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又盼来了个周末,早晨睡到了自然醒,伸手抓过床头柜上的手机,已经八点半了。躺在床上伸了个懒腰,我恋恋不舍得起了床,穿衣洗刷完毕后,便离开家到附近的超市为一家人采购早点去了,这是我每周双休日必做的功课。此刻,全家人都还在被窝里做着美梦。
走进超市,购物的人川流不息。忽然,我发现儿子在前面的人群中一闪,便没有了踪影。我疑惑地拨开人群往前挤,刚才离家时他明明还在床上,什么时候竟到了超市呢?挤到跟前才发现是一个与我儿子模样相似的小男孩。他大约十二、三岁,胖嘟嘟的脸上有两道浓眉,两双清澈的眼睛忽内忽内的。他上穿的确良白衬衣,下着蓝色的长裤,既干净又整洁。“这是谁家的孩子,什么年代了还穿这样的衣裤?”我在心里不禁发出这样的疑问。那个小男孩感觉到了我在关注他,便也抬头望着我,他的眼神让我怦然心动,好熟悉又好陌生啊?显然,他可能对我也有相同的感觉,嘴角微微往上翘了翘,想说什么,但又没说什么,只是迟疑了一下,便转身钻进人群不见了。
我呆呆立在原地,不知为什么,我总觉得我与这个小男孩之间一定存在着某种什么。是什么呢?我不知道,只是觉得这种感觉若有若无,时隐时显。就像你在迷宫穿行,前面突然出现一束光亮,你以为出口就在眼前,但等你冲过去,却发现其实离真相还很远。
提着为一家人购买的早点,我挤出了超市。外面空气里充满了阳光的温馨,我暂时忘掉了那个小男孩,迈着轻快的步伐往家走。爬上六楼的家门口,我正准备掏出锁匙,却听见里面传出了一阵阵欢快的喧闹声。
推开门,只见母亲、妻子、儿子早已起床了,并围坐在客厅里的沙发前的茶几旁。不过让我吃惊的是沙发上竟然半躺着一个男人,这个男人个不太高且微胖,戴着一幅眼镜,他头依靠在我妻子的身上,而儿子则骑在他身上打闹个不停。这个男人是谁?妻子和儿子怎么会与他如此亲热?让我吃惊的还有茶几上竟然也摆放着与我手上提着的一模一样的早点。我来到他们眼前,但他们对我都视而不见,我扔下手中的早点,想一把夺过儿子,但儿子的身子却是个影子,我一把抓了个空。我气急败坏吼道:“这人是谁?你们怎么都不理我?”但他们都没有反应。我又转身责问母亲:“他们不理我算了,你怎么也不理我?”但母亲和妻子一样,都含笑地望着那个男人和我的儿子,仿佛世上从来就没有我这个人出现过。
特别让我难受并不能容忍的是,儿子一只手搂着那个男人的脖子,另一只手朝他的口中喂着早点,嘴里还殷勤地“爸爸、爸爸”叫个不停。而那个男人更是借机顺势滚在了我妻子的怀里,而妻子不但不觉得难为情,连我母亲脸上也居然挂满了笑容,快乐且知足地望着他们。
我在客厅里声嘶力竭的大喊大叫,告诉他们我才是他们真正的儿子、丈夫、父亲,而那个人不过是与我长得一模一样的骗子而已。我想冲上前将那个可恶的浑蛋举起来,从六楼扔下去。但他们都像是3D电影中的人物一样,明明在我眼前晃来晃去,我却无法撞碰他们的身子。我显然已成了这个幸福家庭的了“局外人”。
我冲出家门,刚才还晴朗的天空,不知什么时候变成阴沉沉的了,就像我此刻受压抑的心情。我站在街头不知何去何从,只能如一条丧家之犬在街头徘徊。这个时候我看见前面有条小巷,过去我经过时怎么从来没有发现这条小巷呢?
小巷不深,一会儿便到了尽头。小巷的尽头有条小泥路,通向不远处一幢孤零零的三层红砖简易楼房。沿着小泥路走近楼前,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涌上心头。这不是小时候住过的地方吗?我走近一楼最右边的那扇门,门半开着,我跟小时候回家一样,走了进去。里间卧室里有熟悉且又久违的笑声传进了我的耳朵。走进去我看到早晨在超市里遇见过的小男孩正爬在一位中年男子身上,他一只手搂着那个男人的脖子,另一只手朝他的口中喂着早点,嘴里还殷勤地“爸爸、爸爸”叫个不停。而一位中年妇女则坐在一旁,慈祥的望着一对忘情戏闹的父子,脸上洋溢熟悉满足的微笑。那一瞬间,我呆若木鸡,那位中年男子不正是我已经去世三十多年的父亲吗?那位中年妇女不正是我还年轻的母亲吗?而那个小男孩不分明是少年的我吗?我终于明白了早晨在超市时的那种感觉。我想走过去,就像小时候样,让爸爸、妈妈拥抱一下我。但我没有动,我知道我和他们不在一个时空,就像刚才在家时的那一幕一样。这下子我也明白了家里那位与我一模一样的男人不是别人,其实正是我自己。那么,我是谁?
“我是谁?”带着这个问题,我恍恍惚惚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走。不知不觉间已经站在了楼下。此刻,阳光明媚,那包被我扔掉的早点不知什么时候又回到了我手上。我重新爬上了六楼,站在门前,里面静悄悄的,我迟疑的掏出锁匙打开房门,客厅里空无一人。母亲、妻子、儿子都还没有起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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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编辑:滴墨成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