一闪,道“你再不起来,可别怪我不客气了。”
  还是一动未动。
  小男孩怔了怔,喃喃道“难道真的被迷倒了。”慢慢伸向床上,掀开被子,探了探青衣大汉的鼻息,苦笑道“真的被迷倒了,我还以为,,,,,。没想到堂堂金钱帮的帮主竟是个头脑简单的窝囊废。”
  忽然,“咻”地一声,一阵破空之声传来。
  小男孩猛然跃起,向后翻了几丈,悄然落地,身形宛如飞鸟投林,轻巧灵便之极。
  只见床前的地上斜斜插着一根竹筷子,入石三分,手劲之大可想而知。
  小男孩面色微变,转目看了一眼屋内,床上的青衣大汉依旧一动未动,屋内连一物也为改变。心中不由暗暗称奇,嘴上却喝道“什么人藏头露尾的?竟连我一个小孩子也暗算。”
  “你若还算小孩子的话,钱惊龙只怕是还没有断奶吧。”一阵语声自房梁之上传下。
  小男孩冷眼看着房梁,冷冷一笑,随手一挥,数道寒光爆射而出。
  一道白影一闪而过,“夺,夺,夺”几声,几枚暗器已没入房梁之内。
  小男孩蓦然回首,只见床边已坐着一个白衣公子。小男孩看着床边的白衣男子,道“好快的身法。”
  白衣人微微一笑,叹道“能得昔年纵横江湖的红衣童子一句夸赞,实在受用不尽。”
  小男孩一怔,道“你认得我?”
  白衣人叹息一声,道“一身血红童衣,两只血红手镯,我若是还认不出来前辈,岂不实在该死?”
  原来这红衣小男孩乃是昔年江湖中有名的血衣童子,以一身红衣轰动江湖,出道以来心狠手辣,血债颇多。又因其身体发育停顿,数十年来皆是幼童之体,所以他才有了红衣童子的外号,其实武林中人背地里都叫他作血童子。血童子所练功夫内外兼修,在江湖中煞名远洋,三十年前和丐帮长老谢三手比武,虽一招之差败于谢三手手下,但谢三手却在比武后的第二天呕血而死,临死还叹道;血童子内力不同凡响。
  血童子看着白衣男子,忽然道“你认得我,我却对你眼生的很,以你刚刚掠下来的身法来看,绝非无名之徒,可怜我竟看不出是何门身法。看来我到底是老了。”
  白衣男子微微一笑,道“晚辈林开翎。”
  “林开翎?”血童子喃喃道,又不时皱眉苦思,似是想忆起这人的来历,继而又摇了摇头,明显是对此人毫无印象可言。
  林开翎又道“晚辈乃是无名之徒,前辈想来是不知道了?”
  血童子冷冷一笑“什么有名无名,以老夫看世上沽名钓誉之徒多了去了,便是刚才那万面书生名声多盛,但我看他还不如你这无名之人。”
  林开翎微微变色,他实在不愿别人高看他,也不愿扬名海内,只因他深知浮名累人,虚名害人。
  血童子又道“你阻我行事,究竟意欲何为?难道你也要来打钱惊龙的注意?”
  林开翎道“我虽是要打他的注意,但目的却和前辈不一样。”
  血童子冷冷一笑“若不是为了一千万两银子,谁愿管他的死活?怎么?你难道不是为了那一千万两?”
  林开翎道“前辈可知这一千万两银子的来历?”
  血童子道“黄河水灾泛滥,南七北六十三省募得捐款五百万两,朝廷拨款五百万两,共计一千万两,交由金钱帮代为运送。谁料启程的前一天,灾款却不翼而飞。所有的人都怀疑到金钱帮帮主钱惊龙身上,只因存放灾款的地方机关重重,共有五重门户,每道门户俱有十位高手把关,五道门上又有号称奇锁皇的莫七巧打制的天机锁锁着,这样的机关便是四派掌门也进不去。又怎会有人能不露声息地盗走灾款?除非,除非是身上有钥匙的钱惊龙,他监守自盗,盗走了一千万两银子。所以,,呵呵,江湖中现在就属他最值钱。”
  林开翎微笑着听完血童子的话,忽然问道“前辈可知灾款为何会交给金钱帮运送?十三省那么多镖局,难道都是吃闲饭的?”
  血童子微微一笑,道“这是因为南七北六十三省联营镖局的总镖头都有事走不开,那些有空的副镖头却又不敢接这么大的镖,所以就只有交给盛名一时的金钱帮了”
  林开翎神秘一笑,道“怎么会这么巧,南七北六十三省八家联营镖局的总镖头都有事,难道不可疑吗?”
  血童子一怔,喃喃道“是有点可疑。”忽然道“你给我说这些干什么?我管他什么可疑不可疑,只要灾款在他身上就行了。”看着床上的钱惊龙含笑不语,像是将他看成了囊中之物。
  林开翎道“你若是能在他身上榨出灾款来,我情愿将脑袋送给你。”
  血童子一窒,惊道“难道不在他身上?”
  林开翎微微一笑,道“你看他像是个身上有一千万两银子的人吗?”
  血童子道“我看也不像。”只因这房屋破陋之极,钱惊龙衣着更是像个逃难的。
  林开翎又道“以我看,他只怕是被人冤枉了。”
  血童子一怔,突然轻轻啐了一口,道“妈那个巴子,老子忙了这么长时间,竟落了个空。”他心中失望颇大,竟连乡村野话也骂了出来。
  林开翎微微一笑,道“江湖中若是都像前辈这样,豪放洒脱,想必也不会平生这么多事端了。”
  血童子面色一红,他年纪已过半百,脸红倒还是头一遭,自是不愿别人看见,转身过去,慢慢走向门口,喃喃道“既然没有银子可捞,还留在这里干什么?深更半夜地,喝西北风不成?”
  忽然,顿住身形,转过身来,面色阴沉,阴阴一笑,道“枉我活了一把年纪,竟对你看走了眼。”
  林开翎忽然变色,后退一步,道“前辈说什么?”
  血童子一步一步逼近,道“他身上若没有一千万两银子,你找来干什么?我若一走,这样一来,岂不是先来的请走,后来的得手。”
  林开翎慢慢回过神来,轻轻一笑,道“前辈想太多了吧?我只不过是想查出个中缘由罢了,不想冤枉了好人。”
  血童子仰天长笑,忽然又冷冷道“笑死个人,你以为你是大侠吗?也不看看自己的身份。”
  林开翎似是一点也不生气,其实像他这个年纪的人,应该都是血气方刚,唯恐别人看低了自己,一心想出风头,这样才像是个年轻人。但林开翎却明显不是这样的人,他只是笑了笑,轻轻道“前辈若是不信,我也没有办法。”
  血童子阴阴道“我不但不信,还不会将钱惊龙让给你。”
  林开翎苦笑一声,叹道“我若是定要带走他呢?”
  血童子故意叹息一声,道“那就要对不起你了,只怕你要留下点什么了。”
  林开翎微笑不语,只是全身戒备起来,面对这个叱咤江湖数十年的人物,他连一丝也不敢懈怠。
  血童子在距离林开翎丈许时停了下来,驻足看着林开翎,忽然,他猛然跃起,张开双臂,宛如老鹰抓小鸡一样,将林开翎笼罩在自己的双臂之中。
  林开翎手脚不动,肩头只是微微耸了耸,便已滑出了他的双臂包裹中。
  血童子轻轻落地,慎重地看着他,叹道“想不到,想不到,想不到你轻功这么好。”
  林开翎淡淡道“晚辈献丑了。”
  血童子未待细说,双手又是一抓,这次掌风更强烈了,烈风扑面,撕裂生疼。
  林开翎右手一挥,凌空画出一个圆圈,将那刚猛的掌风尽数归于圆圈之中,化刚猛为柔和,看似竟像是武当派的万流归宗,只不过比万流归宗威力更猛些。
  血童子身形乍一落地,双腿便贴地扫去,宛如一把利剪,林开翎双足不动,亦不闪躲,只是用右手向着血童子的头凌空一指,一道气流陡射过去。血童子此时若是不退下身形,只怕便要伤在林开翎的弹指神通下,他只有煞住身形,翻了几个身才轻轻落地。
  血童子身形未顿,便又攻了上来,眨眼之间便出了二十招之多。林开翎却连一招也没有还,只是不停地转换身形,血童子那些凌厉刚猛的杀招,连他的衣袂也未碰到。仔细想之,便如雨中过客,滴水未沾。又如天女散花,维摩不染。
  就在这时,血童子身形且住,面红气喘,注视着林开翎。半晌才道“林开翎是你的真名?”
  林开翎道“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晚辈林开翎。”
  血童子怔了良久,忽然叹道“好,好,好一个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好一个林开翎,以后你必扬名天下。”说着,转身掠了出去,消失在夜色之中。
  屋中只留林开翎自己在哪里喃喃说道“扬名天下,扬名天下。”忽然,转过身来,看着床上的青衣大汉,微微一笑,竟说道“钱帮主,此时已无旁人了,你还不醒来吗?”
  钱惊龙仍是紧闭双目,沉睡的摸样丝毫未改。
  林开翎笑得更浓了“你若是再不醒来,我便以三阴绝脉手点你,叫你痛不欲生,反正我知道你身上没有一千万两,也不用有所顾忌。”
  青衣大汉竟猛然跳了起来,站在床边尴尬地笑着,半晌才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没有被迷倒?”
  林开翎轻轻一笑“钱帮主是何等人物?自三十年前独自挑了阴山一窟鬼的老窝,到二十年前一战西域人魔,直至名扬天下,创下巨门金钱帮。这样的人物是随意会被迷倒的?”
  钱惊龙一怔,叹道“连我都不得不佩服你了,你对我的事竟比我知道的都仔细,那些陈年旧事我早已忘怀了。”
  林开翎道“二十多年前,关外一群鹰扰乱边关安宁,四大门派俗事缠身,无暇顾及。是你率领中原群豪一战关外群鹰,那一战是何等威风,何等惨烈悲壮,终于将群鹰赶出中原。”
  钱惊龙怒喝道“关外蛮子也敢侵占我神州浩土,没有尽数杀死他们算是我一生的憾事的了。”
  林开翎注视着钱惊龙,慢慢道“这样的人会私吞灾款吗?我不信,所以我来了。”
  钱惊龙面目一震,神色激动地看着林开翎,双眼之中竟有泪珠闪现,不住道“想不到,想不到,想不到你竟是世上最了解我的人。”眼中露出相见恨晚之意。
  灯下,两人低声细语。
  钱惊龙将灾款失窃的来龙去脉一一道来。
  “那天,我刚知道朝廷将运送灾款的重任交给我们金钱帮时,便已做着准备了。不但将本帮的密室腾空,而且还连夜又在密室外建起了四道屏障,飞鸟难过。更是特地赶到江南,请了莫七巧打造几把奇锁,如此,我还是不放心,恰好四大派知道这救灾银两实在不容有失,便遣门下弟子前来守卫,合力看守灾款。谁知,,,,,,谁知,,,,还是被,,,”
  钱惊龙娓娓道来,说到最后时,一脸的惊疑之色,似是到现在还不相信灾款被盗了。
  林开翎听后,微微闭上双目,沉思了好一阵,忽然睁眼问道“那五道门上的奇锁除了你还有谁能打得开?”
  钱惊龙道“再没有别人了。”
  林开翎又道“你是何时发现灾款被盗的?”
  钱惊龙道“临行前的一天,我像往常一样,前去查看。守在门外的守卫丝毫没有什么状况,连五道奇锁也是我亲自打开的,谁知进去后,才发现灾款不见了。”
  林开翎双眉皱的更紧了,眼中光芒不断,半晌才道“难道门外那些守卫竟一点不寻常也没有发现吗?”
  钱惊龙很果断地说“没有。”
  林开翎轻轻一笑,他此时竟能笑得出来,笑容未断,便道“此时,连我都不得不相信是你监守自盗了。”
  钱惊龙骤然变色,离座而起。
  林开翎又道“不过我知道不是你。”
  钱惊龙缓缓松了口气,慢慢坐了下来。
  林开翎面色凝重,道“能瞒着这么多人,毫无声息地盗走灾款,看来这人的本事不小呀。”他那一贯常有的笑容又露了出来,只有他自己知道,每当遇到惊险刺激的事情时,他就会笑,因为,只有笑能缓解他的压力,清晰他的思路,而且笑不但能缓解他的压力,还能加重敌人的疑心,使其猜不到自己的心思而乱了方寸,只要敌人露出一点马脚,他便能瞬息找出来,一一击破。
  空气凝重了很久,屋中全是沉重压抑的气息。
  这样了半晌,林开翎才忽然道“你怎么会在这里隐匿起来。”
  钱惊龙轻轻一笑“这是我未发迹时的家。”
  家?他竟然还有家?林开翎显得很惊讶,因为身在江湖中的人,对家是很陌生的。
  林开翎道“这里已经被人发现了,你不能再待下去了,需要换个地方。”
  钱惊龙茫然无头绪,此时他早已被灾款的事情乱了头脑,又怎会想到什么好地方。
  林开翎缓缓渡了几个来回,忽然道“我想到了个好地方”
  钱惊龙脱口问道“哪里?”
  林开翎神秘一笑“就是这里。”他伸手指了指这间房。
  这里?这间房?
  钱惊龙不懂。
  林开翎又道“今晚之前,江湖中人都知道你在这里。可今晚之后呢?玉狐狸,血童子他们只怕把你的消息传遍了武林,别人只知道你被我带走了,谁还能料到你竟还留在这里?”
  钱惊龙惊奇地看着林开翎,怔了良久,才道“我佩服你,我们这些老江湖在你面前就像是小孩子。”
  林开翎微微一笑,没有说话。
  钱惊龙又道“我相信你,你定能帮我摆脱嫌疑,还我清白”
  林开翎双眼看着窗外,喃喃道“线头呢?”
  一千万两灾款!
  数十万人的性命!
  是谁这么阴险?连捐资的灾款也不放过。
  只要是人做的,就一定会有破绽,有破绽就能找出来,就能将他绳之于法。
  
