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倦绾青丝夜如绸，临镜掬水浮断藕。
笑饮鸩酒残颜碎，一缕殇魂锁宫楼。
她名唤流苏，本是当朝相国姬骆之女，自幼便许配给太子熙，成为身份尊贵的未来太子妃。
她自落英纷飞的桃树下经过，拈花回眸时，她忽然瞧见桃林中有人影闪现。她凝神一望，原来是一位英气不凡的少年在漫天的花雨间练剑。一劈一刺，一实一虚，少年剑舞的实在漂亮，她看得入了迷。后来，她才知道，这少年竟是皇上曾经最为宠爱，却因病辞世的惠妃所生的二皇子熙麟。
“是谁站在那？”少年剑锋一转，已然发现了她的存在。少年款步朝她走来，她一脸惊愕的呆立在原地，不知是进是退。“你是何人？”少年目光伶俐。“我……我叫姬流苏……”她说的结结巴巴，脸颊红的发烫。他扫了一眼她腰间挂着的玉牌，将剑缓缓的收回了剑匣，表情淡然的看着她说:“原来是姬相国的女儿。你只身一人在宫中乱走很危险的。”“对不起……我这就离开。”她攥起衣袖不敢看他，准备转身离开。他突然开口道:“还是我送你出去吧。”依旧是冷静的话语，淡漠的表情，却让她的心跳莫名的加快。
“流苏，你这丫头跑到哪里去了。”还没等她回过神来，父亲已经迎面走了过来。“臣管教女儿不周，望二皇子恕罪。”“无妨。”他嘴角微扬，非常认真的看了她一眼。然后向姬骆回了礼，潇洒的转身离去，完全不像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孩子。姬骆看着熙麟远去的背影和女儿赤红的脸颊，心中甚感不祥。
自那次后，姬骆再也没有带流苏入过宫。直到，她十五岁那年违心的披上嫁裳，被送进了东宫。多少次，她幻想着自己可以逃脱这桩政治婚姻，但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太子熙和揭开了她的红纱，她苦笑着，欲哭无泪的看着眼前这个陌生的男子。他轻柔的揽住她纤细的腰身，欲俯身吻她。
突然，一道快似闪电的黑影闯入。她下意识推开太子，然而这一剑还是稳稳刺进了太子的后背。一股温热的鲜血溅到了她的脸上，她惊恐万分，大声呼救。黑影静静地朝她走来，明明是越来越近，她却是怎样也看不清楚。一阵剧烈的头痛，她晕厥过去。
“父王病重的事隐瞒不了多久，姬相国若肯助我一臂之力，待他日我登基为皇，定然封你女儿为后，想必……流苏也会很高兴的。姬相国是聪明人，正所谓良禽择木而栖。您难道就真的放心，将你女儿的终身幸福托付给我那生性懦弱，不堪重任的哥哥吗？”他看似真诚的说着，那深不可测的眼中浮现出若隐若现的寒意。“臣……会派禁军守住东宫。”姬骆迟疑片刻，还是躬身行了礼，他自知熙麟心思缜密，现下自己已然丧失了选择的权利。“如此……多谢相国了。”他的脸上拂过一丝转瞬即逝的喜色。
一夕之间，改朝换代。老皇帝病逝，留下一封遗诏。废太子熙和，改立二皇子熙麟。夜尽人亡，太子与皇后双双自尽。当流苏醒来时，她终于见到了这个令他朝思暮想的男子。然而，他看似温柔的笑容却令她捉摸不透，甚至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畏惧。
时年三月，又是一年桃花盛开的季节。“喜欢吗？”花园亭中，他一手搂着她，一手提着一双粉色镶金，绣着桃花的锦鞋。“好精致的绣工！”她笑的像一朵盛开的莲花，纯洁而美丽。“你喜欢便好，这可是朕命人特意赶制出来的。朕还为它取了个名字，叫桃花履。”他勾唇一笑，轻吻了她绯红的脸颊。“原来，皇上都还记得。”深情的目光对视，却仿佛如海水一般深不见底。他登基为帝，而她也如愿以偿成为了他的皇后，本该是有情人终成眷的结局。
