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朦胧 见过世界一片茫然的样子吗？ 就像眼前被蒙了一层纱一样，看什么都不甚清晰，不甚真切，将自己置身于未知的境地，你会莫名地感受到恐惧吗？ 也不一定会。 也有人喜欢看不真切的东西。 江南的水是青翠宁静的，那些闺阁中的大小姐手腕上的翡翠大抵就如这般绿，翠如深潭。然而，这样一条小溪，或者这样一条运河，在烟雨朦胧的江南，是望不到尽头的。往往在垂柳下，在乌篷中，在断桥边，它最全面的面貌，被这如丝如织的烟雨隐藏起来了。它的出场，就是秦淮河花魁出场的方式罢。摇着花扇，揽着面纱，不愿凡夫俗子窥见自己的所有风华，但一双玉手，一对玉足，足以引起追慕者的无限遐思。水平如镜，那是她的玉脂凝肤；水声潺潺，那是她的吴侬软语；水波漾漾，那是她的暗度秋波…… 但是，在江南的烟雨里，你永远都窥不见她的全貌，也猜不透她的心思，甚至连她的声音，也宛如被烟雨阻隔，只听得个大概。 多半是我判断有误罢，烟雨中的江南水，不同于酒楼里一般的胭脂俗粉，她是圣洁的、清雅的，是人间仙子一般出尘的存在，是凡夫们可望不可即的美人，是诗人笔下的红颜知己罢？ 但其实，谈起知己，诗人们反而不会去在意水乡的柔水，而是更偏爱于那层面纱，如若没有面纱，江南算什么呢？青瓦白墙，绿波碧树，不过是一个颜色寡淡的女人罢了，无甚好看。 反观面纱，或烟雨朦胧，或云雾缭绕，那种若有若无，若隐若现的距离感，才是真的让诗人们魂牵梦萦、欲罢不能的存在。毕竟想象的作用太奇特了，它让你对于那些你所不了解的事物耿耿于怀。 雨后，云出岫，云彩升腾弥漫的山峰让你想起什么？有人想到仙人所居之秘境，有人想到龙虎争斗之战场，有人想到武人修炼之刻苦，有人还想到高人隐居之惬意……若是还有《西游记》的忠诚读者，不知道会不会念起那群为吃唐僧肉不择手段的小妖精？秀美的山峰，披了一层纱，便多了几分神秘。就像蓬莱，世人传它是仙山，只是因为海上常有大雾萦绕，山藏在海雾中，看起来随时可能消失。但海雾一经消散，你就会看到一座再平凡不过的小山包，在海上微微隆起。哪有什么仙境？不过是山川在朦胧状态下，世人臆想出来的产物而已。 在烟雨中，这种臆想甚至有了生命。戴望舒笔下的丁香姑娘，她就真的一定是一个大活人了吗？其实不然。戴望舒可能只是在烟雨中走了一遭而已，看着烟雨把前路遮得不再明确，突然就由这种朦胧生发出人生迷茫的感觉。他不知道前路要怎么走了，困境像烟雨，蒙蔽了他的感官，理想就如同那个寡淡的、素雅的，结着仇怨的姑娘，灵魂带着香气，最后在烟雨里终究也是迷失了。戴望舒笔下的雨巷，他笔下的姑娘，不美吗？不可能不美的。甚至超出了常规的美，不是国色天香的美，也不是空谷幽兰的美，而是一种疏离的、孤独的，带着苦味的美，还有一种捉摸不透的美。这种美正是烟雨茫茫带来的朦胧之美。朦胧使诗人丧失了三观五感，却使其心灵感受更加通透了，摒弃了所有感官，创造了一个“丁香姑娘”。 若非朦胧之美，大概许多诗人也只是一群只会说白话的傻瓜吧？朦胧才是一种联通心灵与自然的诗境，是一个发挥想象的创造空间。 见过茫茫世界吗？如果没有，就去见见吧，那会是你诗意生活的开端。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