  
  江南风景如画。
  草长莺飞,春柳拂水。
  江南出名人,更出诗画。
  在江南一直有经久不衰的武林世家,以研制奇锁著称的莫家便是首屈一指的。
  门口的两尊石狮子,见证着这个家族不衰的传奇。
  林开翎望着石狮子,心中油然生出敬畏之心,历经百年不衰必有其兴盛之道,他实在不愿这件事牵扯到这个根深蒂固的家族,但是不愿归不愿,却还是要来求证求证。
  看着门房着急慌忙地去通报,在充满庄严的石道上小跑,显得有些滑稽,林开翎心中忽然一动:若是他忽然摔个脚,像个狗啃泥一样,那实在是够滑稽的了。没想到那门房竟真的摔了个脚。
  林开翎一怔,苦笑起来,但他却知道很明显不是那门房自己不小心,而是有人,,,,。
  果然有人作怪,一个一身红衣的姑娘不知从哪里跳了出来,手指着门房喝道“老陈,什么事这么着急慌忙的,连我都看不见了。”
  门房本来要发脾气的脸忽然变了,变得有些畏惧,道“小,小,小姐,有人来找庄主。”
  原来是莫家的小姐,怪不得这么大的脾气。
  莫小姐道“每天都有人来找爹爹,你若是都这么慌,岂不是每天都要摔跤么?”
  门房哑口无言,明明是你将他暗算倒的,还说什么不小心。
  莫小姐又道“他人在哪里?”
  门房伸手一指大门外的林开翎,道“就是他。”
  莫小姐猛然转过头来,怒目瞪着林开翎,冷冷道“你,过来。”
  林开翎只有过去,面对这样的人,谁敢不过去?走的近了林开翎才发现,原来莫小姐长得并不像她的脾气一样坏,柳眉杏眼,朱唇贝齿,满头珠翠叮当直响。
  莫小姐一皱眉,冷道“你看什么?”
  林开翎道“看你。”
  莫小姐道“我有什么好看的?”
  林开翎道“你长得好看。”
  莫小姐双颊登时红了,态度也娇羞起来,柔声道“我真的好看?”
  林开翎微微一笑“你本来就不丑,只是,,,”
  “只是什么?”莫小姐急忙问道。
  林开翎缓缓道“只是你的脾气太臭。”
  “你,”莫小姐怒道“你找死。”
  一阵厉风扑面,莫小姐双臂如毒龙出海攻向林开翎,中食两指弯作钩状,直挖林开翎的双眼。
  林开翎微微变色,似是没有想到她竟会这么狠辣的招式。他双手轻轻一伸,不知怎地竟托住了莫小姐的双臂,微微用力便将她双臂上的劲力卸了下去。
  莫小姐变了变色,怒喝道“原来你是来找事的,老陈,还不去找人。”说着,已不知从哪里拿出把匕首,攻了上来。
  能享名江湖的武林世家武功必然不赖,但一般全是大气磅礴,或是沉稳持重,亦或和气普善。但莫小姐所施的每一招却是阴险毒辣,招招走偏锋,招招要人命。
  若不是林开翎博学多长,自身武功底子不赖,怕早已伤在她的手下了。
  老陈看着一番激烈的争斗,竟忘了去叫人了。
  莫小姐眼见数十招过去了,仍是难伤林开翎半分,不由急躁起来。身形微转,右臂陡一弯曲,匕首竟从意想不到的角度刺了过来,更奇的是她的左手竟做锁喉式,直攻林开翎喉部。
  林开翎猛然变色,想不到她竟然会这诡异奇妙的招式,身形陡转,接连换了四种步法仍是难冲出匕首范围,心中忽然一动,欲再转换身法,谁料原本刺来的匕首竟“膨”地一声落在了地上。
  莫小姐顿住身形,微微变色。
  林开翎一看,才发现地上除了有那把匕首外,还留有一颗棋子,墨黑棋子。
  一身形颀长的老人缓缓走来,笑着道“贵客远来,小女无知,但请莫怪。”
  林开翎心中一动,微微笑道“庄主严重了,是晚辈言语间冲撞了小姐,失了礼数。”
  这老人竟是莫家的现任庄主莫七巧,人称奇锁皇。这偌大的庄园中,除了莫庄主外,还能有谁有这等本事?
  莫七巧呵呵一笑,道“我这女儿自小娇惯的很,没大没小的。还不与我退下。”冷目瞪了一眼莫小姐。
  莫小姐冷哼一声,瞪着林开翎,低声道“你等着。”
  莫七巧领着林开翎进了客厅,早有下人奉上茶来。
  林开翎此时才发现这名满武林的奇锁皇竟是个清瘦的老人,满面和善之气,一双手固然如传说中的一样,十指纤细,指甲微卷,这便是武林最有名的点石成金手。
  莫七巧微微笑了笑,道“不知贵客高姓大名?来此有何贵干?”
  林开翎道“晚辈林开翎,此次前来想问庄主一件事。”
  莫七巧顿了顿神,道“询问何事?”
  林开翎看着莫七巧,缓缓道“庄主想必还记得吧?半月之前为金钱帮打造了五把奇锁。是钱帮主亲自来取的。”
  莫七巧微微变色,灾款失窃的事他当然知道了,顿时叹息一声,道“我也想不到竟会变成这样,别的不说,单讲我那五把锁,世上能开启的绝不超过三人。”
  林开翎心神一动,道“哪三人?”
  莫七巧微微一笑,道“其中当然有我,还有就是大明湖畔的瞎子刘,只不过他已死了二十年了。最后一个便是小女。”
  莫小姐?林开翎是在想不到她那样的人竟有这种本事。
  莫七巧显然看出了林开翎的疑问,轻轻一笑,道“我这女儿虽然生性泼辣,刁钻古怪,但一双手却是灵巧的很,我这些子女当中也只有她能接掌我的手艺。”
  一双灵巧的手?是很灵巧,林开翎怎会忘记那一双阴诡的手。
  莫七巧接着道“她若不是心灵手巧,华山青花大师怎会收她为俗家弟子?”言下之意,颇有引以为傲的味道
  华山?青花大师?
  原来是华山的剑法,怪不得。
  华山山势陡峭奇险,剑法也是专走险峰,狠辣的很。
  莫七巧意犹未尽,道“我这女儿看来虽野蛮,其实,,,,”
  林开翎轻轻一咳,截口道“那锁,,,,,”
  莫七巧猛然住口,呵呵笑了起来,道“老了,老了,说着说着净夸起自己的女儿来了。”
  林开翎微微一笑,略带歉然之色,毕竟阻住老人说话是很不礼貌的事。
  莫七巧笑着道“除了我们三人,我可以保证世上绝没有第四人打得开那五把锁。”他说的很果断,显然是对自己的技术很有信心。
  林开翎当然相信他的话,奇锁皇若说世上没有人能开这把锁,连天皇老子都不敢有意见。
  既然没有人能打开,只能找别的线索了。
  离开莫家时,林开翎心中说不出的轻松愉快,可能是因为这武林世家没有牵扯到事件当中,毕竟还是很高兴的,你若看见一个人与血腥残暴的事情完全没有关系时,你就会觉得这个人实在可爱的很。
  缓缓漫步在湖边,林开翎精神松懈下来,只有在怡人的风景面前,他才会从心底里感到愉快,感到世界原来这么好。
  “喂,你站住。”有人说话了,而且语声还冷冷冰冰。
  林开翎没有站住,因为他已听出了这人是谁,除了莫家的泼辣小姐外,谁能这么说话?
  他不但没有站住,反而走得更快了,但是红影一闪,莫小姐就站在他的面前了。
  双手叉腰,瞪着眼道“你为什么不站住?难道你是聋子?”
  林开翎笑了笑,道“我不是聋子,更不叫喂。”
  莫小姐“噗嗤”笑了出来,眨着眼道“那你叫什么?”
  林开翎道“我叫林开翎。”
  “林开翎?”莫小姐念了念,道“这是人的名字吗?”
  林开翎沉下脸来,没有说话,也只有不说话才是最好的办法。
  莫小姐眨着眼道“我叫莫言,莫忘我的莫,言语的言。”
  林开翎故意寒着脸道“我叫林开翎,林开翎的林,林开翎的开,林开翎的翎。”
  莫言又笑了起来,笑了半晌才道“我知道你叫林开翎”
  林开翎道“你叫住我干什么?总不是只想问我叫什么吧?”
  莫言道“我听说你找我爹爹是为了想查出半月之前的灾款案?”
  林开翎轻轻应了声,没有说话。
  莫言道“可有眉目了?”
  林开翎摇了摇头,还是没有说话。
  莫言又道“那我们该从哪里查起呢?”
  林开翎一怔,不能不说话了“我们?”
  莫言笑了笑“我们就是我和你。”
  这次换做林开翎瞪眼了“谁说我要和你一起了?”
  莫言瞪起眼来明显比林开翎好看,“我帮你的忙,难道你不愿意?”
  林开翎看见她瞪眼,心中登时愉快起来,笑着道“不是不愿意,而是非常不愿意。”
  莫言立刻寒下脸来,双目滚动不止。忽然,她做了件让林开翎一辈子都忘不了的事。她竟然自己撕开自己的衣服,露出里面穿的亵衣,并高声大呼起来“救命啊,强奸了,非礼了,有采花贼呀。”
  林开翎立刻慌了起来,赶紧掩上她的口,不住道“我的姑奶奶,你到底想干什么?”
  日暖草香的时节,湖畔的行人很多,当然不能让别人生出误会。
  莫言显得很委屈,倒像是林开翎真的要非礼她一样,连双眼也挂上了珍珠,泪眼汪汪地道“谁让你不带我去?”
  林开翎沉声道“你爹爹知道吗?”
  莫言道“当然知道了。”
  林开翎立刻想起莫庄主的神情来,青花大师的高足在江湖上想必吃不了什么亏,更何况还是奇锁莫家的千金小姐。
  于是,林开翎的旅途上便多了一位刁钻蛮横的小姐。
  女人世界上最奇怪的高级动物。小家碧玉,大家闺秀,冰魂雪魄,藏污纳垢,三贞九烈,晚节不保。有了这些词后,女人还能不奇怪吗?
  但是奇怪归奇怪,林开翎一直认为,女人有一点是所有男人不能否认的,那便是无论多啰嗦的女人,最起码在两个时候是没有办法啰嗦的,一个是睡觉,一个便是吃饭。
  林开翎一直认为自己想的不错,但是遇见莫言后,他才知道世上绝没有一个男人敢说对女人完全了解。
  莫言一边吃一边含糊不清地说着话,“我们从哪里找起?你怎么不吃?这里的香酥鸭是全江南最好吃的,据说他们所用的卤一百年都没有清过锅。”
  林开翎长叹一声,道“你能不能吃完再说?”
  莫言一瞪眼“你能不能边吃边听我说?”
  林开翎瞪起眼来比她还要大“不能。”
  莫言道“我也不能。”
  一盘香酥鸭,一盘酱香肘子,一盘素火腿,一盘清炒藕片,外加一碗银耳莲心粥,全被莫言吃的干干净净。
  林开翎惊讶地看着她,姑且不论她吃相是如何的不矜持,单说能吃这么多,她是女人么?是个千金大小姐吗?分明是个饿了三天三夜的穷光蛋。
  莫言一抹嘴,道“其实我还能吃,只不过时间不能全用在吃饭上,我们不是还有正事要办吗?”
  林开翎低声道“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像什么?”
  莫言心神一动,问道“像什么?”
  林开翎道“像个地痞流氓。”说完,不顾扔来的盘子筷子,闪身掠出了酒楼。身后传来震天吼叫“林开翎,你是个混蛋。”
  林开翎不是混蛋,他高高的个子,坚挺的鼻子,懒散而俊逸的面孔,外加时常出现的笑容,这样的人谁能说他是混蛋?
  莫言看着林开翎掠出去,端起盘子拿起筷子一股脑全扔了过去,也不管有没有砸到他,口中还不住骂道“林开翎,你是个混蛋”
  就在这时,有人说话了。
  “好功夫。”
  莫言一顿语声,只见对面临窗的桌上坐着一个白衣秀士,面容俊秀,风神俊逸,正含笑看着莫言。
  莫言心下正有怒气无处发泄,看到他那笑容竟觉得颇有猥琐之意,怒道“你是什么人?什么好功夫?不就是顺风摆柳吗,武林中的小瘪三都会。”
  方才林开翎掠出窗口时,所用的正是顺风摆柳,虽是轻巧灵便,却也不是什么江湖绝技。
  白衣秀士呵呵一笑“我不是说那位仁兄好功夫,是说你。”
  “我”莫言怔住了。半晌才道“我有什么好功夫?”心下暗自思量:我还没有出手你怎么知道我的功夫好?心中虽疑,却仍是掩不住窃喜之意。
  白衣秀士接着道“姑娘撒泼骂人的功夫十年难得一见,难道不是好功夫吗?”
  莫言一震,面色大变,怒气大增“好啊,原来你是故意找茬的。”足下轻轻一点,便已落到白衣秀士面前。手中不知何时已拿了把软剑,她那把匕首早已放在了家里,用她的话说匕首只能在家里耍耍,在外面还是用剑来的直接有效。
  白衣秀士面色不变,仍自心神气定道“姑娘家家,何必做些打打杀杀的不雅之事,画眉女红才是正事。”
  莫言轻轻啐了一口,道“看你长相,像个道貌岸然的好人,看你衣着像是个文人雅士,谁知你净说些含沙射影的脏话。”
  白衣秀士轻轻一笑,看着莫言手中的软剑,问道“姑娘可是用剑?”
  莫言道“废话。”
  白衣秀士正色道“何为剑?何为剑法?”
  莫言一怔,似是想不到他会突然问出这话,但仍是定了定神,道“君子之手便为剑,草木铁石皆可为剑。剑法嘛,”说着,语声一顿,右手手腕一抖,一条匹练般的白光自剑尖抖出,爆射几尺,在白衣秀士面前猛然散作几朵剑花,耀眼非常。
  白衣秀士虽一动未动,但面色却不禁动容,道“好剑法,好一招春水出海,花开富贵。”
  以剑尖抖出剑花,江湖一流剑客皆会,但俱是以刚猛之剑抖出剑花。若是以软剑使出,便困难了不知多少倍。
  莫言傲然一笑,像是对自己的剑法很满意。
  白衣秀士轻轻起身,沉吟片刻,忽低声吟道“风来疏竹,风过而竹不留声;雁度寒潭,雁去而潭不留影。剑法一道,若能化有为无,以虚作实,便为好剑法。”
  “好,说的好!”忽然有人称赞道,一个白衣人抚着掌道。神格俊逸,不正是方才越窗而出的林开翎?
  莫言怔住了,口中喃喃道“风来疏竹,风过而竹不留声;雁度寒潭,雁去而潭不留影。化有为无,以虚作实。”像是在揣摩这些剑道至理。
  白衣秀士看着林开翎,微微一笑,道“鄙人一点愚见,叫兄台见笑了。”
  林开翎正色道“兄台客气了,那若是算一点愚见,世上便再没有敢自称会剑之人了。”
  白衣秀士一笑带过,随即看着林开翎不放,问道“看兄台相貌不俗,定非常人,但愚兄却看不出兄台是何人?”