岂料未过多久，相国姬骆因包庇太子余党而身陷囹圄。“皇上，臣妾的父亲是清白的。”他避而不见，她长跪殿外。一道圣旨下，姬骆斩首示众，姬流苏打入冷宫。她心如死灰，日日以泪洗面，心中除了恨再无其他。然而，她不知此刻的自己已怀有身孕。
数月后，她于冷宫中诞下一子。绝望之后生出的希望，绝不仅仅是这个孩子带给她的。她仔细擦试着那双他送给自己的桃花履，唇边露出一抹森冷的笑意。“公公，这是我和孩子仅有的希望了。求你，让我再见皇上一面。”她哭肿了双眼，十指鲜血淋漓。当他看到这双被鲜血浸染的桃花履，终究还是命人推开了冷宫破旧的门扉，来到了她的面前。
她怀抱着出生不久的孩子，一身布衣，发丝凌乱，面容却依然皎洁。“你……还好吗？”那熟悉的声音刺痛着她的心。“我好与不好，对皇上来说还重要吗？我只恨自己，为什么那么爱你，爱到无法恨你。如今，我已别无所求，只希望你能好好待这孩子。”她将怀中的孩子放下，举起身后盛满毒酒的杯子，悲声说:“我用相思酿酒，奈何换来这一壶情仇。愿来世，再不为你回眸。”一滴泪滑落，她已饮下毒酒。
“流苏！……叫御医！”他神色骤变，一步上前将她抱住，厉声道:“没有朕的允许，你不准死！”漆黑的血丝溢出她的嘴角，她颤抖的手抚上他的侧脸，虚弱地说:“你终究还是爱我的……如果能重新开始……该有多好……咳咳……”“当然可以，等你好了我们重新开始。”他的话是她用命赌来的，她笑着合上了眼。
心痛的滋味，他不是不懂，只是未能尝到极致罢了。他赐死她的父亲，是为保江山稳固。而他送她入冷宫，却是因为害怕面对她。他还记得，那年桃花树下的流苏，一袭粉裙黄杉，美得清雅脱俗，令他动心，更令他害怕。他不想她成为自己的弱点，却又无法真正忘记她。
“她怎么样了？”他竭力压抑住焦急的情绪。“幸亏解救的及时，娘娘已无大碍。”御医的话让他放下了一直高悬的心。“流苏，之前的事是朕对不起你。今后，朕会好好补偿你和孩子。”他吻着她寒凉的手说。“不会再骗我了……是吗？”她清灵的眸子，闪烁着盈盈的泪光。他点头，紧紧含住了她苍白的唇。
此后三年，他独宠于她，夜夜同她共赴巫山，直至毒发身亡的那一日。“这是一日只增一分的慢毒……熙麟，没想到……最后还是我赢了。”她笑的狰狞，哭的悲戚。“一命抵一命……这样我们……就可以真正的……重新开始了。”他异常平静的阖上眼眸，含笑而终。“重新……开始？可惜……我们都回不去了。”她贴着他渐渐冰冷的胸膛，眼前是那片美轮美奂的桃林。
数月后，她将儿子熙长离扶上帝位，命人将其余皇子全部秘密处死。“长离，母后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的。就算……就算是成魔成鬼，永堕地狱。哀家也在所不惜！”她抚摸着儿子虽然稚嫩，却像极了熙麟的脸，一颗心犹如坠入了炼狱火海。
一袭素衣，一壶鸩酒，她脚上那双血色不退的桃花履，正于幽夜中妖冶绽放。“来世，你我做对寻常夫妻可好？”那苍老的女声，回荡在静默的桃林中，久久不散。（完）【虐情古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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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编辑：滴墨成伤)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