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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南苏北的贫富差距，使得近几年南下打工的人络绎不绝。因此而造成的留守妇女和儿童也是屡见不鲜。娟子便是其中之一。
娟子的爱人，一个将近三十的男人。长得一表人才，被当地人称为“小罗成”。高考落榜后在家没找到像样的工作。有人提亲，总是高不成低不就，拖了好几年。经亲戚介绍，认识了娟子，两人相见恨晚。不到一年就结了婚。婚后二人虽不是如梁鸿、孟光般举案齐眉，对娟子倒也知疼知热。接着二人一起做了点小生意。捣腾了一段时间不但没捞着一分钱，还欠了两万多块钱外债。后来在朋友撺掇下，说出去打工挣钱快，遂起了南下打工的念。儿子满周岁时，菊花盛开，他丢下家中一切，奔着在苏州电子厂打工的同村老乡，卷入了打工的潮流中。
苏州，鱼米之乡，富饶之地。轻工业发展迅速。越来越多的工厂鳞次栉比。越来越多打工者蜂拥而至。
娟子没有多少文化。但说到勤俭持家，她的确是把好手。家里家外收拾的妥妥当当，也把自己收拾的干净利索。娟子婚前喜欢文学，后来在繁琐的生活中渐渐消磨了梦想。再后来，就丢下了书本扛起了锄头。她说她要把家照顾好，让男人在外没有后顾之忧。看着可爱的儿子，盼着每晚爱人电话中的温存，日子过得虽辛苦，倒也开心。娟子的婆婆，身体一直不好，常年用药。做些简单的家务有时也是力不从心。但婆媳二人一直和睦融洽。
娟子看着孩子渐渐长大，已然蹒跚学步。便把孩子交给婆婆照看，自己却在离家十里多路的镇上找了一家纺纱厂，做了一名挡车工。至此，夫妻二人各忙各的。总是聚少离多。真是相见时难别亦难。刚分开时，他几乎天天都给她打电话。想孩子，也想她。娟子天天上班，极少休息。回来还要忙着照顾孩子，收拾家务。赶上春耕秋收的季节，娟子下了班还要忙田里的活儿。像纺纱厂里的机器，二十四小时不停地旋转。
一天，他来电话说他提了干，加了薪，欠的两万块今年就能还上。还说，等孩子再大一些就把你们娘俩接过来。娟子听后欣喜若狂，下了班，到集市上一狠心割了三斤多猪肉，回到家就给炖上了。 苏北小镇上的工厂不那么正规化。有活就干，断料就休息。没有加班费，没有节假日。工资很低。环境卫生，安全管理等也不是很完善。工厂的工人，多数都是上了岁数的中年妇女，或者如娟子这样在家带孩子的女人。 每个月的十五号，是娟子最开心的日子，因为这天是发工资的日子。北方的农村，人们生活水平普遍偏低。虽然一个月一千多块钱，但娟子平日里很俭省节约，爱人寄来的钱轻易是不动的，全部存起来。她舍不得为自己添置新衣服，买像样的化妆品。自己的工资除了给婆婆买药，给儿子买奶粉，再刨去家里开支外，所剩无几，却也勉强度日。 两个月后，老板让娟子做了班长，还给她加了两百块钱。 爱人的电话明显少了，从原来每周两次，到现在两周一次。娟子总说，少打电话，省点钱，好尽快把欠的账还上。 入秋时分，“秋老虎”恣意横行，蝉声聒噪于耳，令人生厌。这天娟子的厂子发工资。年轻地老板说：“下班后来我这儿领工资，完了我请大家吃饭。厂子这个月效益不错，大家也都辛苦了。” 娟子以家中有孩子要照顾为由再三推托 ，未果。后来想想不就吃一顿饭吗，干了那么久老板第一次请客，不好太驳了面子。只得跟着工友们去了。包间里，老板总是给娟子倒酒。娟子的脸涨的通红，又不知如何推辞。老板更加来了兴致，一个劲儿的献殷勤。有明眼的工友一看这情形就找借口陆续离场。娟子喝了两杯后已然微醉，便感觉情况不对。这时戴着大金链子、金戒子的老板又举着酒杯送过来，“娟子，喝了这一杯，再过俩月我让你做车间主任，给你加工资。”娟子忍无可忍，猛然站起，大声喊道：“老板，我是打工的，凭力气干活，凭能力吃饭，有多大能耐就端多大饭碗，不是我的，我从不苛求！”说完夺门而出。 那次事件过后，一连几天娟子上班总是惶恐不安。老板极少进车间，娟子也没见过他。后来听说他出差了，这才将一颗悬着的心落了听。
初秋，秋雨潇潇一连几天，天气阴冷。娟子下了夜班，便赶到地里收割水稻。刚到地头，就听见一个老妇女对另一个女人说：“喂喂喂，你听说了吗，小罗成的女人干了两个月就当上了班长，还加了工资，你知道是啥原因不？”另一个迫不及待的问：“咋回事，快说说。”“那是因为她和那老板关系不一般。你说她家小罗成长得那么俊，她怎么还......，这不刚分开她就......”