  林开翎呵呵一笑“我从未在江湖上走动过,林开翎是也。”
  白衣秀士神秘一笑,道“兄台想必知道我是谁了?”
  林开翎道“虽不肯定,却也猜透一二。”
  白衣秀士道“但说无妨。”
  林开翎道“武当傅云舒。”
  白衣秀士动容道“好眼光,我们从未谋面,却不知兄台是怎么看出来的?”
  林开翎微微一笑“看兄台精光内敛,气度不凡,想必是名门弟子无疑。而今世上,世家子弟出门来皆是左护后拥,仆役成群,所以愚兄猜想你不是世家子弟。除了世家子弟外,唯有四大门派能教出这等不凡子弟来,而少林以僧人著称,且从不使刀剑之凶器,自然不会有这等精辟的剑道之论。华山剑走奇险,剑法亦是专走偏锋,招招犀利,更不会有这磅礴大气的剑术见地。峨眉多以女子居多,想来不是峨眉弟子。剩下的也只有武当了,武当自三丰真人创派至今,除拳法掌法外,称名海内外的便是剑法,武当道家内家正宗,剑法也是浑朴天成,飘忽无迹。方才兄台说的那一段精辟之论,颇含道家之风,所以愚兄猜想兄台必是武当弟子。而武当弟子中,最盛名江湖的便是白云剑客傅云舒,是以,愚兄猜想你必是傅云舒。”
  白衣秀士怔呆了,怔了良久,才由衷叹道“林兄好机智,单是这一片言论,便能称雄江湖。世上能将四派武功分析的如此清晰精辟的,除了林兄外,怕再无旁人了。”言下之意,自是承认了林开翎的猜测。
  林开翎微微一笑,颌首不语。
  傅云舒道“不知林兄可懂剑?”
  林开翎道“略懂一二。”
  傅云舒双眼一亮,仰天笑道“好,好,我终于遇到一个值得让我出手的人,希望林兄不吝赐教。”
  林开翎一怔,微微皱了皱眉,还未说话,莫言早已跳了起来,喝道“是我先找上的你,你怎么去给他打,难不成你看不起我?”
  傅云舒轻轻皱眉,道“女子不适合练剑,即便是会也只是些花拳绣腿,难登大雅之堂。”
  莫言跳得更高了“你说什么?花拳绣腿?”说着,手腕一抖,一招清风扑面已刺了过去。
  傅云舒不知何时已将剑拿在手中,手腕不动,剑尖轻轻画了个圆,刚好将莫言的清风扑面接了下来。
  林开翎不禁动容道“好一招生生不息。”那圆圈之中正是太极化生两仪的生生不息之至理。
  莫言心中生怒,一招举案齐眉攻了过去。究竟是生性古怪的女子,这一招乃是夫妻之间相互喂招时所用,意在相敬如宾,白头到老,互表心志。
  林开翎赫然失笑,知道莫言是瞧傅云舒一副惹不怒的摸样瞧得厌了,才用这一招举案齐眉,攻他面目。
  此时傅云舒若是用一招投怀送抱,刚好化解她的举案齐眉,但是他乃是道家名门弟子,怎会用那下流招式。只见他身形轻轻向前一滑,一道剑光紧贴着莫言的面庞闪过。
  “好一招弱柳拂面。”林开翎不禁赞叹傅云舒的机智,这一招虽是武林中常见的招式,但在那等不容多想的状况下,他能立刻想到便属不易。
  一招弱柳拂面,便将莫言的攻势化为虚无。莫言顿住身形,看着傅云舒不停,冷冷道“果然有些门道。”心中不住忖道:武当果然是道家正宗,剑法也是领袖天下,怪不得师傅说天下武功出少林,天下剑法出武当。
  林开翎看到傅云舒的剑法后,心中心痒难忍,已有出手一试的心了。
  要知世间爱花之人,看到名贵鲜花后,便会心痒难忍,欲一亲芳泽。而习武之人亦是如此,看到奇招绝技时,也会生出蠢动欲试之心。
  傅云舒不理正在发呆的莫言,直接用一招风雨初动刺向林开翎,他知道林开翎一定明白他的意思。
  林开翎果然明白,没有惊讶,没有思考,早已拿剑在手,使出一招春风乍动,互相问候一下。一招过后,果然不再问候了,但见剑光闪动,人影跳跃,眼花缭乱。
  莫言越看越惊,傅云舒的大名她早已听说过,剑术已是江湖中少有的俊才。但这个初出江湖的林开翎,剑术竟不在傅云舒之下,且有超越之势。
  一番争斗早已将客人惊得四下逃散,整个酒楼除了莫言他们三人,再无旁人。
  莫言看傅云舒剑法自然,轻灵飘逸,恍如天然生成一般,毫无人间烟火可循。而林开翎的剑法却是毫无章法可言,忽左忽右,忽前忽后,飘忽难定。但仔细观察之后,莫言惊奇地发现,林开翎虽是左一剑右一剑地乱刺,但却刚好挡住了傅云舒的剑光,使其不能发威。
  莫言猛然心明澄净,是了!只有毫无章法才能打破天生之道,若是入常道,循常理,便不能打破天然之道。这便是无知为大的至理!
  傅云舒身形快如疾风,剑光如夜间闪电。眨眼之间已将太极剑法二十四式全使了出来,每式四种变化,共计九十六招,竟没有一招能胜过林开翎。心中一急,便将两仪剑法也如数展出。但见左右逢源,顾盼生风,两仪剑法,生生不息。虽庶出太极,却比太极灵巧多变,花样百出。
  林开翎身形比傅云舒更迅几分,在剑光中掠来掠去,显然是游刃有余。
  忽然,龙鸣大动。一道剑光自傅云舒手中惊雷而起,莫言猛然向后退了两步,惊然看着两人。
  那道剑光忽然分化,化成数道光幕,铺天盖地向林开翎袭来。一柄剑竟能幻化成数百道剑幕,实在可怖。
  四面八方的剑光,环成一个圈子,将林开翎围了起来。
  若是一圈都是剑光围绕,该从何处而破?
  林开翎微微惊色,手中长剑轻轻抬起,遥指袭来的光幕,对着它轻轻一点,只是一点,便将光幕击碎,漫天的剑光如长鲸吸水般消失不见。他长剑所点的地方,正是光幕绽放的起点。就像是花瓣开放,起点便在花蕊的正中央。
  世界静了,酒楼更静。
  静得能听出三人的心跳。
  这若是生死之战,或许还未分胜负,可这是比剑,自然已见分晓。
  莫言大气未出,看着傅云舒,很明显是他输了一招。
  傅云舒缓缓垂下长剑,神色黯然,良久才道“好剑法。”
  林开翎微微松了口气,方才那一剑,若非自己忽然记起,只怕早已败在那一招之下了。心中虽想,口中仍道“彼此彼此。”
  傅云舒微微一笑,道“击破我那一招‘山河永寂,天水成碧’的那一剑是何门何派的剑法?”
  林开翎一怔,喃喃念道“山河永寂,天水成碧。好剑法,好名字。”
  将所有退路都封死,天上地下,俱无活路,便是山河永寂。
  虽是杀机满布,但看来是那样奇幻多彩,瑰丽耀目,天水成碧便是如此。
  林开翎怔了良久,才道“无名剑法,我也是偶然知晓的。”
  傅云舒讶然道“无名剑法?”他实在不相信,有那样威力的剑法竟是无名的。
  莫言看着他两人,突然道“我看不如叫它枯木逢春吧。”
  枯木逢春?对,枯木逢春!
  死路已封,活路大开,不是枯木逢春是什么?
  傅云舒双眉之间显出一丝哀伤,黯然道“枯木逢春,好一招枯木逢春,我七岁学剑,十二岁成名,想不到今日竟折于一招枯木逢春之下,看来江湖水深,我。。。。。。”说着,慢慢步向门外。
  林开翎忽然道“傅兄请留步。”
  傅云舒顿住身形,未待转身,道“还有何事?今后之武林必是林兄的了,我剑术不精,还需多多修炼,今日一别,怕无再会之期了。”
  林开翎扬声道“人生在世,胜负无常。男子汉大丈夫,岂可为一时输赢短了志气。”
  傅云舒一震,身形明显晃了晃,半晌才叹道“我竟不如你,我竟不如你。”说完,长笑一声,转身走了过来,坐在林开翎的面前,仰首饮了一杯酒。
  林开翎面露尊敬之色,微微一笑“果然洒脱豪放,这样才不亏是我辈中人。”
  傅云舒道“你再留我,绝不是单单为夸我这么简单吧?”
  林开翎面色微微沉了下来,道“愚兄是想向傅兄请教一下灾款的事,据我所知,傅兄也是四派去守卫灾款的人吧?”
  傅云舒面色霎变,惊恐不已,良久才道“不错,守卫灾款的的确有我。”
  林开翎注视着傅云舒良久,才道“当时,你们难道一点异样也没有发现吗?”
  傅云舒道“没有。”
  林开翎失望地笑了笑。
  傅云舒忽然道“当时虽然没有发现什么不寻常,但过后却发现了。”
  林开翎紧问道“发现了什么?”
  傅云舒四下望了望,低声道“我们发现灾款被盗后,自己也觉得愧对钱帮主,便各自离开了。可谁知,几天后我却发现,他们并未回去。”
  林开翎道“没有回去?那他们去哪里了?”
  傅云舒道“当时我去了一个好友家,没有及时回武当,直到四天后我才赶回去,哪知我的那些师兄们却不见了,我惊慌之下,便去少林峨眉华山一一打听,才发现出端倪,原来自金钱帮回来的人,除了我之外,竟然全部失踪了。”
  莫言不禁动容道“我们华山的弟子也失踪了?”
  傅云舒冷眼看着她,冷冷道“我们武当的人都失踪了,何况华山的?”
  言下之意,华山比武当还要逊几分。
  莫言忿忿不平,看了一眼林开翎,没有说话。
  林开翎沉思了片刻,喃喃道“果然有问题,果然不是钱惊龙监守自盗,但问题出在哪里呢?”
  莫言静静地看着林开翎,一言不发,不知怎么地,她很不忍心打断他的思路。
  傅云舒道“林兄若是想帮钱惊龙解脱嫌疑的话,最先解决的便是我们那些师兄弟的失踪之谜,找到了他们,便能顺藤摸瓜,解开谜底了。”
  林开翎眼睛一亮,道“对,对。”
  傅云舒又道“我此次回武当复命之后,也会再下山,助林兄一臂之力。”
  林开翎微微一笑,道“多谢傅兄。”
  林开翎看着傅云舒慢慢消失在门口,轻轻一笑,道“名门子弟,果然与众不同。”
  莫言冷冷一哼,道“有什么不同?难道他还多长了几个眼睛不成?”
  林开翎赫然一笑,没有说话。
  莫言顿了片刻,沉沉道“若不是他临时去了朋友家,只怕也跟其余的人一样,失踪了,那还会这么神气?”
  林开翎猛然惊起,失声道“呀,不好。”说着,双角一跺地,轻轻飘了出去。
  莫言一怔,未待细思,也跟着掠了出去。
  城外。
  古道上。
  两条身影闪电般掠了过去。正是林开翎莫言二人。
  莫言身法轻灵飘逸,宛如飞天仙子一般。
  林开翎却像是未有所动,便轻轻飘去,宛如春风一样,随意潇洒。
  莫言道“我们是不是要去追傅云舒?”
  林开翎面色凝重,道“恩,但愿能追的上。”
  忽然,一股血腥味飘来。
  林开翎动容道“不好。”
  朝着血腥味散发处掠去。
  林中,仰卧着一人,一无头白衣人。
  他手持剑柄,显然是想反抗,但还没有拔除剑便被人给割去了头颅。
  剑柄有八卦图案,显然是一柄好剑,剑身上刻着碧水剑三个字。
  能舞出神光的当然是好剑。
  武当弟子用的当然也是好剑,
  白云剑客傅云舒用的显然是武当最好的剑。
  死的赫然是傅云舒。
  这个方才还神采飞扬的侠士,此刻已变作了死尸。
  那柄名剑也没有了神光,静静地躺在主人身旁。
  莫言忽然后悔起来,后悔自己不该对傅云舒那么坏,应该对他客气一点,毕竟他不是讨厌的人。
  林开翎阴沉着脸,没有说话。他心里很愤怒,他从小便讨厌杀戮。他总认为不是非要杀人才能解决事情的。
  他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抱起傅云舒的尸首,转身走出了树林。
  莫言心中涌起一阵哀伤,拾起碧水剑,无言地跟着林开翎走去。
  坟。
  一座新坟。
  土质清新松软,一旁还有鲜花点缀。
  不管坟里的人活着时过的怎样?现在已是最好的归宿了。
  林开翎对朋友总是特别好,不管死的活的都一样。
  没有墓碑,没有贡品美酒。
  只有一句话,“你等着,我一定会将那人找出来,不会让你白死。”
  墓碑,贡品怎能比得上这一句话?
  莫言凝目看着林开翎,缓缓道“你知道那人是谁?”
  林开翎道“他肯定就是盗走灾款的人,他盗走灾款时定是露出了什么蛛丝马迹,怕四大门派的守卫发现,才将他们一一劫走,谁知道,傅云舒却中途突然离开,侥幸躲过一劫。可凶手显然仍是不放心他,便趁他落单时,杀了他。”
  莫言沉思着道“江湖中谁能一击杀死傅云舒?”
  林开翎眼睛一亮“除了他认识的人外,我实在想不到有谁能一击杀死他。”
  莫言失声道“认识的人?”
  林开翎继续道“傅云舒武当门下弟子,为人正派,想必交友也是广阔得很,其中武林中人更是多不胜数,若想从这一方面入手,怕是难得很。”
  莫言忽然道“你有没有想过?如果钱惊龙真是被冤枉的话,他一死,谁才是最大的受益人?”忽然看着林开翎不说话了,双眼一眨一眨的,像是在说话。
  林开翎脱口而出“诸葛稳”
  莫言轻轻一笑“不错,也只有他才能获利,金钱帮的大当家若是死了,这帮主一职便由他接任,也只有他这二当家才能接任。”
  林开翎问道“你知道诸葛稳?”
  莫言失笑道“不知道他的人怕是还没有生出来吧。”
  林开翎轻轻一笑“他是怎样的人?”
  莫言沉思片刻,道“他自出道以来便跟着钱惊龙南征北讨,可以说金钱帮的半壁江山都是他打下来的。就连多年前的关外之战也是他运筹帷幄的。江湖传言他一生严谨自律,从未出过半点错,没有把握的事从来不做,从不沾酒,拈花。可以说他的成功,是他一步步的小心得来的。”
  林开翎轻轻一皱眉,道“我不喜欢这样的人,也害怕这样的人。”
  莫言有点奇怪“为什么?”
  林开翎道“越是自律严谨的人,越不容易出错,也越克制自己的欲望。他越是这样,心理上便会生出一些毛病,这样的人,若是想动起来,谁都害怕。”
  莫言慢慢思索着,良久才道“苏州离这里不远。”
  林开翎道“恩”
  莫言继续道“金钱帮就在苏州,诸葛稳也在苏州。”
  林开翎又轻轻嗯了声。双眼之中满是忧虑之色。
  
