鸣九
人的一生有各个阶段,各个阶段有各个阶段的朋友。如果有人问我,哪类朋友的友谊最纯真、最无邪?那么,我会毫不犹豫地告诉他---当然是发小。因为发小之间的友谊,很难因一方的地位改变而改变,更不会因时间久远被稀释。这种友谊是历久弥坚,挥之不去的。
鸣九,就是我永远忘不了的发小。
鸣九姓李,和我同生于1954年,他小我几个月。半个世纪前,我俩在一起度过了整整十年的童年时光。文革开始,我随父母下放到农村,后来,我参军来到了千里之外的一座军营。1977年我因公路过家乡,曾到鸣九家和他匆匆一悟。打那再没见过面。近些年我从工作岗位上退下来后,曾假省亲之机,去我们共同住过大院找过他。但早已是物是人非,“发小不知何处去“了。再后来,便没有他的音讯了。
鸣芬是谁?我在脑海里迅速地搜索着。
“哦,你可能不认识我了,我是鸣九的妹妹。”
啊!鸣九!
这个鸣芬,真是个急性子。
我怀着期待与鸣九见面的欣喜如约而至,但是却没有见到鸣九。席间鸣芬告诉我,她哥哥几年前因病去世了。真是天有不测风云!我的脊背顿生凉意……
这几天,我满脑子都是鸣九的影子。
小时候,鸣九是个漂亮的小男孩,大大的眼睛,白白的皮肤,衣服总是干干净净,学习成绩不错,说话不急不慢的,像个小绅士。我们俩居住一个大院,念书在一个班级,上学、玩耍都形影不离。那时,我家里很穷,由于历史的原因,鸣九家里的境况要好些。但他从不嫌弃我。每每有点什么好吃的好玩的,他总是和我“见一面分一半”的。
有这样一件事儿,我至今难以忘怀。我那时因为家里穷,买个作业本都很拮据。有时只好饿着肚皮,把父母给我买早点的钱用来买文具。我甚至还跑到木匠铺里,把人家废弃的刨花捡回来,剪整齐放到书包里留作打草稿用。当然这一切都是偷偷摸摸的,因为怕同学们看见笑话。但尽管这样,还是被细心的鸣九发现了。一天,他拿了一个崭新的作业本递到我的手里,说“你先用吧,不用还我啦,以后用完了,我再给你”。我当时感激的心情啊,可以说无论用什么样的词汇都是难以表达的。可以说,现在的孩子,你即便是送他一个名牌电脑笔记本,他也不会有我那时的激动。小小的一个笔记本,不仅使我感受到了同学间的温暖,也让我记住了鸣九的善良。同时也为我树立了助人为乐的榜样。打那以后,我真的真心实意地帮过不少人。这里边应该有鸣九的影响。
鸣九是个循规蹈矩的孩子,他不仅仅善良,而且关键时刻还挺讲义气。那是在上小学二年纪的时候,有一次我俩在学校的操场上踢球玩儿,球到我面前时我飞起一脚,不偏不倚,正好砸到老师办公室的窗子上,一块玻璃粉碎了。我一下傻了眼:一块玻璃要赔两毛钱啊!正在我不知所措时,办公室里出来了一位老师,边走边喊:“谁干的?”我只好一面怯生生地认错,一面等待老师的发落。不料,这时鸣九跑到老师的面前,硬说是他踢的。面对两个同时承认错误的孩子,老师笑了:“嗬,这两个小家伙都挺仗义的哈。算了,不让你们赔了,下次可要注意啦”。其实,现在想想,当时老师哪能看不出来是谁的错,不过是被鸣九主动担错的精神感动了,才使我躲过被罚一劫。
鸣九身上有许多值得我学习的优点。这些优点,在很大程度上应当说是来自父母的传承。鸣九的爸爸妈妈都是极好的人。我清楚地记得,那时每天放学后,我都和鸣九趴在他家的饭桌上做家庭作业,这时鸣九的妈妈总会给我倒上一杯热水,夏天天热,她还会坐在我俩旁边,给我俩摇扇子。他们家做啥好吃的,也总是送一点给我尝尝。鸣九的爸爸解放前是烟厂的老板,文革中自然是在劫难逃的。但是滑稽的是红卫兵在组织批斗时,烟厂的老职工们却一味地念及老人家当年如何关心工人的各种好处。
写到这里,我不禁生出对鸣九的深深的歉意。
这次聚餐时,鸣九的二妹妹鸣芳告诉我,就在1977年那次我在鸣九家匆匆一悟离开后,鸣九的爸爸随口说了一句,“你看人家现在在部队多有出息”(那时我已经提干),谁知老人家一句不经意的话,大大伤了鸣九的自尊心,一向文质彬彬的鸣九失去了控制,反驳父亲说“这还不是因为你,有你这样的父亲,我还能参军吗”?一句话呛得老人家尴尬万分。公允地说,鸣九呛父亲固然不对,但鸣九说的绝对是我们不得不痛苦地承认的事实——在那个疯狂作孽的年代,一个资本家的儿子,再优秀也是没有出路的。
鸣九啊,我好恨你。按说,现在我们已经步入无所事事的花甲之年,完全可以经常聚在一块喝喝茶,聊聊天,我们会有说不完的话题,因为我们40多年没有相见了啊。可你为什么就忍心离我远去了呢?
鸣九啊,我好想你。40多年没见面了,我想知道你的一切,你在天国一切都好吗?我想会的,因为你是好人,好人终归有好报的。
鸣九啊,我还要告诉你,我有幸见到了你的两个妹妹,你的大妹妹长得很像你,她们见到了我就像见到自己的哥哥一样亲,我还在视频里见到了你的妈妈,你的妈妈还是那么慈祥。
鸣九啊,我还想跟你表个态,你的妈妈就是我的妈妈,以后我回老家,她一定是我第一个拜访的老人家。我会把鸣芳、鸣芬当作自己的亲妹妹去走动、去爱护……
我说的这些,你都听到了吗,鸣九。
2017.5,19写于泰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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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编辑:滴墨成伤) |