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兄弟姐妹七人中,最让父母操心的是三哥。
三哥小时不爱读书,上学路上常常逃得无影无踪。三哥特调皮,让他放牛他不让牛吃草,骑在牛背上吆喝玩耍,一次被发怒的牛从背上摔下来,摔破了脑门,愤怒的三哥挥起棍子将牛打得到处奔跑……三哥有时还会惹些小麻烦让人家找上门来“告状”。父母都是要强人,日子虽然过得苦,但对儿女管教极严,为此,三哥没少挨父母训斥。但每次挨训,三哥都不以为然。
长大结婚后的三哥,搬到了他岳父那个人烟稀少,又十分偏远的小山村居住,一住就是20年。上个世纪九十年代中期,那时已有很多农民涌进城市变成“打工族”或是农民工,很有见识的三嫂特别向往城市生活,也希望三哥能到城里打拼一番,以图改变困难的生活状况。但保守倔犟的三哥说什么也不肯离开农村“根据地”,无奈之下三嫂哭哭啼啼来到我家,让我劝说三哥进城。受三嫂委托我自觉责任重大,极力进行劝说,千说万劝直说得口干舌燥,并承诺我可以随时帮忙关照,三哥才犹犹豫豫勉强点头同意。
那年春天,三哥举家从与世隔绝的山旮旯里走了出来,在距我楼房不远处租下房子,在早市支上大排档,做起卖豆腐脑和筋饼的小生意。
干大排档很辛苦,凌晨两点正是人们酣睡香甜之时,三哥三嫂就早早起床开始忙碌,磨豆、烧浆、点脑、做卤、和面、装车……一阵大忙后,一家人在朦胧晨色里推车奔向早市摊位。活很多,也很累,但三哥一家从不胡弄顾客。他们做的脑细腻嫩滑,味道鲜美。三哥说:“顾客是上帝,咱得让人家吃好,吃不好,谁还来?”有一次三嫂点脑,竟然失手将豆脑点出了毛病,口感出了问题,三哥和侄女都觉得对不起顾客,嘟嘟囔囔一个劲埋怨三嫂,三嫂气得没了笑模样,说:“我也不是故意的,不就是老了一点吗?”
我说:“给大家解释一下,偶尔失误谁都会有。”好在顾客都谅解,说:“就这一次,没事!没事!”,让三哥一家很感动。
开始支摊时,三哥握惯了锨镐锄把的手,什么都不会干,只能给忙得团团转的三嫂当“火头军”。我鼓励三哥:“万事开头难,你也学学,什么手艺不是学来的?”
一段时间后,三哥就学会了烙饼。三哥烙出的饼油多面薄,黄黄的软软的香喷喷的,顾客都赞不绝口。小侄儿盛脑自始至终宁多不少,侄女称饼宁高不低,顾客都说这家人心肠好,“回头客”络绎不绝。
三哥的大排档很讲卫生。三哥说:“城市人讲究,碗得多刷几遍。”有的顾客进大排档真就先看刷碗,边看边说:“这家碗刷三遍,干净,就在这吃吧。”
由于三哥一家待人热诚,久而久之,那些“回头”的老顾客像亲戚似朋友,给三哥一家很多关照。顾客多时他们就等在后面吃,忙得团团转时,他们主动帮三哥端脑捡碗筷。有过分挑剔的,他们帮着解释。“高潮”过去清静下来,他们又会坐下来同三哥一家说说笑笑。收完摊,他们还会意犹未尽与三哥再侃上一阵子……
有一次,三嫂要出远门,最担心最牵挂的就是家里的大排档。三哥说:“你走吧,俺们能干。”三嫂走后,三哥带领他的一对儿女将大排档经营的像模像样,生意没受任何影响。
三哥的大排档也牵动我的心。每至双休日,那里是我的必去之处,我去给三哥三嫂当帮手,从中体验经营生意的不易,体味劳动创收的快乐,体会买与卖之间超过金钱关系的那种和谐的融洽气氛,也给三哥一家送去一份支持的力量。每次与三哥见面,谈起他的豆腐脑大排档,三哥都会兴致勃勃,笑出一脸满足的笑容。早市上的很多小商小贩,常常会为拿税说三道四,三哥却从没怨言,他有自己的说法:“做买卖该拿税就拿税,好好做就有了,别为拿税搅嘴磨牙。”
自从支起大排档,三哥心情大好,脾气小了,性格柔和了,最让我欣慰的是他的思想意识有了新的转变和成长。心境完完全全从偏僻的山窝窝里走了出来,每天乐呵呵的,对生活充满知足和幸福感,对过日子也有了一步步新打算。辛苦经营几年后,手里有了一些积蓄,买了房在城里踏踏实实定居下来,侄女和侄子也买上城市户口,并且结婚生子在城里安家立业。一家人由土里刨食的农民完全变成了城里人,过上了很滋润的小康生活。亲戚有困难登门求助时,善良的三嫂从不犹豫,慷慨解囊帮助。曾经很困难的一个家庭,如今让众亲戚们在羡慕中刮目相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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