  
  
  苏州。
  金钱帮。
  诸葛稳。
  他果然很稳。
  这是林开翎对他的第一感觉,他现在已经盯着他看了有一盏茶的功夫了,可他还是一眼未眨,不动声色,像是眼前没有林开翎这个人似的。
  林开翎也知道,一直盯着人看是很不礼貌的事。但是诸葛稳将他和莫言迎进来后,便一言未发,似是等着林开翎问话。林开翎还知道,像他这样的人,从来不会多说话,因为多说话就会犯错,言多必失,而诸葛稳一向是很稳的,怎么会犯错呢?
  所以只有林开翎先开口了。
  林开翎道“二当家的想必已经知道我们的来意了?”
  诸葛稳显然很会装糊涂“不知道,我一向很不喜欢动脑子。”
  林开翎微微一笑“我们就是来看看当日存放灾款的地方,希望二当家的领路前往。”
  诸葛稳也笑了起来“你是?”
  林开翎道“晚辈林开翎。”
  诸葛稳没有再说话,只是微微闭上了双目,显得慵懒无比。
  莫言轻轻嗤鼻,道“晚辈江南莫言,奉家父之命特来拜见诸葛前辈。”
  诸葛稳双目电射“你是江南莫家的人?莫七巧是你父亲?”
  莫言轻轻一笑,她喜欢别人对父亲重视,对她自己不容小视,“正是家父”
  诸葛稳没有再说一句话,直接站了起来,走到门口时才回头说了句“跟我来吧。”
  林开翎微微苦笑,已经知道了诸葛稳成功的必然性,能见风使舵的确是一项本事,不可多得的本事。
  莫言轻轻一笑,知道自己父亲的名头盖过了一切,当然也盖过了林开翎。
  金钱帮庄园的后山。
  一条隧道直通山腹。
  隧道内,灯火通明。虽是如此,林开翎还是觉得阴风阵阵,诡异非常。
  诸葛稳把他们带到一个神秘的房子里不动了,也不知在哪里按了一下,整个房子都开始上升起来。
  林开翎惊叹道“果然是鬼斧神工。”
  诸葛稳也微微露出一点自豪“这是我发明的,可以不用梯子,直接走上顶端。”
  轰隆一声,房子停下了,到了。
  诸葛稳领着他们两个出了房子,便看到又是一条隧道。
  过第一道铁栅栏时,诸葛稳突然回首道“你们看这里是不是很牢固?”
  林开翎长叹道“老实说,我实在没有见过比这更牢固的了。”确实,在山体中开凿出了这么大的空间,一层一层的像是楼阁一样,却只有一个出口,这样严密的所在,的确是牢固。
  夸奖的话谁都爱听,可诸葛稳却长长叹息一声“但还是被人钻了空子,我对不起帮主。”说着推开栅门,进去了。
  林开翎莫言两人互看了一眼,也跟着进了去。
  七拐八弯的,长长的隧道竟不是直通的,蜿蜒曲折。
  隔一段距离便又有一道栅门,这样的栅门一共过了五道。
  五道栅门,铁栅门,五把当世奇锁。
  密不透风,蚊蝇难进。
  但还是被盗了,究竟是谁?若没有人领着,此处便像迷宫一样。
  林开翎聚精会神地看着石室内的一切。
  石室空荡荡的,连一丝灰尘也找不到,显然是打扫的很干净,显然是金钱帮很重视这笔灾款。
  诸葛稳轻轻道“自从灾款丢失后,我便令手下将这里严密封锁起来”
  他能当上二当家的,毕竟不容易。
  莫言忽然道“我们家的那五把锁呢?我想看看。”
  诸葛稳缓缓走向石室的一侧墙壁处,不知他怎么触动的机关,那墙壁之上竟开了一个小洞。他便从里面拿出五把小巧玲珑的金锁来。
  莫言接过来一看,疑色满布,道“这锁完好无损,想必没有受什么外力”
  诸葛稳缓缓道“临行前的一天,帮主和往常一样前来例行检查,分别打开了这五把锁,谁知进去后,款银却不见了。守卫们一点异状都没有发现,款银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
  平地起了一阵阴风,莫言冷冷打了个寒噤,颤着道“会不会不是人干的?”
  诸葛稳微微皱眉,没有说什么。
  林开翎轻轻一笑,道“他便是鬼,我也能抓住他。”
  诸葛稳冷冷道“世上从来没有鬼,即便是有,它们也不会拿人世间的钱财。”
  他显然不喜欢开玩笑。
  莫言吐了吐舌头。
  林开翎在石室内走了一圈,缓缓道“这里一层一层的,真像个迷宫,若不是有人领着,怕是很容易迷路。”
  诸葛稳不知他是何意,良久才道“这里本来就不是要别人来参观的。”
  莫言道“那是用来干什么的?”
  诸葛稳忽然阴阴一笑“姑娘难道不知道金钱帮帮规森严,这里便是处置违反帮规的人的地方。”
  莫言勉强笑了笑“怪不得有些阴森森的。”
  诸葛稳道“你们可看清看够了?
  林开翎道“看清了。“
  诸葛稳冷冷一笑,没有说话,当先朝门口走去,莫言两人只有跟着出去。
  诸葛稳没有送他们,林开翎知道诸葛稳肯定不喜欢他们,所以走的很干脆。
  刚走出约有半里路,莫言便道“我们没有找出什么端倪来,为什么要离开?”
  林开翎道“你难道看不出来我们不受欢迎?”
  莫言嗤鼻道“不欢迎又怎么了,难道他还能撵我们走不成?”
  林开翎道“他不会撵我们走,只不过我们会在半夜里忽然死了,或者头忽然不见了。”
  莫言一怔,冷冷道“他敢。”
  林开翎不说话了,他不说话的时候,通常表示已经没有必要再说话了。
  莫言等他接话,等了很久,实在忍不住了,又道“难道我们就这样走了不成?”
  林开翎道“谁说我们要走了?”
  莫言道“那我们现在怎么,,”
  林开翎道“我们是暂时离开。”
  莫言疑问道“暂时离开?”
  林开翎微微一笑“你不懂?暂时离开的意思就是不久还会回来。”
  莫言轻轻一下笑“不久是多久?”
  林开翎道“就是一会,入夜之后。”
  莫言笑得更欢了,良久才道“你真是个狐狸。”
  夜。
  黑夜
  黑夜如墨。有小风,正适合夜间行动,因为黑夜能隐藏夜行人的行踪,风可以遮蔽主人的耳朵,遮蔽了主人的耳朵,也正是给夜行人提供了方便。
  莫言看着林开翎的一身黑衣,笑着道“你肯定不是好人。”
  林开翎道“为什么?”
  莫言道“你换衣服简练迅速,而且还知道不配剑,就凭这一点,我就敢说你肯定经常夜间出行,你见过夜间出行有哪一个是好人的?”
  聪明有经验的老江湖都知道,夜间出行非但不能配剑,便是连戒指,玉佩也不能带。因为任何一件发光发亮的东西都有可能暴漏自己的行踪。
  林开翎笑了笑“你知道这么多,你也不是好人。”
  莫言急了起来,“我这都是师傅教的。”
  林开翎笑得更狠了“你师傅也不是好人。”
  莫言怔住了,气的咬牙直跳。
  林开翎好久才道“其实我是第一次穿夜行衣。”
  莫言明显不信,他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一副相信有鬼不相信林开翎的话的样子。
  林开翎继续道“这些常识都是以前我家里的佣人告诉我的。”
  莫言觉得很奇怪“你家里的佣人怎么会知道的这么多?”
  林开翎一窒,良久才道“我怎么知道,你怎么不去问他?”
  莫言又怔住了,见鬼的才相信你不知道,莫言怎么会不知道他是在撒谎,但林开翎不说明显是有苦衷的。
  林开翎望着莫言道“你能不能把耳环取下来?”
  莫言道“不能。”
  林开翎道“你难道不知道它会暴漏你的?”
  莫言道“就算会暴漏我也不取下来。”
  林开翎不说话了,他知道有些女人宁愿死也不愿丑,世上大多数女人都有这个毛病,宁愿漂亮着挨饿,也不愿丑陋着吃饭。
  其实男人也一样,男人为了义气可以去死,去受罪,也不愿为了苟活一时而弯腰伏地。
  黑夜中的金钱帮显得更庞大。
  幸亏林开翎记得哪里是诸葛稳的卧室,哪里是钱惊龙的卧室。
  莫言的轻功显然不错,宛如一只飞鸟,一飞数丈,紧跟着林开翎掠到了钱惊龙的居住处。
  林开翎显然是想从钱惊龙的卧室里找出些东西,线索。
  窗户没有发出一点声音,林开翎两人已掠了进来。
  没有点灯,一片黑暗
  林开翎不知在屋里的哪一处,莫言有些恐惧,对黑暗的恐惧,虽然她明知道这屋里不会有旁人,但还是害怕。
  这道理岂非可笑的很,也实在不容置疑。
  听不到一丝动静,她忽然就忍不住了“你在哪里?干什么?”
  林开翎突然就在旁边“我就在你身后,你吼什么?”
  莫言的心怦怦直跳,心中竟有一丝窃喜,但还是说道“人家是女孩子,害怕了当然会叫的。”
  林开翎差点笑出来“你还会害怕?”
  莫言不说话了,黑暗中只听见林开翎“哎呀”一声,莫言又笑了起来“叫你笑我。”
  林开翎道“你咬我,你连女孩子都不是。”
  莫言道“你到底找到了没有?”
  林开翎道“找到什么?”
  莫言道“线索啊。”
  林开翎道“谁告诉你我是来找线索的?”
  莫言怔住了“那你是来找什么的?”
  林开翎道“不找什么,什么也不找。”
  莫言惊得跳了起来“那我们深更半夜不睡觉,来这里干什么?”
  林开翎笑着道“吃过晚饭睡不着,出来溜达溜达也是好的。”
  莫言跳的更高了“什么?溜达溜达?”
  林开翎笑得更欢了“不是溜达难道还是偷东西?这里风景宜人,景色秀美,月光更是醉人,谁晚上不想来欣赏欣赏?你说是吧?诸葛先生?”
  他前面的话是对着莫言说的,后面的却是转身对窗外说的。
  莫言怔住了,看着窗外,一言不发,他忽然明白林开翎为什么说那些话了。
  窗外竟真的响起了语声,竟真的是诸葛先生诸葛稳。
  “这里风景的确很好,今晚的月光也实在醉人。”其实今晚天空阴暗,哪有半点月光
  他又道“只不过,在这样醉人的月光下杀人,实在有些大煞风景。”
  “杀人?”林开翎不懂,所以问了一句。“杀谁?”
  诸葛稳笑了起来,自林开翎两人见过他之后,还没有见他笑过。他笑得很好听,说出来的话却不好听“谁图谋不轨地夜探金钱帮,就杀谁。”
  林开翎已经不能再装傻了,苦笑着道“原来是我,却不知二当家的怎么知道我图谋不轨?”
  诸葛稳冷冷一笑“你若不是图谋不轨?怎么会半夜里闯到别人地盘上,进到别人房间里,难道你还有什么好企图?”
  林开翎苦笑带着些无奈“看来我果然是图谋不轨了,只是不知道二当家的怎么处置我?”
  诸葛稳还没有说话,莫言已截口道“他不会杀我们的,也不敢杀我们。”
  诸葛稳阴阴一笑,道“哦?我为什么不敢杀你们?”
  莫言嘲道“你难道不怕我们莫家吗?”
  诸葛稳冷冷一笑“怎么?难道你以为我应该怕你们莫家吗?”
  林开翎截口道“他虽然对莫家有些畏惧,但还是会杀我们的”
  莫言失色道“为什么?”
  林开翎道“难道他会跑出去对人家说我们是他杀的吗?”
  莫言面色更是变了,此时她才想起来,若是诸葛稳杀了他们,将不会有人知道。
  诸葛稳笑道“你果然聪明。”
  林开翎道“不过我还是有一件事不明白,我们没有得罪你,若只是夜探金钱帮这一件事,你还不足以动怒杀了我们吧?”
  诸葛稳道“什么都不怪,怪只怪你们太多事,这事江湖中已经不再有人怀疑了,偏偏你们多管闲事。”
  林开翎道“原来真的是你盗走了款银,原来我们并没有找错方向。”
  诸葛稳冷冷道“是我又怎样,找对了又怎样,还不是死路一条。”
  林开翎长叹道“现在你可以来杀我们了。”
  诸葛稳双手一挥,黑夜之中突然冒出七八个蒙面人士,个个手持兵器,虎视眈眈盯着林开翎两人。
  莫言失色地向后退了退,但看了一眼林开翎后,又向前迈了一步。
  林开翎朝着莫言笑了笑“你能对付几个?”
  莫言面色凝重地看了一遍,道“三个。”
  林开翎道“好,其余的留给我。”
  说完,已动了起来。
  林开翎虽然没有拿来自己的剑,却带来了一柄木剑,桃木做的剑。
  古老相传,桃木乃是五木之精,亦称仙木,又叫降龙木,有杀鬼辟邪的作用,却不知能不能杀死这几个黑衣人?
  莫言手中精光一闪,已将自己的发簪拿在手中,一招刺了过去。他竟将发簪当做了匕首使用。
  桃木剑轻灵飘逸,林开翎避重就轻,专挑黑衣人的穴位刺,一柄桃木剑在他手中竟有几种用法。。
  几个黑衣人的剑法也是辛辣的很,一招使出,后招不断,源源不绝,宛如大浪起伏,前后推助,密不透风。
  诸葛稳一直站着,看着林开翎,眼神之中露出惊然之色。
  林开翎一招风起云涌,卷起了三个黑衣人的三柄剑,又用一招点点翠红刺穿了三人的喉咙。这一系列动作皆在眨眼之间完成,快如闪电。
  莫言手中发簪轻轻一挥,就像天女散花一样,数点寒星爆射而出,三个黑衣人顿时惨呼起来,双手捂住眼睛,透过指缝流出点点鲜血。
  剩余的两人看的呆了,竟不再动手了。
  莫言看着诸葛稳,冷冷笑了笑,大有你杀不死我我却杀死你的意思。
  林开翎看也不看诸葛稳,直接对莫言道“走”说完,已掠了出去。
  莫言道“走,他想杀死我们,我们为什么要放了他?”
  林开翎回首朝着诸葛稳笑了笑,没有丝毫恶意。
  但诸葛稳却觉得充满了嘲笑蔑视之意,冷冷道“你为什么不杀了我?看得出来,你的剑法很不错,杀死我并不难。”
  林开翎又笑了笑“你并不是这次的主谋,你只不过是一个替别人跑腿的,我为什么要杀死一个跑腿的?”
  诸葛稳怒火升起,喝道“你怎么知道我是跑腿的?你怎么知道我不是这件事的主谋?”
  莫言也是一脸疑色看着林开翎。
  林开翎丝毫未改笑容“第一,你若是这件事的主谋,盗走了灾款后,便会远走他乡,怎么还会留在这里。第二,你也没有办法掳走四派的弟子,我知道你的名声不在武功上,在谋略,所以你还不足以一下子制住四派的高手。”
  诸葛稳怔怔地看着林开翎,好久,脸上的神色不知是嫉恨,还是感叹,良久才道“你既然知道我是帮凶,为什么还放过我,不杀我?”
  林开翎又笑了起来“自我来了之后,你从没有说过一句灾款失窃是钱惊龙监守自盗的话,你一直没有冤枉过他,所以我断定你肯定不是心甘情愿为他人所用。本来你这样的人已经没有什么弱点了,但是我知道,只要是人便会有弱点,虽然不知这位主谋用了什么办法收买你,但想来你也是无奈的很。”
  诸葛稳怔住了,脸色一阴一晴,半晌才道“我果然没有看错你,不错,我是被他收买的,但却不是钱,而是因为,,,,”
  一阵破空之声传来,语声嘎然而止,诸葛稳脸上还有笑容没有荡漾开来。
  林开翎面色突变,急喝道“小心”
  还是晚了。
  诸葛稳已倒在地了。
  林开翎急忙掠至他身旁查看,莫言看着远处黑暗夜色,怒喝道“什么人偷偷摸摸的?”
  夜色似是无人,无人答话。
  诸葛稳面色暗紫,双眼之中已经精光外散,眼看是无救了。
  林开翎急忙道“是谁?”
  诸葛稳喘气不停,张开口似是想说出什么秘密,一口气未出,便停止了呼吸,再也说不出了。
  莫言失色道“好歹毒的暗器,好厉害的毒药。”
  林开翎一言未发,沉沉地不知在想些什么。良久才对着那两个黑衣人说“你们走吧。”
  “走”莫言失声道“你为什么不问问他们谁是主谋?”
  林开翎道“他们不会知道的。”
  莫言道“为什么?”
  林开翎道“他们若是知道,刚才的暗器便有他们的一份了。”
  莫言不说话了,自己确实没有想这么多。
  凶手既然留下他们的命,便是因为他们不会吐露他的身份,若非如此,他们焉有命在?
  两个黑衣人一闪而逝。
  夜色阴沉,几具尸体更显得阴森可怖,莫言不由地拉了拉衣襟。
  林开翎忽然道“你想怎样才能收买诸葛稳?”
  莫言想了很久,长叹道“老实说我实在想不出来有什么办法能打动他。”
  林开翎皱着眉,仿佛将双眉拧成一把钥匙,能打开谜团的钥匙。
  莫言轻轻道“你不用想那么多,船到桥头自然直,事情总会有水落石出的那一天的。”
  林开翎突然道“走,去镇远”
  
  镇远不是一个地名,是一家镖局,南七北六十三省最大的联营镖局。
  镇远镖局在洛阳,洛阳很近。
  昔年司马青河以一柄快刀和一双肉掌,创下镇远镖局,而今已过了三十年,他看来还是那样魁梧健硕,只是几缕白发不经意间诉说着他的年纪。
  司马青河知道自己已经年迈了,很多事已经力不从心了。他若是一匹骏马也到了迟暮的时候,更何况他是个刀口舔血的江湖人,若是迟暮,便是死亡
  司马青河今天早上心情还不错,早点吃的也多,一笼狗不理素馅包子,一碗开封百福斋白老夫人亲手磨的豆浆,外加一根鞭,他总认为一个人是不是老了,不是看外观的,而是看某个地方。他不想老,所以就坚持每天吃一根鞭,鹿鞭,狗鞭,牛鞭,甚至熊鞭他都吃。
  虽是如此,但还是挡不住岁月的侵蚀。其实这个世界上有很多这种人,女人更是属于这种人,明明知道自己老了,却偏偏要重使铅华,浓抹胭脂来骗人,岂不可笑?
  司马青河不知道这么多,他只知道自己不能老,自己若是老了,这偌大的镖局就成了空壳子了,想到这里,心胸之中涌起豪情万丈。但这股豪情并没有坚持多久,因为他又想起了那件不愉快的事,想起来他就头疼,不是他主动想起来的,没有人会自己甘愿想起那些惹自己头疼的事。是有人提起的,今天一早就来了,点名要见镇远镖局的总镖头,见了面就问出了让司马青河头疼的事。
  司马青河看着这个叫林开翎的年轻人,心中羡慕之极,羡慕他的年轻,羡慕他的朝气,最主要的是羡慕他的桃花运,莫言长的不算丑,甚至有点倾国倾城的味道
  “晚辈林开翎,此次前来主要是想问清一件事,半月之前贵镖局为什么不接朝廷拨灾款的那趟镖。”
  就这一句话,就让司马青河头疼起来,他不喜欢头疼,但却时常头疼,有时他自己常在想,自己究竟造了什么孽?
  他是大人物,头疼归头疼,话还是要说的。
  他清了清喉咙,缓缓道“不是不接,而是有人不让我们接。”
  “不让你们接?”林开翎不明白。
  司马青河又道“我们在接镖的前一晚上,就收到了一封信,信上说‘只要我们不接这趟镖,就奉上纹银十万两以作酬谢,若是我们接了这趟镖,后果自负’。”
  林开翎怔住了,事情原来另有隐情。
  莫言嗤鼻一笑,长叹道“原来大名鼎鼎的镇远镖局竟有如此威风,看来江湖传言不可信啊。”
  司马青河面色红了红,没有反驳,神情反倒严肃起来,语气也凝重了“一封恐吓信当然吓不住我,但可怕的是信上的落款,这落款若是传到你父亲那里,只怕你父亲会跟我一样,低下头走路的。”
  莫言变了脸色,突然道“落款写的什么?”
  司马青河脸色阴晴不定,抬头看了一圈周围,深呼一口气,道“落款画着一片雪花。”
  一片雪花?这算是什么落款?
  一年四季,日月星辰,风雨雷电,雾露霜雪,都是世间最常见之事物。
  司马青河看着林开翎他们两人的表情,疑惑的表情,不由继续说道“你们可知道雪花谷?”
  雪花谷?是个酒楼?还是妓院?还是名景处?
  司马青河沉声道“雪花谷是很多年前一个神秘的组织,在一处神秘的地方,没有人知道它在哪里,但是雪花谷的势力却是江湖中最庞大,最可怕的。相传,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有雪花谷的弟子,他们遍布天下。更为可怕的是,没有人知道他们的真实身份,他们就像是隐形人,过着正常人的生活,但只要接到任务,转身一变,便是雪花谷一等一的杀手。他们或许是你的亲人?或许是你的朋友,或许武林世家的门下弟子,甚至传言,四大派的长老之中就有雪花谷的弟子。”
  林开翎与莫言都怔住了,良久说不出话来。这等骇人听闻之事,怎么他们从未听说过?
  司马青河看了看他们,淡淡道“他们行事阴毒狠辣,视人命如儿戏,江湖中从来没有人愿意提起,何况纵是提起了也不知该如何说,他们不但是行事隐秘,不图扬名,而且向来是不留活口,斩草除根,行动一旦失败便自杀谢罪,从来不会落于别人之手,让其逼供。而且他们已经销声匿迹了很多年了,不知道这次怎么又重出江湖,插手朝廷灾款的事了”
  林开翎喃喃道“这么严密的组织,是谁创立的呢?”
  司马青河缓缓道“曾经不止一个人想搞清楚雪花谷的瓢把子是谁,但是他们不是失踪了,就是被暗杀了。从那以后,再没有人敢去调查了。”
  林开翎沉思片刻,道“前辈可否让我看一下他们送来的那封信?”
  司马青河微微笑了笑“可以,当然可以,我本来对这些书籍信纸的不感兴趣,但想着是跟雪花谷有关的东西,便留了下来。”说完,起身去香案上拿出了一封信。
  金黄色的宣纸,龙飞凤舞地写着二十几个大字。
  “闭门十日不接镖,奉上十万雪花银,如若不听此劝告,贵局百亩成灰烬。”底下落款处赫然画着一片雪花,黄色的纸张上,洁白耀眼。
  司马青河道“这样的警告够不够清楚?够不够直接?”
  林开翎苦笑道“够清楚了,也够直接,只可惜他们却不该留下线索。”
  司马青河诧然道“线索?什么线索?”
  林开翎扬了扬手中的信纸,道“这就是线索。”
  司马青河道“你想从这张纸上查起?”
  林开翎道“有时候一张纸也能说出很多东西。”
  莫言嗤笑道“不就是一张信纸吗?外面大街上卖的到处都是。”
  林开翎毫不在意,道“前辈知不知道江湖中谁对纸了解得最多?”
  司马青河道“除了千张轩的老张头,只怕没有别人了,难道?你想去让老张头看这张纸?”
  林开翎点了点头“前辈难道没有看出来这张纸不是一般的宣纸吗?”
  司马青河仔细看了看,发现它比常见的宣纸厚些,字迹周围形成了淡淡的,圆圆的晕,显然是纸张的问题。
  林开翎继续道“这样的纸张从未见过,做法也肯定极为独特,想必千张轩的大掌柜能告诉我点什么。”
  司马青河看着林开翎,一脸的惊讶,不住道“你是谁?你到底是谁?怎么会懂这么多?”
  林开翎叹了声,道“江湖中人。”
  司马青河怔住了。
  
