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多年前中国刚出现留学海外的风潮时，有一种好玩的说法：去北美镀金，去西欧镀银，去东洋镀铜，去港岛电镀。到20世纪结束时，海外留学生大体上分两种，一是公费，二是自费，前者由政府买单，后者有海外奖学金，或半工半读，几乎没有靠父母付账的。最近十年情况变了，中国留学生几乎都由父母买单，也不分什么金银铜铁和电镀了。
　　
　　过去无论是获得政府公费，还是海外奖学金，学业都得顶尖，否则在僧多粥少的激烈竞争中将一无所获。北美高校给留学生的奖学金和助学金，基本上都局限于硕士生和博士生，很少给本科生。不过，那时候的中国留学生都在国内完成了本科学业，然后以优秀成绩到海外攻读研究生学位，极少有人读本科。最近十多年的另一变化，是中国留学生到海外读本科的居多，就像海外的港台学生一样，本科生远远多于研究生。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变化？当然，这十多年来，中国父母越来越有钱了，可以送孩子到国外读本科了，可以让孩子逃避每年高考的恶梦了。但这并不是问题的要害。当年与香港留学生聊天，就听他们笑叹：大陆留学生功课都好，而香港留学生却是考不上大学才到海外读书。
　　
　　现在国内的情况跟当年香港相似，高中毕业生考不上大学，便由父母花大价钱通过中介送到海外留学。前不久我回国遇一旧友，希望我给他孩子讲讲北美高校的情况，于是我们到一家茶馆见那孩子。第一眼看去，大失所望，那孩子整个就一纨绔子弟，再听他开口说话，完全不着边际。那一刻我脑子里就冒出一个词：不靠谱。但是，旧友反复强调，一定要让孩子到国外上大学，不管花多少钱都在所不惜。
　　
　　同过去的留学生相比，现在的留学生大致有两个特点，一是钱多，二是学业差。海内外媒体对这两大特点有不少报道，尤其对中国留学生如何炫富总是津津乐道。炫富不是我的话题，我只说炫得是否得体。有次我班里的中国留学生没按时交作业，我便通知全班：迟交者扣分。一个星期五的下午，我离开学校，沿着单向街的人行道正准备过马路，突然一辆笨重的黑色梅塞迪斯扭头朝我冲来。我的第一个反应是：开车的老头儿手脚不灵，失控了。不料，这车就在快撞上我时，竟灵敏地停了下来。我一看，驾车者是位20出头的小女生。只见她打开车门，探出半个身子和一只手，将一叠稿纸塞给我，同时甩下一句京腔：老师，交作业。然后缩回车里，绝尘而去。这驾车的鲁莽，与国内驾车者如出一辙，而笨重的梅塞迪斯，却不是为青春少女设计的，那是为退休老人设计的。
　　
　　再说学业。过去的中国留学生，功课成绩总是拔尖，现在的留学生恰好相反，总是排在末尾。在我的班里，洋学生发言踊跃，中国留学生很少发言，可能是英文差，不好意思开口。每次的学期论文，也是中国学生写得最差，不仅英文差，而且不知论文的学术要求，也不懂文章的谋篇布局。
　　
　　前不久同教务处的一位老师聊天，得知学校有统计数据，表明中国留学生是全校考试作弊和论文抄袭最严重的群体。就我的中国文学课而言，我早就怀疑留学生抄袭剽窃，但苦无证据，因为他们上网抄袭中文，然后译成英文，让人难以查对。
　　
　　有次我给学生的论文题目是讨论朱自清的散文，论文交来后，我发现有好几位留学生疑似抄袭中文网站。其中有一人的论文，虽是英文写作，但用词却很中国化，是中国学者的惯用法，而且前言不搭后语，段落之间没有关联。这篇论文显然抄自不同的中文论文，然后用电脑软件翻译成英文，再拼凑而成。于是，我在课堂上不点名地痛斥了翻译抄袭的行为，并警告其被学校开除的危险。
　　
　　搞笑的是，下课后另一位留学生立刻来办公室找我，严正声明他的文章不是用电脑软件翻译的，而是他从中文网站下载后，亲自以手工翻译成英文的。
　　
　　2011年10月，蒙特利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