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晃,韩志利的儿子已经大学毕业工作两年了,眼看当年的姑娘小伙儿,如今也都步入了中老年行列。随着参加下一辈儿婚礼的增多,参加葬礼的次数也逐年增加,而每一次葬礼似乎都让人幡然醒悟到了生命的脆弱和不可替代性,往往还痛涤前非,然而,回到现实重又拾起了对生命的透支与榨取!
这天早晨,韩志利开着自己的奥迪去殡仪馆参加原单位老李头的葬礼,殡仪馆院内的车一台挨着一台停着,想着本该是清静的地方,却是这样红火热闹!即便是普通老百姓,平时生活中不舍得花的钱这会儿也都毫不吝惜大把大把掏出来,似乎这样才让那闭了眼的和睁着眼的人都安心。
吊唁死者的亲友同事一群一堆地在闲聊,等待排号。韩志利好容易找到了一个刚刚开走了小车的空位停好,他打开车门下了车,四下里找寻属于他的那一群体。正当他抻脖儿找时,冷不防两个肩膀被一双有力的大手牢牢的抓住,他一回头,是原来同班组的大刘。看着大刘咧开的那口缺了牙的嘴,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都老了,再没有了年轻时的英俊!美好的青春热血都奉献在了国企里!人到中年,加入到了下岗再就业的大军。韩志利看着大刘笑着道:“还活着呢?”
大刘说:“没你活得滋润呗,也不至于就不活了呀,好死不如赖活,咱可不象老李头那么着急去那儿报到,连退休金也不要了。”
韩志利问:“怎么回事儿?”
“脑溢血,到医院就不行了,从单位买断后就找了个保安的活儿,其实就是原来单位打更的,换了个好听的名字罢了。总喝那便宜的散白酒,就着咸菜都能喝,这回去地下喝吧,没人管了。”
他俩儿说着话就来到了原来单位的那一堆人跟前。不论从前在单位说没说过话,现在见了面相互感觉都很亲切,韩志利热情的和每个人打招呼,他高兴地发现小张也在这里,他向她微笑着问好。
大伙也你一言我一语的打趣:韩老板,你公司再扩大点,把咱们都收编到你那儿给你打工吧。韩老板,你弄个自助式的养老院吧,让够岁数的人都进那里,省了累儿女。......
小张给韩志利解围说:“别难为他了,他哪里有那么大的能力呀。”
恰好这时殡仪馆遗体告别仪式开始了,大伙这才饶过了小张。
仪式结束后,韩志利拉着小张说,我开车来的,送你一程,正好顺路。小张听他说顺路,也就没再推辞,跟他上了车。
坐在车里,小张说:“你那次给我留的电话。过后我怎么打也打不通。”
韩志利说:“啊,给完你号我电话就丢了。”又说:“孩子毕业了吧?”
“毕业了。”说着忍不住叹了一声。
韩志利说:“毕业了你就不用供学费了,挺好的呀,省了不少心那。”
“嗯。”
韩志利看她心事重重的样子,就问:“怎么了?是孩子工作方面的有什么事儿吗?”
“唉,别提了,工作不好找,我同学帮我找了个地方,我还没给他回话呢。”
“因为什么?是工作不可心?”
“不是,进去得要五万,我哪儿弄那么多钱去呀。”
“那你姑娘什么意思呀?”
“姑娘当然是想去了,但她也知道家里的这个条件,没办法,孩子没抱怨我,但嘴里溃疡好几天了,也上火。”
韩志利边开车边和小张聊,边用眼睛向马路两边看,在一个银行门前他将车停了下来,对小张说:“你在车里等一下,我进去办点事就出来。”
韩志利推开银行门走进去,穿过大厅里众多等候在那里排号的人,来到贵宾室,将卡递给窗口内的服务人员:“取五万。”
当他回到车上时,一边系着安全带一边笑着对小张说:“着急没?”
“没有,没等多长时间,挺快的。”小张接着说,“你有事就别送我了,我就在这儿下吧,坐公交也挺方便的。”
“没事,我顺路,你家不就在汽配城那儿吗?”
“对。”
韩志利稳稳地开着车,虽然路上不时会有堵车的现象,但很快就到了汽配城,车停在路边,韩志利从皮包里拿出纸包,解下安全带下了车,从车头绕到车右侧,拽开小张这侧的车门,待小张站定,韩志利将手里的纸包递过去,说:“拿着,这正好是五万,让孩子去上班吧。”
小张愣了一下,急忙说:“这怎么行啊!”
“别说那么多了,道上这么多人那,拿着回家吧,”
“那给我你的电话号。”
韩志利刚到家,手机铃就响了,一看是儿子的。儿子在电话里说,自己刚买不长时间的手机不小心进水了,屏上的显示已经看不清了,想再买一部。韩志利没有说行也没说不行。他挂了电话坐在沙发上发呆,离婚这么多年来他没有再婚,和他搭伙过日子的女人自己有一份轻松的工作,平时给他管家,这女人也曾提过要结婚,都让他以各种理由推托了,他不想分心亏了自己的儿子。
韩志利也看出来了,儿子把他当取款机,平时对他不搭不理的,需要钱了才会想到老爸。一直以来,韩志利无论什么时候,只要儿子开口要钱了,他都二话不说,他总想用金钱来弥补对儿子成长过程中缺失的父爱,然而,看来这种方式失败了,儿子同他的母亲一样看到的只是他的钱,一旦他一无所有的时候也许那娘俩对他连路人都不如。随着自己年龄的增长,他越来越多的想得到儿子的关心和问候,有时候他也会因儿子对自己的漠视感到生气,但哪怕是不见到儿子只听到儿子的声音,一切的不悦就都会烟消云散了,毕竟是自己的骨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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