  杭州,千张轩。
  老张头是千张轩的大掌柜,也是千张轩第十二代传人,一张纸放在他的面前,不用摸,不用闻,只是看一眼,便知道它的质地,它的年代,甚至是男人女人做的,他也能看出来。
  现在老张头面前就放着一张纸,只不过他好像用看的看不出来了,所以此刻他已经拿了起来,轻轻地抚摸着,像是摸着女人丝滑的肌肤,陶醉其中。
  莫言不耐烦地看了一会,冷冷道“你到底看出来没有?难道你还要跟它促膝长谈?”
  林开翎微微皱了皱眉,伸手拉了拉莫言的袖子。
  老张头慢慢放下手中的纸,呵呵笑了起来“你这姑娘跟你爹年轻时一样的暴脾气。”
  莫言张口欲言,却被林开翎先说了“前辈可看出来什么不同了。”
  老张头道“这张纸果然大有来历,是用宣纸的料混合了西域的金银木制成,临渲染之际又加入了几滴黄金,做工繁琐之极,其实我们作坊也可以做这种纸,只不过太过奢华,而且中土不盛产金银木,你们看。”说着,指了指手上信纸里的雪花,接着道“你们看这一片雪花,是不是像画上去的?”
  林开翎和莫言怔住了,莫言脱口道“难道不是画上去的?”
  老张头摇了摇头,道“当然不是画上去的,这纸张写上字后,会绕着墨迹淡出一层圆圆的晕,这样的情况下,怎么还能画出如此精致的雪花呢?更何况用白粉研成的白墨,比寻常的黑墨更稀些,画在这黄金宣纸上只会淡出更大的墨晕,所以,这一片雪花肯定不是画上去。”
  莫言道“难道是刻上的?”
  老张头又仔细看了一下,忽然道“这也不是刻上去的,而是在纸浆过滤成型之时,镂空了此处,再用事先雕好的雪花嵌上,也只有这样才能衔接的毫无缝隙,如同天然生成的一般。”
  林开翎喃喃道“有趣了,一封信就费这么大的周章。”
  老张头继续道“这雪花的质地也不是中土之物,而是西域的太平花雕刻而成,此花花瓣洁白如雪,用来代替雪花正好不过。”
  林开翎道“西域?西域远在万里,怎么会跟这件事扯上关系。”
  老张头看着林开翎,也不知他在喃喃些什么,这两个年轻人奇怪的很,大清早地跑来要求鉴定一张纸,虽然这纸张是自己生平仅见,但也不值得为了它扰了自己的清梦。若不是看在莫家的份上,怎么会见他们?
  林开翎忽然道“前辈看这字迹,有些什么不同吗?”
  老张头看也没有看,口中道“字迹我方才已经看过了,下笔有力,顿挫有致,想来也是一位冠领群雄之人写的,这一点在那四句话的口气上也能看出。”
  林开翎缓缓自语道“冠领群雄?”
  莫言低声道“看来他果然有些本事,雪花谷的瓢把子肯定是一位冠领群雄的人物了。”
  林开翎微微笑着看了看莫言,道“你知不知道你现在要做一件事。”
  莫言道“我?做什么事?”
  林开翎道“闭上嘴。”
  莫言一窒,气得差点跳起来。
  老张头笑了起来,莫言瞪着他,道“你笑什么?”显然是将气撒在他身上了,怪只怪他那不合时宜的笑声。
  老张头笑着道“我笑你。”
  “我?”莫言气愤道“我有什么可笑的?”
  老张头道“我笑你这么桀骜不驯的大小姐,也会有喜欢人的时候?”
  “谁喜欢他了?”说着,瞪了瞪林开翎,林开翎似乎是在思索什么问题。
  老张头道“我也没有说你喜欢他呀?反倒是你自己先承认的。”说完,笑得更开心了。
  莫言一窒,跺跺脚道“看来你果然是老狐狸,诡计多端。”
  老张头一直笑着,就是不搭理她。
  
  杭州街上,离开了千张轩。
  林开翎奇怪地看着莫言,道“你为什么不说话?”
  莫言转过去脸,看着一旁的小摊,似乎小摊上卖的东西更吸引她,其实,她就是故意气他的,你既然让我闭上嘴,好,我就干脆不说话,要让你求着我跟你说话。
  林开翎轻轻笑了笑,淡淡道“你知不知道有时候你很可爱。”
  莫言暗暗欣喜,更有些好奇,转过头来,等着他说下一句。但林开翎仿佛不知道还有什么要说的了,竟然不再说话了。
  莫言恨恨地望着他,冷冷道“你为什么不说话?”
  林开翎暗暗笑着,道“你要我说什么?”
  莫言道“你说我有时候很可爱,到底是什么时候?”
  林开翎悠悠道“不说话的时候。”
  “你。”莫言气得很厉害,但却半嗔半笑地,追着林开翎满街跑。
  其实对于女人就是这样,有时候他们生气了,直接的道歉倒不如委婉的夸奖,更实在,更好用。如果能运用得当,勾起他们的好奇心,那更能事半功倍。
  杭州醉鱼楼。
  这里的醉鱼是杭州一绝,醉鱼楼下便是西湖,有很多渔夫在这里捕鱼,若是醉鱼楼的客人需要时,便会有新鲜的鱼被送上来,在厨师的精妙厨艺下,再添加六十年的女儿红,一道新鲜可口的醉鱼就做成了,此时,鱼还没有断气,只是醉了,奄奄一息了。肉质在没有断气的鱼身上显得更加味美,这么好吃的鱼来过杭州的人都会禁不住想尝一口,更何况那位爱吃的莫大小姐呢?
  醉鱼楼,靠窗的位置。
  林开翎莫言二人点了一道醉鱼,一盘炸花生,一道糖醋里脊,一道四喜楼的素包子,林开翎又要了半斤女儿红。
  林开翎慢慢地喝着,看着莫言双筷如飞,不一会,除了那盘炸花生外,其余的都只剩下盘子了,干净得跟清水洗过了一样。
  莫言擦了擦嘴,突然打了个饱嗝,道“好了,我吃饱了。”
  林开翎看了看四周投来的目光,皱了皱眉“你难道就不能文雅点吗?”
  莫言想也不想,道“不能。”
  林开翎不说话了,又喝了一杯。
  莫言道“你吃那么慢,是不是饱了?”
  林开翎瞪着她“这盘花生我还没有下筷呢,你就将其他的都清空了,我怎么吃饱啊?”
  莫言失笑道“呵呵,谁让你吃得那么秀气?一个男子汉吃饭跟大小姐一样,丢不丢人。”
  林开翎气得脸色都快变成猪肝色了,又喝了一杯。
  莫言道“待会我们又要去哪里查?”
  林开翎看也没有看她,道“你猜去哪里?”
  莫言想也没有想,脱口道“西域。”
  林开翎叹了口气,道“看来有句话毕竟是说错了。”
  莫言道“那句话?”
  林开翎道“都说漂亮的女人没脑子,以我看,你既漂亮还很聪明有脑子。”
  莫言咬着嘴唇,脸色绯红绯红的,不再说话了。
  既然挡不住女人这张嘴,索性便将她夸上天去,让她觉得害羞,不好意思再说话。
  杭州城外的道上。
  莫言道“西域是不是在西边?”
  林开翎道“西域不在西边难道在东边?东域才在东边。”
  莫言伸手指了指前面蜿蜒迂回的道路,道“这里是不是东?”
  林开翎淡淡道“是,你是不是发烧了?连方向都不认得了?”
  莫言道“我们不是去西域吗?怎么向东边走了?”
  林开翎道“谁告诉你我们去西域了?”
  莫言道“方才在醉鱼楼不是说要去西域的吗?”
  林开翎道“方才是方才,现在是现在。”
  莫言咬着嘴唇,瞪着他,怒道“你耍我?”
  林开翎微微笑了笑“你知不知道我们现在要赶到一个地方,去做一件很紧迫的事情。”
  莫言虽然很生气,但还是忍不住好奇,问道“去哪里?做什么事情?”
  林开翎道“武当。”
  “武当?”莫言疑惑道“我们去武当干嘛?”
  “报丧。”林开翎道。
  莫言更是奇怪了“我们好好的去武当报什么丧?”
  林开翎低声道“报丧就是有人死了,要告知他最亲的人。”
  莫言道“你是去给紫云真人报傅云舒的丧?”
  林开翎轻轻道“你总算聪明点了。”
  莫言瞪了他一眼,道“难道我们不去西域追查线索吗?”
  林开翎道“我刚夸你聪明了,你就又笨了,西域那么多金银树和太平花,我们怎么查起?总不能把所有的人都当成嫌疑人吧?”
  莫言一怔,恨恨地看着他,一言不发,向前走去。
  林开翎苦笑一下,跟着走去。
  武当山下,一家客栈。
  莫言看了看简陋的房间,道“难道我们非要在这里过夜吗?”
  林开翎道“天已黑了,难道我们要夜上武当山?”
  莫言戏谑地看着他,道“难道你怕?”
  林开翎道“没有人不怕。”
  莫言笑了“我就不怕。”
  林开翎看了一眼,嘲道“便是你师父青花大师也不敢这样说。”
  莫言一愣,咂了咂舌头,慢慢道“有那么严重吗?”
  林开翎道“少林武当一直为武林之首,执掌江湖牛耳,其门下弟子更是遍布天下,且都是恪守规矩,守正僻邪之人,深得江湖人士推崇,所以,若是有人敢对少林武当不利,便是武林同道也看不过去。”
  莫言脸上虽有怀疑之色,但目中却是已然全信了。
  林开翎接着道“若是让你列举出武林十大高手的话,你会说谁?”
  莫言道“武林四大门派掌门人必须是有的,我师父和武当紫云真人,少林无相大师和峨眉的千红子,我师父也曾说过,若是有人的武功是他看不出来的,那肯定有藏边的红花喇嘛和南海的花月仙子,还有就是武林奇人鬼先生,相传他足智多谋,武功也是堪称一流,只不过行踪飘忽不定,很少有人得见真容。”
  林开翎点了点头“青花大师说的自然没错,但是却忽略了几个人。”
  莫言道“谁?”
  林开翎道“京城妓院的老鸨子和一个半死的人。”
  莫言惊奇道“妓院的老鸨子?”莫言像是看神经病一样地看着他。
  林开翎正色道“正是,这件事武林中人根本不知道,只是我偶遇一个奇人,他曾对我说,世上有两个人的武功是他看不透的,一个就是京城妓院的老鸨子,另一个就是一个半死的人。”
  莫言脱口道“若是老鸨子是个隐世高人的话,还有可能,那半死的人又是怎么回事?”
  林开翎道“不知道。”
  莫言愕然,半晌才道“这才九个,第十个是谁?”
  林开翎道“只晓有此人,云深不知处。”
  莫言愣住了,喃喃道“这算是什么答案?”
  林开翎道“我说这些只是让你知道,武当藏龙卧虎,不是金钱帮可比的。”
  莫言冷哼了一声,打开了门,站在门口,作了一个请的姿势。
  林开翎一窒,苦笑着走了出去。
  夜晚寂静,林开翎一人翻来覆去地无法入睡,想着所有的线索,都是没有头绪,目前为止,还没有一条直接的线索能够指引盗窃者的方向。林开翎走到窗口,轻轻推开窗,吱呀一声,清凉透亮的月光洒了进来。林开翎怔怔地望着无边的夜晚和不远处高高耸立的武当山,忽然一声破空之声在耳畔响起,他身形猛然拔起,落在了房梁上,夺地一声,窗户上已多了一枚六棱镖,镖下挂着一张纸,林开翎轻轻飘了下来,走进看,只见信上写着几个字,“深夜易眠,提防暗箭。”
  林开翎目中露出沉色,忽听隔壁莫言惊叫一声,连忙赶去,莫言手执软剑,冷冷地盯着窗口,窗户大开。
  林开翎道“有人?”
  莫言点了点头,指了指窗外的一棵大树上。
  林开翎缓缓走到窗口,那棵大树枝繁叶茂,便是白天也看不到内里去,更何况是晚上呢?更是一团黑影,深重婆娑。他回头向莫言做了一个手势,意思是你留下,我去看看端倪。莫言一怔,脸上稍有不依的情色,但还是点了点头。
  林开翎一个飞鸟投林,落在了大树不远处的空地上,任是怎样看,也看不出树叶中藏着的人,林开翎暗道;难道方才那封信就是他给送的?若是他送的?又怎么会去偷袭莫言呢?他既去偷袭,又何必事先提醒我们呢?林开翎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便扬声对着树丛道“朋友,既然来了,总不能一直躲在树上吧?更深露重的,不如到房里薄酒一杯,去去寒气。”
  树丛中一片死寂,没有人说话。
  林开翎多想此时钻进去,拽他出来看看是谁,但敌暗我明,暗箭难防,他正苦思之际,却见旁边的石臼上放着一簸箕没有舂完的米,心中顿时有了主意,抓起一把米,道“朋友若是不出来,一直僵持下去,我可要逼你现身了。”
  一把白米撒出,宛如疾风中的暴雨一般,嗖嗖进了树叶中,也不知穿透了多少树叶,一把干米在林开翎的手中撒出,就能有如此的猛力,若是铁铜之类的暗器,岂不是有穿石的威力?
  一条黑影嗖地一声窜了出来,一个跃起便在数十丈之外了。
  林开翎不禁动容“好轻功。”说时,脚下轻轻一滑,也已在数十丈之外。
  夜色中,两条身影一前一后,在微风中穿梭,匹练般迅疾,林开翎越追越惊,前面那黑衣人的轻功竟然如此出众,竟然连自己都一时半刻追他不上,林开翎知道凭自己的轻功绝对能在武林中排上前五名。
  树木在他们二人的身后一闪而过,再看时便已在数里之外了,两个人也不知这样飞了多久,林开翎每次将要赶上时,黑衣人便一个跳跃,跃起数丈,落下时便又拉长了差距,林开翎担心客栈中的莫言,若是这样追赶下去,不知何时才是个头,但只要自己没有后顾之忧,林开翎有把握黎明前追到黑衣人,因为他已经发现黑衣人每一次跃起落地后,传来的呼吸声便凝重几分,想来是跃起那一跳耗费心力,这样下去,他坚持不了多久。但林开翎却很担心这是个调虎离山之计,所以便扬声道“朋友好轻功,好韧力,只可惜却一味地逃跑,若非是我身有旁鹜,这场猫抓老鼠的游戏就陪你玩下去了。”林开翎说着,身形并未停下,而是脚步飞起,掠出数丈,伸手撒出一把干米,驻足看黑衣人如何脱身。
  黑衣人闻听身后嗖嗖之声,连忙跃起转身,随手扯下身后的披风,凌空展开,无风自鼓,挡住了自己的身形。爆射而来的米粒都被披风挡下。
  林开翎惊叹道“好机智。”
  黑衣人冷冷哼了一声,双臂一挥,数点白芒激射而出,林开翎大惊,连忙挥出衣袖,旋转着卷起那白芒,甩到了一旁的树林中,黑衣人一怔,冷冷道“你也不差。”说完,转身掠去。
  林开翎脸色一怔,神色之中多了几丝怀疑,喃喃道“难道是雪花谷的人?怎地身形如此熟悉?”转身掠至白芒落下之处,仔细一看,的确是小若蝇虫的雪花,看来真的是雪花谷的人了。
  林开翎似乎是并不满意这个结果,诧异着摇了摇头。
  回到客栈时,天色已经蒙蒙亮了。
  莫言焦急地走来走去,看到林开翎后,脱口道“你怎么现在才回来?知不知道去这么久让人多担心?”
  林开翎一怔,心中一暖,目中也是愉快之色“你担心我?我这不是好好地回来了吗。”
  莫言似乎知道自己说漏了嘴,脸色红红的,道“谁担心你了,我不过是怕你不回来付账罢了,我身上可是没有带银子的。”
  林开翎轻轻笑了笑,心中的愉悦之意并未减去。
  莫言问道“可追上那人了?”
  林开翎摇了摇头“没有,那黑衣人的轻功不弱,便是我也只能勉强跟他保持一丈之内,一路追下来丝毫不见他气息渐弱,想必内功甚是雄厚。”
  莫言喃喃道“会是谁呢?难道是雪花谷的人?”
  林开翎道“或许是,他用来暗算的我的暗器也是雪花镖,不过可以肯定的是,黑衣人显然不是发镖提醒的人。”
  莫言道“那又是谁提醒我们深夜提防呢?”
  林开翎想了想道“不知道,或许是我们的朋友呢?”说完,神秘地笑了笑。
  莫言奇怪地看着他,喃喃道“我看你是出去跑了一圈,脑子进风了,。”
  