娟子紧紧攥着镰刀，杵在那儿。心冷得如这初秋的天气。她深知无法向这些爱嚼是非的长舌妇解释，任她拚了全力也是百口莫辩。这些农村妇女，每天就指着东家长西家短娱乐着。实际上，她们是可悲的、可怜的。 等收完了水稻，孩子却高烧不止。娟子拖着疲惫的身体带孩子四处求医问药。等孩子病愈了，她也倒下了。这时村里谣言四起，说什么的都有。还说看见一个男人开车带她去医院，保准儿是做人流了。 终于有一天，娟子辞了工，在村口爆发了。哭天抢地的嚎啕半夜，从此再也没有人明目张胆的提起此事。可是背地里，仍旧是那些可怜的女人们茶余饭后的笑谈。 爱人的电话越来越少了。娟子不想把这些子虚乌有的事儿告诉他。她不想让他担心。可是她想他的男人了，想的心尖儿疼。
这一天婆婆对娟子说：“娟儿呀，自打你过门儿，你就任劳任怨，勤俭持家，扛起家里大梁，把欠的债还上，咱娘儿俩就像亲母女。娘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也相信你的为人。身正不怕影子斜虽说是个老理儿，可是毕竟咱们堵不住那些人的嘴。咱们是单门独户，在村子里人微言轻的，那些风言风语，咱们听了不当一回事，可是娃儿一天天大了，对他的成长不好。娘知道你心里苦啊，去南方找他吧。两口子恁年轻，总是这么分着过，也不是个法儿呀。你在那边找个活干着，明年娃儿上学了，再回来把娃儿接过去，让娃儿在那边上学，总比在农村强。”
娟子没说一句话，却流了一夜的泪。翌日一大清早 ，娟子进了城，给婆婆买了很多药还有一张火车票。回来后便收拾行李，两天后带着儿子来到了苏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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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编辑：滴墨成伤)苏州，这是娟子心底的一个梦。她做梦都想来这儿看看，这个沉浸在唐诗宋词里的人间天堂。 都说是小别胜新婚，可娟子，总是感觉哪里不对劲儿，她说不出。 到苏州月余。一天，娟子在人才市场转悠半天也没找到合适的工作。初中学历的她，想找一份轻松的工作比登天还难。后来我公司大量招聘操作员，娟子报了名。填了简历，过了笔试。面试的那天，她的那一组是我面试的。轮到她时，我拿着她的简历和试卷看了一遍，就问了她一个问题------“平时习字吗？” 她先是一愣，继而回答：“ 没有。只是上学那会儿喜欢读一些古诗词，经常抄录。” 此情此景，娟子那渴望求职的眼神，那脸上一副坚韧的倔强，我仿若看到几年前的自己。那时经理也是问了我同样的问题，而我的回答竟然和娟子如出一辙。 不几天娟子很顺利的分配在了我的部门里，做了一名普通员工。夫妻二人忙着上班，娟子就把孩子暂时送回了老家给婆婆带。半年后，她的领班向我举荐娟子，让娟子做班长，说她做事一丝不苟，积极勤勉，工作总是超额完成。没等我回复，娟子便来办公室找我了。她说话很直接。上来就直截了当的说不要做班长。我问为什么，她就把之前在家里发生的种种全部一股脑儿倾泻而出。听完后，我问她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你可以找任何理由拒绝的。她说她也不知道，就是想告诉我。 我没同意她的请求，毅然让她做了班长。我相信她能做好。 多事之秋。 翌年深秋，苏北天气逐渐下降，浓雾苍茫，白露为霜。娟子请了几天假，准备回去接孩子和婆婆来苏州过年。她爱人上白班，她一个人去了高铁站。下了出租车，忽然想起给婆婆买的衣服忘记拿了，随后急忙转车回去。一口气上到三楼，迅速打开房门，直冲向卧室的衣柜。没来及拿衣服，眼前的一切如晴空霹雳，让她僵立当场。只见自己的男人和一个女人在床上...... 那一瞬间，娟子像发疯的母狮般咆哮着，厮打着。那女人仓皇逃窜，男人不说一句话，任由她打骂。 隔天她又到我的办公室里来，她说家里有事，她要请一个长假。我见她眼神黯淡，想要劝说几句，终究没能出口。就准了她的假，让她回家好好调整一段时间。再过几天，她从老家发来一条信息，只一句话------宁可枝头抱香死，何曾吹落北风中。 收到信息后，我立刻给她打电话，却怎么也打不通。除了她的电话，我没有任何联系她的方式。于是我想起那份简历，火速赶到资料室，找了几个人帮忙，找到了那份简历。上面果然有她爱人的电话号码。我拨过去后，对方一直不接。我预感到事情的严重性。继续拨。终于通了。一个男人接的电话。我上去就问娟子呢？“快说，娟子呢？我是她领导。”对方开始呜咽，泣不成声：“娟子，她，她投河自尽了......” 次日，我赶到娟子的老家，只看到一座孤坟。 菊花正黄，西风正紧，吹皱河面。风过无痕，什么也带不走，又似乎，什么都带走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