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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出生的家在河流西边，树林东边，朝阳一下子便可以照亮的地方。那个朴实静谧的村子里，百鸟争鸣、太阳温暖、风也温柔；成排的屋舍，烟囱座座、炊烟袅袅、树影斑驳；慈祥的老人、勤劳的男子、贤良的妇人，还有追逐玩耍的孩子，不谙世事，不论沧桑，一切的一切，都会令人的心境坦然自若、安详起来。 进了村子，与几个微笑着迎面而来的叔叔婶婶寒暄几句后就到自家门前了，红色得砖墙，天蓝色的大门。小扣柴扉，庭院不深，游戏其中，世外桃源般，无忧无虑。 我曾以为，那会是我永远的家，远到我生在那里，也会死在那里，无岁月变幻，生命更迭；也没有离合阴晴，人世诡谲，我的家就是我从生到死的地方。时过境迁，渐渐明白，那个我自以为永远的家只不过寄宿了我的童年和少年而已，也知晓，一旦踏出，便将永远的回不去了。 今日的村落，阳光依旧温暖，树影也依然摇曳斑斓，而那个曾属于我的不深的庭院早已荒草肆虐，就连秋日的草籽也高过人去，错综缠绕，杂乱无比，无处落脚，进出不得。整个院落也已渐渐被高楼埋没，完全不是昔日的那个家了。 即便如此，我仍爱那个地方，爱那个诞生了我的家。我在她的怀抱中出生，也在她的怀抱中长大，她是我第一个全身心依恋并热爱的地方，也是我任何时候离开都能找到归路的地方。我爱她，如同爱自己的魂灵一般，我爱她，毫无隐晦的激烈的爱。她是我的“海岛”，我珍贵的印记，我曾经的全部。 光阴，白驹过隙；记忆，吉光片羽。 我的家，她就在眼前；我的家，她分明已经不在了。 我的家，她已沉睡在我的梦里。梦里，墙是红色的，门是天蓝色的，那个梦，它是绿色的。我的“海岛”在绿色汪洋中慢慢沉遁。 都说，女人是为爱而生的动物，是为情所困的生灵，此言不虚，在情爱面前——不管这情爱所指是何，女人都是虚弱的。就像我没有了我的“海岛”一样，我突然觉得自己石沉大海、不复再生了。 失去了那个家，我开始知道，无论如何，我是不可能在那个家里“长生不死”的。 后来，我一度认为，吾心安处便是家。我也几次在可以安心的地方暂且安下身来。 随着年龄的增长，我慢慢意识到，所谓真正的家，是自己的家，自己的家，是和先生在一起的家。每只嗷嗷待哺的鸟儿日后总是要离巢的，每一盆水也总归是要泼出去的。日后，我们都将成为那只被泼出去的鸟，寻找自己的家。 有了这么一个心理执念，我开始无数次幻象日后属于我的那个真正的家会是什么样子的。许多次，我脑海中都浮现出一座小房子，一个院子。房子里，古朴书香；院落里，鸟语花香。满墙壁的光阴倒映着些果树的影子。房子前面，有树林，有河流，还有满眼翠绿山河。 原来，真正的成长都和旧年的光影印记有着瓜葛，那不是藕断丝连，是扯不开的因果渊源。我想要的不过是有着昔日那个家的影子的另外一个家。有着旧年家中的一切。 直到我有了现在这个真正的家以后—— 我的家在某个城市的某个古老的小区里的某个角落。这里，没有自家院子，没有树林，没有河流，更没有满眼翠绿。可是我独爱它的古老，它的善良朴实，它的阳光充裕，还有鸟语花香。 楼下人家的院子里，各种花儿草儿竞相透过篱墙，热闹无比。一排一排的电线杆和电线杆上盘绕的无数根电线横来竖去的犹如结在蔚蓝天际下的一片网，网里，那些搬着板凳围成一圈闲淡聊天的老人，都让人凭空回到几年前的记忆里。 院子里的树上和自家南北两面的屋檐下，有许多鸟窝，不管我在哪个房间——躺在卧室、窝在书房、立在厨房、坐在马桶上，都有鸟儿驻足在窗沿上向我叽叽喳喳，那声音很近很近，近到我可以清晰的看到它的眼睛。尤其是清晨，睡意正朦胧时，那些可爱的、清脆婉转的声音就已渗入到我的梦里，教人在晨起里意犹未尽、意兴斑斓。它们装点了每一个美丽的清晨和每一个清晨里我的梦。 我爱这个家，可能以后还会有搬迁，再有别的家，但这个家和这个家所在的大院都还尚存着几丝古老的气息。比如，旧年的风怎么吹到现在来了，吹到我身边这古老的书桌上，还有竹席似的地板上。楼下的叫卖声也是好几年前的，他们怎么会叫了这么久呢？我喜欢洒落在卧室床上午后的阳光，静谧自然，没有尘杂，如同另一个光明的世界。我喜欢书房里有两扇门，一扇通向古老的墨香与纯净的心灵，一扇通向辽阔的天空与浩渺的苍穹。我喜欢在我还没有意识到窗外落雨时，七邻八舍的下雨了的声音就从各个窗口传来，一波接着一波。 我爱这个家——我的另一座“海岛”——那发自灵魂深处的沦肌浃髓的爱，充斥着我全身热腾的血液。 这座“海岛”里，可以涂涂诗句，画画枝丫。可以忘记、也可以忆起。可以肆无忌惮，也可以平静安稳。没有妨碍、阻挠、排斥和无谓的蜚短流长。她是温情的、神圣的、豁达的、敞开的，又是私密的、隐蔽的。我在里面思考、遐想，也在里面哭泣、释放；在里面等待、守望，也在里面耕耘、收获。她教我孤独，也教我成长。她居于俗世，又离群索居，如“海岛”般，海水连着大陆，又与大陆遥海相望，断弦不得。居于其中，总有一种中隐隐于市的感觉。 我在“海岛”里读书写字，我在“海岛”上奔走流浪，我在“海岛”边掀起几丝涟漪，观赏碧波荡漾。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海岛”。 我的“海岛”是我的渴望，我的自由，我的信仰。 赞 (散文编辑：可儿)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