  
  第二天
  武当,真武大殿。
  “武当”之名取自“非真武不足当之”,相传道教信奉的“真武大帝”就是在此得道升天。后三丰真人与朱雨航合力创下武当派,也以供奉真武大帝为主神。
  此刻,真武大殿上,武当掌教紫云真人正在静静地坐着,等着那个方才道童报过的所谓来访者。
  林开翎莫言二人缓缓步入真武大殿,庄严肃穆的真武大帝神像前,燃着丈许长的香,一个白须的古稀老者端坐着,一言不发地望着他们两个。这样的情景,连莫言都屏气凝息,不敢多言。
  林开翎微微施礼见过,声音缓缓而出“晚辈林开翎见过紫云真人。”
  紫云真人点头示意,随手一指下首的座椅,道“坐。”
  林开翎抱了抱拳,算是谢礼了,便与莫言一同坐了下来。
  紫云真人看了看林开翎,道“不知林少侠来我武当有何指教?”
  林开翎道“真人严重了,晚辈怎敢来武当指教,只不过是来报讯而已。”
  紫云真人哦了一声,道“不知林少侠要报什么讯息?”
  林开翎没有说话,站了起来,自后背抽出一把宝剑,正是白云剑客傅云舒的随身佩剑,自从他遇害后,这剑林开翎便一直收着。
  紫云真人惊呼一声,从座位上猛然站了起来,林开翎连忙将碧水剑递上去,紫云真人身形晃了晃,颤抖着接了过来,喃喃道“这是云舒的剑,剑在人在,剑忘人亡,他,,,?”
  林开翎伤神地沉思片刻,幽幽地将来龙去脉说了出来。
  紫云真人听完,长叹一声,缓缓地退到椅子上,哀痛之色更甚,叹道“我武当二代弟子中以他最是聪颖,内功剑术,拳法掌法都是一点即通,本以为能继承我衣钵,却不料竟天不假年,先我而去。”
  方才还神色自若,威严不可犯的紫云真人,此刻却变成了痛失爱徒的老人,看来修行一道也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终究过不了情那一关。
  林开翎道“前辈节哀顺变,想必傅兄在天之灵也不希望前辈如此悲伤,”
  紫云真人道“他自襁褓之中时便父母双亡,是由我抚养长大,如亲子一般,却不料,,”说着,掩不住的悲痛之色又流露出来。
  林开翎看紫云真人哀伤过度,唯恐他悲恸入心,便急忙道“实不相瞒,晚辈今日前来虽为归还碧水剑,实则也是为了求证一事。”
  紫云真人缓缓将碧水剑放在了一旁的香案上,道“求证?何事?”
  林开翎道“不知傅兄生前可有什么至交好友?”
  紫云真人道“云舒生性洒脱,外向开朗,四大派中倒是有他不少好友,其他的倒也没有听过。”
  林开翎奇怪地摇了摇头“不会吧,傅兄说他在离开金钱帮之后去了一个至交好友家,四大门派的其余弟子都失踪了,这个好友自然不是他们中人,想必是他的红尘至交。”
  紫云真人疑惑道“云舒对武术一道钻研颇深,向来是钩深索隐,孜孜不倦,所以很少下武当山。除非其他门中有事相召,其余时间也都在山上,怎么会认识其他朋友
  林开翎不再说话了,紫云真人说出来的话,旁人质疑不得,因为他说的事情往往比你亲眼看到的还真,你可以怀疑自己的眼,但却不能怀疑紫云真人的话。
  莫言一直都眼观鼻,鼻观心,在这大殿里她仿佛是连出气都不敢大声了,但是看到林开翎不再说了,眼色却一直朝自己使,便轻轻咳了一声,慢慢道“真人可知道傅云舒平时与谁的关系最好?”
  林开翎微微一笑,不说话。
  紫云真人道“云舒在门中人缘一直很好,没有与哪位师兄弟有过过节。”
  莫言轻轻应了一声,看了看林开翎,林开翎无奈地地笑了笑,站了起来,道“既然我们信息送到,也该告辞了。”
  紫云真人手抚着碧水剑的剑纹,缓缓应了一声。林开翎与莫言慢慢退了下去。
  
  武当山下,莫言道“现在怎么办?”
  林开翎道“你说呢?”
  莫言想了想,道“既然傅云舒去了一个好友家,侥幸逃过一难,说不定会留下什么线索,如果我们找到这个好友,或许会有发现。”
  林开翎道“嗯”
  莫言道“那我们去哪里找他这个好友呢?”
  林开翎道“你说呢?”
  莫言怒气冲冲地看着他,“你是什么意思?我分析那么多,你就一个恩和你说呢?难道就不会多说几个字?”
  林开翎停下脚步,郑重地看着她“你知不知道,当一个人这样说话的时候,就说明他有一种想法。”
  莫言好奇地问“什么想法?”
  林开翎道“想静静。”
  莫言一窒,险些气晕过去,道“好,你想静静,那我就静给你看。”说完,把嘴撅起来,摆明了不再说话了。
  两个人,一条羊肠小道,除了簌簌的山风和山间的鸟鸣,再没有其它声音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林开翎悠然道“一个女人只有在静如处子的时候,才是最美的,可是如果她能再做到一点那就更美了。”
  莫言一愣,问道“哪一点?”
  林开翎道“该说话的时候说话。”
  莫言诧然道“现在该说话了吗?”
  林开翎道“是的。”
  莫言道“现在该说什么话了?”
  林开翎道“现在你该问我,我们准备去哪里?”
  莫言不忿地说道“我偏不问。”
  林开翎道“你不问我也要告诉你,我们现在要去邙山。”
  莫言道“为什么要去邙山?”
  林开翎道“这句话你就不该问,到了你自然就知道了。”
  莫言气得,脱口道“你,好吧,”
  林开翎似乎完全不知道她的怒气,接着道“我们去找一个半死人。”
  “半死的人?”莫言惊奇地问道“可是那个你说的排名前十的武林高手,半死人?”
  “对”林开翎道。
  “咱们为什么要去找他?”
  “因为曾有位前辈告诉我,若是有什么疑难之处,只需要去找半死人,纵使天大的疑问也可以解答。”
  莫言更奇怪了“又是前辈告诉你的?真奇怪那位前辈是何许人也?告诉你这么多武林辛秘。”
  林开翎神秘地笑了笑,莫言立刻摆了摆手你“好了,当我没有问,每次你这样一笑,我就知道问题又石沉大海了。”
  林开翎笑着走了,莫言道“难道你要去找一个半死的人问问题?”
  林开翎点了点头,莫言问道“你要问他什么问题?总不能直接问他凶手是谁吧?”
  林开翎笑着道“我想问他的是雪花谷的来历。”
  莫言知道了。
  
  邙山,向来是帝王陵园,埋冢之地。有那么一句话“生在苏杭,葬在北邙。”由此可见,邙山的风水之盛,冠绝天下。
  一棵参天的皂荚树下,林开翎和莫言静静地站着。
  林开翎道“果然有一棵皂荚树。”
  莫言道“这里怎么会有一棵皂荚树?这树上的皂荚不是能洗衣服吗?”
  林开翎道“不错,只是在这里却没有人用它洗衣服,死人是不用洗衣服的。”
  莫言道“那用它干嘛?”
  林开翎道“听声音,你听,”
  莫言仔细一听,果然,树上慢慢的皂荚在风中叮当直响,风轻时音乐轻柔和煦,风烈时音乐如疾雷战鼓。莫言听了一会,问道“难道死人还听音乐?”
  林开翎道“难道死人就不听吗?死人也是人,也会说话。”
  “放屁。”莫言道。
  林开翎笑了笑,并不生气,而是直接走到树下,看着树下的一座墓碑,缓缓从怀中掏出半截香,点了起来,插在墓碑前。
  莫言好奇地看着他,问道“我们难道来这里是要上坟?”
  林开翎道“不是上坟。”
  莫言道“那你干嘛点香?”
  林开翎道“叫人,叫醒半死的人。”
  莫言更是奇怪滴看着他,她实在怀疑林开翎是不是脑子有毛病。林开翎伸手示意她不要说话,静静地等。
  莫言有些害怕,虽是青天白日,可在这满目凄惨荒凉的坟地里,等着一个半死的人,实在有些可怖。
  突然,就在此刻,墓碑下有声音传出,吱吱扎扎的声音,像是在转一个生锈多年的磨盘。
  莫言惊恐地看到,墓碑轻轻地转了转,露出一个黑暗深邃的洞,簌簌阴风扑面。
  林开翎笑了笑,示意莫言下去,莫言一动不动,摆明了是你在前面走,我在后面跟。
  林开翎无奈摇了摇头,进了地洞。
  地洞里竟然有烛火,每隔丈许就会有一盏烛火,闪烁明灭。莫言紧跟着林开翎身后,已经贴上了他的身子。忽然,眼前没有路了,只有一面黑黑的石壁。林开翎对着石壁扬声道“有人吗?”
  莫言惊呆地看着他,这句话太平常了,就像是乡下串门子站在门外说的一样,多平淡无奇啊。可是,此时此刻此地却有人回答了。
  “活人没有,半死的人却有一个。”
  莫言吓得说不出话来,林开翎却笑了笑,道“老前辈康健依旧啊。”
  “那老鬼都没死,我怎么舍得死。”
  林开翎道“家师身体大不如以前了,比不得前辈在这里避世隐居过得潇洒。”
  “你跟你师父那张嘴一样,鬼机灵,明知道我为什么会在这里,还一味地奉承我。”
  林开翎正色道“前辈错了,晚辈不是奉承你,而是我觉得人的一生可以放弃浮名虚利,为了自己的爱好而活,这才是最珍贵的。”
  久久没有了声音,隧道里寂静地可怕。
  好久才传来声音,“你不是一个人来的,还有一个是谁。”
  林开翎看了看莫言,莫言扬声道“晚辈江南莫言。”
  “莫家的人,莫无花还好吗?”
  莫言惊然地看了看林开翎,林开翎也看着他,显然不知道这所谓的莫无花是谁,可莫言却更是惊讶,只因这莫无花乃是其太爷爷,至今已然仙逝百余年了,想不到还有人记得他。
  莫言顿了顿气息,道“莫太爷爷已经仙游百年了,不知前辈怎么会认识他老人家?”
  “哦,死了,唉。”声音似乎一下子沧桑伤感起来“这些老家伙一个个地都走了,就剩下我一个了。”
  莫言一窒,难道他是跟太爷爷一辈的人,那他的年龄岂不是?
  “你还没有跟他说我是谁吧?”第一个你当然是指林开翎,而她自然是莫言了。
  林开翎道“晚辈谨遵家师谕令,不敢将前辈的名号行踪吐露旁人。”
  “他是老鬼,才教出来你这个小鬼,你已将她带来,说不说还有什么紧要的。”
  林开翎轻轻笑了笑,不说话了。
  那人似乎是知道莫言的惊奇,缓缓道“我叫萧英皇,本是帝皇山萧家的人。”
  “什么?”莫言脱口道“帝皇山萧家?”
  “你也知道帝皇山萧家?呵呵,是啊,谁不知道呢?两百年前提起萧家,那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说它盖过武当少林也不为过。我们萧家从不涉足江湖之事,可是江湖上解决不了的事,却向来离不开萧家。可见我家的威风之盛,可是,偏偏我不争气,虽对武术一道有些领悟,却偏偏不喜欢争名夺利,干涉江湖之事,只是喜欢收集品尝天下名酒,正是这酒害了我。”
  林开翎似乎是知道他的故事,长长叹了一声。
  “后来我散尽家财,遍寻天下美酒,遇到了你师父,那老鬼。”显然是说林开翎的师父。“他也不知从什么地方得到一瓶千年醉,我既然知道了,自然不会放过,求他了三天三夜,又跟他打了七天七夜,他才愿意将千年醉给我,我只喝了一口,便醉了,那酒也着实厉害,我这一醉便醉成了活死人,若不是你师父给我找了这么个地方栖身,只怕我早已不在人世了。我迷迷糊糊地半醉半醒,过了百余年,若不是你点燃叫魂香,只怕我还在醉梦中呢,只是,虽然隔了这么多年,可我还是记得那酒的味道,可惜,被你师父给抛进西湖了。”说完,啧啧了一下嘴,仿佛是意犹未尽,酒香在眼前。
  莫言恍然大悟,原来他是喝醉了酒,一醉就醉了一百年。
  林开翎道“前辈如此这般,家师也内疚不已,深深自责不该让你喝下千年醉。”
  “哈哈,不怪他,反而是我因祸得福,做了被时间遗忘的人。”笑声苍凉落寞,仿佛是落日之后的最后一声乌啼。
  笑声停止以后,“你们不会是来看望我这个半死人的吧?”
  林开翎道“晚辈是想跟前辈打听点事情。”
  “说吧,”
  林开翎道“前辈可知道雪花谷?”
  “雪花谷?”似乎是思索了一会“知道,百年前最有名的杀手组织,只是已经销声匿迹百年了,传说是龙头老大失踪,他们树倒猢狲散了吧。”
  “销声匿迹了?”林开翎诧异道
  “对,已经不复存在了。”
  林开翎道“难道前辈也不知道雪花谷的老大是谁?”
  似乎思索了良久“当年武当派的执剑长老被雪花谷暗害后,武当曾出面联合四派六帮八大世家一起对付雪花谷。可雪花谷也忒地神秘,连总舵分舵都不知道在哪里,怎么对付他们。一年之后便不了了之,后来武当暗中调查他们的龙头老大,调查了几年也是一筹莫展。当任武当掌教是白云真人,已有八十之寿,眼见自己耄耄之年,命不久矣,便夤夜去了帝皇山,求我出面。那时候我年少轻狂,想也没有想便答应了,过了不久白云真人便过世了。我却为了这个承诺忙了十年。穷十年之功才查出来一点点蛛丝马迹。”
  林开翎紧紧问道“难道前辈查出来雪花谷的龙头老大是谁了?”
  “唉”一声叹息,林开翎便知道答案了,那声音接着道“试想那雪花谷是何等严密,庞大的组织,从来执行任务俱都是不留活口,只可成功不需失败,失败了便是自杀谢罪。而且历来任务失败的次数少之又少。只因他们的武功实在高绝,只怕能与四派的长老相比肩,虽是如此,可我帝皇山有通天彻地之能,怎么会查不出东西来。”
  林开翎道“前辈查出了什么?”
  “我查出他们的武功招式虽然新奇凌厉,但是运气和用招之理却和佛门武功有些相同。”
  莫言惊声道“难道他们是佛门弟子?”
  “那就不知道了,,而今天下佛门以少林寺为尊,少林寺虽有南北之分,武功却殊途同归,出自达摩老祖,若真是,,,”叹了一声,不再说话了。
  林开翎道“前辈所说的是百十年前的雪花谷,可后来不是销声匿迹了吗?”
  “对,之后的几年间,他们出现的次数越来越少,而后竟绝迹江湖了。都纷纷传说是龙头老大失踪,所以才隐匿江湖”
  莫言道“那现在出来的雪花谷是怎么回事?”
  “现在还有雪花谷的弟子吗?”
  林开翎道“不错。”说罢,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讲个清清楚楚。
  “竟然有这等事情?百年前他们就已经销声匿迹了,怎么会突然又冒出来呢?”
  林开翎道“难道前辈也不知他们的底细?”
  “以前的雪花谷我知道,现在的我就不知道了,毕竟在这里呆了一百多年了,”
  林开翎轻轻应了一声,显然有些失望。
  “不过,我虽不知道,可有人知道。”
  “谁?”几乎是同一时间,林开翎和莫言同时道。
  “不可说。不可说。”
  林开翎怔住了,莫言道“老前辈是开我们玩笑么?”
  “我虽然不可以说他的名字,却可以告诉你们怎么去找他。”
  林开翎明白了,有些事情的确不可说,可是却可以指点一二。
  
  
  邙山脚下,林开翎和莫言两个人慢慢走着。
  莫言看着林开翎道“我们真的要拿着这一根蜡烛去赴宴?”
  林开翎道“嗯。”
  莫言道“那老头是不是骗我们俩呢?给我们一根蜡烛,让我们不远千里跑到泰山去赴宴?”
  林开翎又道“嗯。”
  莫言道“你难道就没有其他话要说吗?”
  林开翎道“有。”
  “那你说。”
  林开翎接着道“你以前有没有听过百烛宴?”
  “没有。”
  “我听过。”林开翎看着远处,似乎是陷入了深思“古老相传,江湖中有一队人马,没有人知道他们的来历,只知道他们隐匿于世上的每个角落,他们中或许有人是厨师,是乞丐,甚至是王公大臣,门阀长老,他们每十年举办一次百烛宴,只为满足各自的好奇心,可是代代相传了这么多年,他们早已经无所不知无所不晓了,他们举办的百烛宴也是从不邀请外人参加,除非拿着他们特制的蜡烛,而且只要有缘参加他们的百烛宴,就可以跟他们提任何问题,他们也必将竭尽全力答复。”
  “有这种事?”莫言惊奇地说道。
  林开翎不说话。莫言接着问道“你怎么知道这些事情的?”
  林开翎还是不说话,莫言又道“肯定是你师父对你说的,你师父到底是谁?为什么萧前辈叫他老鬼?”
  “因为他够老,因为他是鬼机灵。”
  。。。。。。。。
  
  泰山,深夜,无月,有轻风。
  “把蜡烛举高点。”林开翎对莫言说。
  莫言只得把手中的蜡烛举得更高,口中道“你就不怕被风吹灭吗?”
  林开翎道“放心吧,这种蜡烛扔在水里也不会灭的。”
  莫言不情愿地高举蜡烛,跟着林开翎一脚深一脚浅地走在山道上,黑夜中的泰山像是一个洪荒巨兽,阴森可怖。
  “咚,咚。”声音响起。
  莫言道“哪里的声音?”
  林开翎指了指远处,“走,”当下疾步飞去,莫言紧忙赶上。
  声音越来越近,一块大石之后,一片烛火在地上闪烁,每盏烛火后年都端坐着一个人,一个黑衣人,一盏烛火一个人,互相围圈坐着,里外围了几层,安静地坐着,像是泥塑的一样,没有一点声音。
  莫言紧张地拉着林开翎的衣袖,大气不敢出,林开翎拿着烛火走了过去,似乎这些人真的是死人一样,对林开翎的到来他们并没有一丝动静,林开翎缓缓地坐下,坐在一处空地上,将蜡烛放在地上安好,莫言紧跟着坐在他身后。山风呼呼,夜色更浓,连夜枭都没有叫声了,静得有些死寂。
  林开翎心里默默地数了数,连同自己带来的烛火,一共九十九根,还缺少一根不够百,难道他们是在等最后一个人的到来?莫言道“他们是不是睡着了?怎么不说话?”
  林开翎不说话,显然不是睡着了。
  忽然一个女人的笑声传来,咯咯的笑声,在黑夜里仿佛是带来了一丝暖意,林开翎明显感觉到那些黑衣人的身子震了一下,似是有所动。莫言循着笑声看到一个女人走了过来,一个非常漂亮的女人,一个与此时此地此情此情完全不符的女人,走了过来。林开翎眼前一亮,她的确很漂亮,明眸皓齿,一身红衣更是惊艳四方,看着约有二十来岁,悠然走来仿佛是踏春出游的闺门女。
  她看到地上的蜡烛和黑衣人,丝毫不在意,径直走到旁边的石头上坐下,从袖中掏出一包瓜子,磕了起来。
  莫言诧然看着她,更是呆了,林开翎也是惊奇不已,忽然对莫言说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什么?”莫言道。
  林开翎道“你在想吃她的瓜子。”
  莫言一窒,轻轻锤了他一下,不过,她的确有点想吃了。
  地上的黑衣人一个都不说话,还是纹丝不动,静若寒蝉。
  莫言轻轻低声道“你猜他会不会是第一百个人?”
  林开翎看着红衣女子,道“如果她是第一百个人,应该会点蜡烛”
  这时候,红衣女子已经将瓜子磕完了,拍了拍手,从石头上站起来,对着地上坐的诸人,缓缓道“你们都来得挺早啊?”
  诸多黑衣人纷纷抬了抬头,缓缓应了一句。红衣女子瞧也不瞧林开翎和莫言两人,似乎根本看不到他们两个格格不入的衣着。红衣女子又道“你们晚上都吃饭了吗?”
  黑衣人都摇了摇头,红衣女子笑了笑道“你们真傻,我就吃饭了,而且吃得很饱,一笼狗不理的包子,一碗王婆亲手磨的豆花,外加一包瓜子,吃得很饱,也很好。”
  黑衣人还是静坐着默不作声,面前的烛火闪烁不定。
  红衣女子道“花老六在哪里?”
  “在。”一个黑衣人站了起来。
  “你没有吃饭吗?”红衣女子问道。
  花老六似乎身子颤了颤,慢慢道“没有。”
  红衣女子笑了起来“你在泰山脚下天门客栈里,要了一盘蒸火腿,喝了半斤花雕,这些难道是狗吃了吗?”
  花老六身子颤抖的更厉害了,似乎是惊惧不已,红衣女子缓缓走到他面前,端起他的那盏烛火,缓缓道“这烛火你也不配了,你去吧。”
  花老六顿时瘫痪在地,不住地求饶“求夫人开恩,饶小的一回。”
  红衣女子挥了挥手,道“不必多说,天还没有亮,你还有三个时辰可躲藏,三个时辰以后,你就分身乏术了,去吧。”
  花老六一怔,急忙站起来,跺了跺脚,转身飞进了黑暗中,似乎是将轻功发挥到了极致。
  红衣女子缓缓将蜡烛收在衣袖之中,慢慢又坐在石头上,道“刘裁缝。”
  “在”应声站起一个黑衣人。
  红衣女子道“人人都说你量衣下剪,不偏不正,你说,我为了一顿饭将老六逐出去,让他在江湖中无容身之处,终生逃亡,对他公平吗?”
  “公平。”刘裁缝斩钉截铁地说道。
  “哦?”红衣女子轻轻道“怎么公平了?你说说看。”
  刘裁缝拿起烛火,道“花老六这几年拿着门中消息,卖给不少武林人士,发了笔小财,而且上个月太湖帮的一干众兄弟外出送货,途经长江,花老六竟然告知十二连环坞,致使双方火拼,死伤过百。这等行为实在败坏门中声誉,夫人此举实乃肃清本门不正之风。”
  红衣女子长长叹了一口气,四周的诸多黑衣人也是茅塞顿开,齐都点头致意。
  红衣女子道“刘裁缝,坐下吧。”
  刘裁缝将蜡烛安在地上,缓缓坐了下去。
  红衣女子道“你们可还有其他事吗?”
  “启禀夫人。”一个黑衣人站了起来,声音微柔颤弱,想来是一位老妪,“老婆子年迈,怕是不能熬到下一届宴会了,所幸老婆子那个不争气的儿子还有些用,希望夫人给他个机会。”
  红衣女子站了起来,轻声道“李大娘,你是我门中的前辈,为本门尽心尽力了数十年,你若要退,我也不敢强留,你儿子我也是知道的,不错,就让他替你吧,这里的东西够你养老了。”说着,递给她一张纸,老太太连忙跪下,欢喜地接了过去,想来是不菲的钱财。
  红衣女子接着道“可还有事?”
  诸人纷纷摇头,仍是不敢言语。
  红衣女子点了点头“好吧,既然门中事务已清,就让我们来看看这两位新朋友。”说完,伸手指了指林开翎二人,林开翎和莫言连忙站了起来。
  红衣女子道“你们怎么会有本门的烛火?”
  林开翎道“乃是一位前辈所赐。”
  “哦?”红衣女子疑惑道“本门只有一枚烛火送给了一位萧姓前辈。”
  林开翎道“不错,正是萧老前辈让我们来的。”
  红衣女子道“到底是帝皇山萧家的人,活到现在也有一百多岁了吧?”
  李大娘道“整整一百六十岁。”
  红衣女子点了点头,道“想来你们是遇到什么棘手的事了。”
  林开翎道“不错。”
  红衣女子道“连萧老前辈都不能解决的事情,说来听听。”
  林开翎将来龙去脉说了出来,红衣女子点了点头“我近期也知道这个金钱帮的疑案,只是你说的雪花谷却是没有耳闻,你稍等片刻。”说罢,转头看着诸多坐着的黑衣人,道“邱不智邱大哥可在?”
  “在。”应声站起来一个黑衣男子。
  红衣女子道“你来说说这雪花谷的事。”
  “是。”邱不知道“雪花谷本是两百年前的一个神秘组织,以杀人越货为生,门中弟子来历神秘,有些是名门弃徒,有些是家族败类,武功甚高,当时盛行一时,连正道四派也隐忍蛰伏,避其锋芒。只是约在百年前雪花谷瓢把子神秘失踪后,门中弟子群龙无首,便渐渐听不到雪花谷的踪迹了,销声匿迹已有百余年,实在不知现在竟然又冒了出来。”
  红衣女子点了点头,看着林开翎,不说话。
  林开翎道“听闻贵门中能人异士颇多,不知道能否帮我解开这个迷惑?”
  红衣女子呵呵笑了笑“不过是一些传闻罢了,你们可有什么办法帮助他?”问了问诸多黑衣人。
  中间站起一人“方才少侠所说之事,听来匪夷所思,诸多四派高手组成铜墙铁壁,固若金汤,可还是让灾款丢了,这等本事只怕不是人所能为。”
  红衣女子道“周无知周二哥的意思,难道是鬼盗走的?”
  山风呼呼的夜晚,说得莫言后背凉飕飕的,连忙紧挨着林开翎,贴得近点。
  周无知道“非也,这种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偏偏发生了,灾款安安稳稳地放在洞中,门上有锁,门外有数位高手守护,可还是被盗了。只有两种可能。”
  莫言和红衣女子齐声道“那两种?”
  周无知道“一是灾款根本没有放进去,二是灾款根本没有丢。”
  “什么?”在场的所有人都惊呼道。
  林开翎更是惊奇不已“可那么多人明明看到灾款放进去了,而且那么多人守卫着密室,结果里面的灾款却不翼而飞,不见了。”
  周无知神秘地笑了笑,道“少年郎,你是亲眼看到?还是听别人说的?”
  林开翎怔住了,良久才道“你的意思是,里面本来就是空的,守卫过去的时候就是空的?灾款根本就没有放进去?”
  周无知道“有这个可能,只是推测,毕竟没有深入了解,一切还要看最后结果。”
  林开翎轻轻应了一声,又在沉思了。
  红衣女子道“周二哥的想法向来独树一帜,不走寻常之路,想来是有些道理的。”
  莫言静静地看着林开翎。不知道他在沉思些什么。
  红衣女子道“我们只能帮少侠到这里了。”说着,带着诸人离开了,百十号人物竟然一丝声响都没有发出,静静地散去了。
  深夜的山风呼呼地吹,莫言挨林开翎更近了。
  
  
  次日,泰山脚下。
  莫言道“我们接下来去哪里?”
  林开翎道“苏州。”
  莫言道“还去苏州?”
  林开翎道“去苏州怎么了?难道苏州不美?”
  莫言道“美是美,可我们不是要查案吗?”
  林开翎反问道“查什么案?”
  莫言道“金钱帮的灾款失窃案。”
  林开翎道“金钱帮在哪里?”
  莫言道“苏州。”
  林开翎道“你好聪明啊。”
  莫言道“我们不是去过金钱帮了吗?怎么还去?”
  林开翎道“那位百烛宴上的周二哥说的不无道理,或许我们一开始便想错了,昨夜我一直在想,这件事情里少了一个人,多了一个人。”
  莫言疑声道“什么多一个人,少一个人啊?”
  林开翎道“这件事情从头到尾便少了一个人。”
  莫言道“谁?”
  林开翎道“金钱帮的帮主夫人。”
  莫言道“那个蛮族女子?”
  林开翎疑声道“蛮族女子?钱惊龙的夫人是蛮族人?”
  莫言道“难道你不知道?钱惊龙年少时候游历西域,带回来的就是她,两个人恩爱非常,是江湖一段佳话。”
  林开翎恍然大悟“哦,原来她是西域女子。西域的,有点意思。”
  莫言显然不关心钱惊龙夫人是西域人,道“你说的多了一个人,多的是谁?”
  林开翎道“多的人便是傅云舒。”
  莫言不明白了,他跟着四派的人一起守护灾款,怎么会是多出来的人呢?
  林开翎道“灾款失窃后,其他人都失踪了,却偏偏他没有失踪,而且还遇上我们,不是奇怪吗?”
  莫言道“那是他临时去了一个朋友家,才侥幸躲过去,后来还是遇害了。”
  林开翎摇了摇头“事情绝非那么简单,所以我们要去拜访一下这位西域娘子。”
  
  
  金钱帮后山,一处竹林生风,花圃满院的小院。
  林开翎和莫言见到了钱惊龙的夫人,果然是西域女子,鼻高眼大,嘴小肤白,显然不同于中原女子
  钱夫人静静地看着二人,道“不知道二位来这里所为何事?”
  林开翎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堂上悬挂的一幅画,莫言只得道“闲来无事,特来造访。”这算什么回答?
  钱夫人毫不为奇,道“寒舍粗茶,不足以待客。”
  莫言道“无妨无妨。”便赶紧推了推林开翎,希望他接两句话,不然,这样酸的客套话,自己实在不知怎么继续说?
  林开翎回过神来,看着画道“这画上的风景好奇怪,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
  钱夫人笑了笑道“那是我西域独有的,中原少见。”
  莫言连忙去看,却只见画上是一片花海,熙熙攘攘的洁白,花团锦簇,跟本看不见花枝花茎,虽白茫茫一片,却也是色如白雪,花型大小各不相同,想来是出自名家之手。
  林开翎道“小可对画有些研究,这独色作画最是难得,能画白色更是难得,却不知是谁的手笔?”
  钱夫人道“少侠谬赞了,此乃我思慕家乡,一时情动手下,便画了此画,聊以解慰思乡之情。”
  林开翎拱手道“夫人谈吐不凡,画技超群,却不知这画上的景色确实存在吗?”
  钱夫人笑了笑道“怪不得少侠好奇,这花唤作太平花,是西域的神花,中原人士见者甚少。”
  莫言惊异一声“太平花?”
  林开翎连忙道“原来如此,这样绝美的花,只可惜中原没有,小可无缘得见了。”
  钱夫人道“少侠若是想看,贱妾后院便有一株。”
  林开翎惊喜不已,哦了一声,便道“烦请夫人带路。”莫言也立刻站了起来,显然也很想看看这太平花。
  钱夫人微微笑了笑,道“随我来。”便出了厅堂,门前一个转弯,便到了屋后,眼前豁然开朗。一片好大的花圃,五颜六色,姹紫嫣红,简直是一片花海。钱夫人便在里面穿花而过,林开翎二人紧随其后,花丛没人,花香馥郁,花丛之间隐隐有一条羊肠小道,似成格局。林开翎低声吟道”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钱夫人身形转换不停,若不是林开翎二人跟得近,早已找不到了。不一会,钱夫人顿住身形,停在了一处空地上,旁边都是高耸的花株,圈围成一个圈,一处空地上赫然长着一株如伞的花,洁白耀眼,隐隐看到里面的花枝,其余全是白色的花朵,香气清澈。莫言也看得呆了,只因中土的花虽也是各有不同,但俱都红花绿叶,平分秋色,还不曾有这只有花朵,看不见绿叶的花。
  突然一阵清风徐来,花瓣满天飞舞,恍如沐浴在飞旋的花海中。莫言轻轻伸手,抓了一朵花瓣,转头看着自己一身的花瓣,美得呆了。林开翎轻轻抖了抖衣袖,抖落了些许花瓣。转头看了看钱夫人,身上却洁净如初,不由地暗暗心惊“天女散花,维摩不染,好厉害。”
  钱夫人看着观花的两人,慢慢道“日已三竿,不知道两位可留下用饭吗?”
  林开翎连忙道“不敢叨扰了。”一般客套的留人就是这样问,可若是真想留下用饭,便不会那样问,而是直接去做饭,做好不用客套,便留住了客人。
  
  
  离开钱夫人的小院,莫言便忍不住了“那封书信你还记不记得?”
  林开翎道“你记得我怎会不记得?”
  莫言道“怎么会如此奇怪?书信上就有太平花的花瓣。”
  林开翎道“或许是个巧合呢?”
  莫言道“巧合得如此之巧,只怕是故意为之的吧?”
  林开翎沉思一会,突然道“走,去杭州。”
  “杭州?千张轩?”莫言问道。
  “对,找老张头。”林开翎道。
  杭州,千张轩。
  老张头看到他们就笑,似乎是看到了自己年轻的时候,那时候自己也是风流倜傥,美女在侧。
  莫言道“你这老头,看到我们就一直笑个不停,到底在打什么坏主意?”
  老张头顿住笑颜,煞有其事地说道“我是在打主意,却不是坏主意,是好主意。”说完,神秘地笑了笑。
  莫言好奇地问道“什么好主意?”
  老张头道“我在想做个媒,把你许给林小哥。”说完,呵呵笑了起来。
  莫言一怔,双腮绯红,林开翎也囧得面色唰地红了,莫言愤愤道“你这老头,为老不尊,小心我告诉我爹爹,看不扒了你的皮。”
  老张头哈哈笑了起来,似乎觉得自己太有才了。
  林开翎干咳了好几声,才缓缓道“晚辈前来,还是为了前几天的那件事。”
  老张头慢慢收回心神,道“还是那件书信的事?”
  林开翎点了点头“前几日前辈说那太平花是西域所产,只是不知中土可能种得出来?”
  老张头悠悠想了一下,道“中土难有人种得出来。”
  林开翎问道“为什么?”
  老张头孢道“你们有所不知,那太平花不比寻常的花,西域土质坚硬,地下炎热,故此太平花被热力催发的生不出绿叶,全是花朵。可是中原土质蓬松,地下寒凉,故此种不出。可若是西域人士,又深谙种花之道,便会在树下开出一个小洞,每日傍晚以火烤之,且浇灌都用开水,这样下来,想要在中土存活,并非难事。”
  林开翎惊奇不已,想不到世间还有这样种植的花。
  老张头道“那太平花虽好,却没有什么用处,所以中土也没有人去研究怎样种植它。”
  林开翎点了点头。
  
  离开了千张轩,林开翎便直奔武当山来。
  还没有上真武大殿,便听到里面人声鼎沸,似乎是出了什么大事。连忙进去,原来是紫云真人被害,众弟子都慌作一团。莫言报出江南莫家的名号才进去,大殿上,紫云真人躺在地上,胸口插着一把匕首,鲜血流了一滩。林开翎沉思一会,便叫莫言一起离开了。
  山下,莫言问道“你为什么会想到再来一次武当山,难道你知道紫云真人会遇害?”
  林开翎沉思了一会,沉声道“我不知道紫云真人会遇害,如果知道,我怎么会让它发生?只是我想到一些事情,要来问一下。却不知道紫云真人已经遇害了。”
  莫言叹声道“紫云真人的武功是何等的厉害?竟然也被人正面刺死,看来雪花谷的人果然是鬼神莫测了。”
  林开翎摇了摇头“连你也看出来了,紫云真人是被人正面刺死,试问天下有谁的武功可以高到一招刺死他?只怕也是紫云真人相识之人所为,所以才一招得手,不然,若是陌生人怎么会近得了他的身边?更何况即使近了身边,真人心中也会对他提防一二,怎么会连一丝打斗都没有,直接被刺死了。”
  “相识之人?”莫言奇怪地说道“傅云舒是被认识的人所害,紫云真人也是,难道他们是被一人所害?他们是师徒,凶手既然认识傅云舒,定然也认识紫云真人。”
  林开翎点了点头“极有可能。”
  莫言接着道“你想问紫云真人什么问题?为什么上次不问?”
  林开翎道“我只是觉得傅云舒死的太蹊跷了,他自好友家出来走了一路没有遇害,偏偏遇到我们之后遇害了,难道不奇怪吗?”
  莫言一脸疑色,她知道林开翎肯定有后话。果然,林开翎接着道“这其中定然还有我们不知道的隐情。”
  莫言点了点头。
  林开翎突然问道“你知不知道紫云真人一死,谁将会接掌武当掌教?”
  莫言思索了一下,道“武当收弟子颇为严谨,所以门下弟子不甚众多,除了二代弟子的武当四秀外,其余都是籍籍无名之辈,实在想不到有谁可以担此大任。”
  林开翎试问道“难道武当就没有长老吗?”
  莫言道“武当藏剑阁有一个长老,紫霄真人,只是他已隐退二十多年了,怕是不会管这些事吧。”
  林开翎道“这个紫霄真人可是当年跟随钱惊龙血战关外一群鹰的?”
  莫言想了一会,道“对,当年我华山也派了几个人去。”
  林开翎双眼闪烁不停,问道“你知不知道紫霄真人在哪里隐退?”
  莫言一怔,笑道“你算是问对人了,他最喜我华山的一线红松茶,所以,师父派我去给他送过一回。怎么了?你难道怀疑是他杀了紫云真人吗?”
  林开翎摇了摇头,道“当然不是了,我只是想问一些其他事情。”
  西湖
  一艘画舫上。
  林开翎道“我们不是去找紫霄真人吗?怎么游湖了?”
  莫言道“游湖难道就找不到他了吗?”
  林开翎失声道“难道他竟然在这里隐退?”
  莫言反问道“难道隐退就必须在深山古林中吗?”
  林开翎道“不错,小隐隐于野,大隐隐于市。”
  也是一艘轻舟,一个白须长长的老者在垂钓,身旁一个方桌上放着一把紫砂壶,配着一个茶碗。
  轻舟独钓,垂柳送风。
  如画的湖上,有一个独钓的老人,显得更出神入化了。
  林开翎看得呆了。
  还没有等莫言他们说话,老者便笑道“你这小娃,又来给我送茶叶吗?”
  莫言嗔道“难道不给你送东西,便不许来找你吗?”
  果然是紫霄真人。
  紫霄真人哑然失笑“女娃好厉害的嘴,当心这样嫁不出去。”
  莫言道“你要是再这样说,以后你就喝西湖里清水吧。”
  紫霄真人摇了摇头“不说不说了,你带这个小娃来,不会是也来看我这个糟老头的吧?”
  莫言不说话了,林开翎却道“晚辈林开翎,有些事情想问问前辈。”
  紫霄真人脸色一凝,道“什么事情?”
  林开翎道“晚辈想知道二十多年前关外那一战,可是钱惊龙带领的?”
  紫霄真人点了点头,抿了一口差,道“是他。”
  林开翎道“当时钱惊龙的夫人可同去了?”
  紫霄真人诧异道“当时钱惊龙还没有结婚,何来的夫人?”
  林开翎疑惑了,看着紫霄真人。
  紫霄真人接着道“钱惊龙就是那时结识的钱夫人,那一战结束后,才带他入关来的。”
  林开翎恍然大悟,紫霄真人忽然笑道“这钱惊龙果然是人中之龙,那一战虽然死伤无数,无数人赔了性命,可钱惊龙却赚了两个人回来。”
  “两个人?”林开翎问道。
  “对”紫霄真人道“钱惊龙除了结识他夫人之外,还带回来了一个孤儿。”
  莫言突然道“怎么江湖中从未听说过钱惊龙有儿子呢?”
  紫霄真人眼睛一翻“难道他领回来一个孤儿,就要做自己的儿子吗?”
  莫言一愣,林开翎道“怎地江湖中也没有听过钱惊龙有钟爱的弟子?”
  紫霄真人眼睛翻得更高了“难道他带回来的人,就一定投在自己的门下?”
  林开翎眼睛一亮“是不是投在武当门下了?”
  紫霄真人一怔,道“你怎么知道?”
  林开翎凝声道“傅云舒就是那个孤儿吧?”
  紫霄真人沉声道“你明明知道了,还来问我,”
  林开翎摇了摇头,不说话,莫言似乎想说什么,也被他制止了。因为他知道莫言想说什么,紫云真人的死讯,他这么大的年纪了,又何必让他知道这些伤心的事呢?何况有武当派的人在,他们自然会告诉他的。
  离开西湖之后,林开翎他们直奔金钱帮,却没有直接进去,而是绕到了后山。
  竹林小院,满院香风。
  钱夫人静静地坐着,看着林开翎两人,道“你们怎么又回来了?”
  林开翎道“来跟夫人要一点东西”
  钱夫人好奇地看着他“要什么东西?”
  林开翎道“要一千万两银子。”
  钱夫人脸色一变,惊然看着他,而后冷然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林开翎笑了笑“银子在金钱帮的山洞里放着,除了金钱帮的人,外人只怕不知道里面错综复杂的地形吧。”
  钱夫人道“难道就凭这一点,你就说是我?”
  林开翎道“本来也没有怀疑到夫人,可你冒名雪花谷留信于四大镖局,又用雪花镖偷袭我们,想用雪花谷分散我的注意力,可惜也正是这一招暴露了你的身份。”
  钱夫人微微一笑“可你不要忘了,密室外还有四大派的高手镇守着,难道我能飞进去不成?”
  林开翎道“别人不能,你却能,只因有个傅云舒在帮助你。更何况你的武功高深,只怕不在你夫君之下”
  钱夫人轻轻道“哦。你怎么会知道我有武功,傅云舒又怎么会帮助我呢?”
  林开翎道“那日在后花园中,一阵清风徐来,花瓣竟然沾不得你的身,若非是内功精绝,气蕴周身,又怎么会做到那样。傅云舒他跟你一样是西域人,或许你们还有其他什么关系,所以,他才会帮你做卧底,其余四派的人显然不会怀疑到他,自然很容易被他暗算。”
  钱夫人还是微微笑看着林开翎,不说话。
  林开翎道“你盗取灾款显然是想陷害钱惊龙,至于你们之间的缘由,外人是无从得知的。”
  钱夫人面色淡淡,微微道“不错,是我陷害他的,全是我做的。”
  林开翎一怔,显然想不到她竟然会承认的如此干脆。
  莫言冷冷道“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钱夫人脸上一抽,惨然笑道“我已无话可说,也不用你们动手。”
  林开翎脸色一变,只见钱夫人双眼光芒渐渐息去。莫言失声道“她服毒了。”
  林开翎连忙查看,连点她数道穴位,钱夫人气息越来越弱“那晚上,我便知道这件事情是盖不住的,只愿就此结束。”说完,双眼已轻轻合上,逝了。
  林开翎突然身上一冷,从头顶冷到了脚底。因为一个念头突然升起“那晚上若是她暗算我的?那救我的又是谁?难道是傅云舒?不可能,傅云舒既然对四大派的弟子狠得下心,又怎么会救我呢?还有,钱夫人若是盗取了灾款,怎么还会痴守此地不离去,她若是凶手,躲避嫌疑还来不及,又怎么用太平花瓣这个明显的线索?难道凶手另有其人?难道我竟冤枉她了不成?”
  
  
  尾声
  钱惊龙的旧宅,一个破败的小茅屋。
  钱惊龙对林开翎的到来很惊喜,道“你可查出来是谁了?”
  林开翎淡淡道“对。”
  “谁?”钱惊龙紧问道。
  “尊夫人。”林开翎道,说完紧盯着钱惊龙。
  钱惊龙失声道“是她。”意外之后便是震怒不已“她竟然如此狠心,陷害于我。”
  林开翎突然笑了“我的话,你信吗?”
  钱惊龙怔住了“我怎么会不信呢?”
  林开翎道“你信,我却不信。”
  “为什么”钱惊龙道。
  “因为我知道灾款根本就没有失窃。”
  “啊,怎么会呢?”
  “尊夫人也根本不是凶手,她是被人陷害的。”
  钱惊龙惊讶了,立刻问道“谁会陷害她呢?”
  “你,是你,也只有你。”林开翎道“虽然不知道你们的纠葛是怎样的,但陷害她的肯定是你。”
  钱惊龙脸色一寒,干脆不说话了,直接轻轻哦了一声。
  林开翎接着道“我以为只有尊夫人才有太平花,也只有她才可以煽动傅云舒,可是,她何必非要用太平花呢?这不是一个很明显的线索吗?所以,一开始我便错了,那些她可以做的事情,你也都可以做,你可以拿来太平花,你也可以号令傅云舒,因为他是你的义子,也只有你才能让尊夫人心甘情愿地为你担下这一切,甘愿赴死。”
  钱惊龙冷冷道“既然是我,灾款呢?在哪里?”
  林开翎道“灾款根本就没有丢,而是在密室的下面。”
  这就像是街头表演一样,明明放在第三层的东西,却突然不见了,因为它掉进了第二层。当所有人都在守着密室的时候,其实灾款根本就不在里面,而在密室的下面。那数层的密室,每一层都一模一样,钱惊龙说将灾款放在了第八层的密室里,然后带着四派的高手一起看了看灾款,锁上门,而锁上门的一刹那,灾款就已经掉进下一层了。
  林开翎道“你刻意用雪花谷的名气吓住四大镖局,再故意害死四大派的高手,让人知道这一切都是雪花谷做的,至于傅云舒根本就没有死,试问若是雪花谷的人杀了他,又何必多此一举地割下他的头颅?所以我断定他是诈死的,武当山下的客栈里,暗算我的也是他,怪不得那晚我追去,觉得黑衣人的身形如此熟悉,江湖上怎么可能一瞬间冒出来那么多高手,所以我断定他没有死。至于当晚好心提醒我们的人,只怕就是尊夫人了。更何况紫云真人的死,傅云舒也是值得怀疑的第一人,除了他之外,还有谁能迎面杀了武当掌教紫云真人”
  钱惊龙抚掌道“精彩,精彩,厉害,厉害。我知道你厉害,也知道你会查到我夫人那里,却不料给你了答案,你不要,反倒继续查,难道你以为我怕你吗?”
  林开翎道“我知道你带回你夫人来,是为了学她的功夫,我也知道她是昔年关外一群鹰的老大,沙漠飞鹰的遗孤,所以你才想要她死,你是怕她终有一日会报杀父之仇,有她在,你一日也不会彻底安心的。”
  钱惊龙这样的人物,自然不会久留一个仇人之女在身侧。所有历来的枭雄那个不是生性多疑,从不信人。
  林开翎接着道“一千万两,虽然很多,可是你这样的人物还看不上。”
  钱惊龙叹道“我不得不说,你确实了解我,可是,你敢独身前来,难道不怕死吗?”
  林开翎看了看周围,凝神道“你是要和傅云舒一起上吗?”
  钱惊龙微笑道“他早已去武当做他的掌门去了,难道你以为我自己便胜不了你吗?”
  林开翎笑了,笑得很开心,一方面是因为他知道傅云舒当不了武当的掌门,因为这次之所以莫言莫言跟来,便是因为她去找紫霄真人去了,她和紫霄联手,相信可以制服傅云舒。弑杀师父的罪名不容小觑,傅云舒想来是再难活下去了。另一方面是,林开翎知道钱惊龙的武艺高深,可是自己不怕,因为自己有个好师傅,厉害的师父,活了一百多岁的师父。
  所以,钱惊龙败了,脸上一脸惊异,似乎想不到,十招之内他便败了,世上竟然有十招挫败钱惊龙的人?
  有,林开翎。
  林开翎胜了,不是武功多高,而是信心,自古邪不胜正的信心。
  钱惊龙败了,是他自作聪明,更是他心中有理亏,知道自己的做的事理亏,不是那么的正义凌然。
  向来,取胜的总是正义之师。
  
                         (散文编辑:滴墨成伤)
请点击左边分享,把文章分享到您的QQ空间或百度贴吧,让更多人阅读!
顶一下
(0)
0%
待提高
(0)
0%
------分隔线----------------------------
               
最新评论  共有个评论

查看所有评论

发表评论 点击查看所有评论
请自觉遵守互联网相关的政策法规,严禁发布色情、暴力、反动的言论。
评价:
表情:
用户名: 密码: 验证码:
优美散文
  • 《黑雪》第四章: 温河发现女尸

    正午下的青龙古镇 人,不很多 多的是阳光 斑驳的城墙上 锈蚀的砖雕上 孤独的上马石、...

  • 《黑雪》第三章:巧英心酸流泪

    故事情节发展:主要故事分三部分。 温河边的韩家湾发现被肢解的女尸。经过辨认是都来...

  • 第二章: 司徒会忙调情

    故事情节发展:主要故事分三部分。 温河边的韩家湾发现被肢解的女尸。经过辨认是都来...

  • 《黑雪》第一章: 韩恒元惊怪梦

    故事情节发展:主要故事分三部分。 温河边的韩家湾发现被肢解的女尸。经过辨认是都来...

  • 黑雪

    主要故事;分三部分。 韩恒元被确定为杀害赵宝蕊的凶手,执行死刑。由此引发韩恒元家...

  • 那年夏天的雨

    “收破烂了,收破烂了……”铁盒敲着破盆子,声嘶力竭地喊着,不时用衣袖擦擦额角的汗...

本版责任编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